《明月不许三生雪》糖某猫

2、葬礼

　　我握着电话躲在公司的卫生间里泣不成声．终于明白这几日莫名的浑身发冷还有偶尔的心悸从何而来．祁安说我这是孕妇综合症．我想反驳，但也找不到根据．
　　刚刚爸爸打电话要我尽快回Ｌ省参加葬礼，秦明月的葬礼．
　　讨厌寒冷的秦明月在第一次面对雪山时就出现了意外．犹记得三个月前，我和慕黎一起到机场送她．她细长柔软的五指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她说：＂你们两个人中，我爱的从来就不是祁安．所以不要对我愧疚．＂转身离开，她的背影单薄而孤独．可她的世界，是谁都走不进去的．
　　还记得她在黑夜中的笑，眼中带着星光，轻轻地吻我：＂圣洁的友谊之吻，感觉怎么样？＂还记得她淋着雨跑到我面前，看着瑟瑟发抖的我，笑的释然，＂你没事就好．＂还记得在顾泽的病床前，她神情破碎地盯着我，＂你不信我？＂我从没想过她旅途中的短暂停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聚．
　　与祁安一同到机场，看到慕黎的那一刻，我对秦明月的思念更加深刻．慕黎并没有我这般失魂落魄，她风衣里面的衬衫依旧没有任何褶皱．她走过来看着我和祁安，神情坚定：＂我觉得她没有死．＂＂慕黎．＂祁安因难过而嘶哑的声音，似乎在试探慕黎此刻的精神．
　　＂我给秦叔叔打过电话，搜救队根本就没有找到她．当日登山的七十八人只找到了五十四个．＂
　　＂怎么可能？那是雪崩，＂我连反驳都显得无力，＂搜救队在事发后的两天找到了五十四人，有三十七个已经冻死．她怎么会还活着？＂
　　大厅响起法国的登机提醒，慕黎看看手表，神色漠然地看着我们：＂你们去参加那个愚蠢的葬礼吧．我一定会找到明月．＂我想追上她，却被祁安拦住：＂我们都不愿相信秦明月不在了，她需要时间来接受．＂
　　由于是夜晚的航班，看不到星或云，隐约的灯光模糊地连成一片，连同我的视线．回到Ｌ省，我几乎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因为没有秦明月的尸身，守七，出殡这些都已省略．只在陵园买了处墓地，听说墓碑是黑色的水晶石，碑字是用红色的人造水晶镶嵌上去的．本来用红色是不吉利的，但那是秦明月极爱的，再加上她前夫的坚持，秦氏二老只能同意．祁安同父亲去停车，我和妈妈先进了灵堂．上台阶时我由于低血糖险些摔倒，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扶住了我．我抬头，是戴了茶色墨镜的苏唯－－秦明月的前夫．苍白的脸色和泛青的胡渣给他整个人覆上了一层苍凉的迷人．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我一眼，见我站稳就将我松开，走进灵堂．
　　黑色的西装和红色的丝绸围巾，那是秦明月最喜欢的．前来悼念的人不多，因为苏唯说＂秦不喜欢人多，一些可来可不来的就不要通知了．＂虽然已同秦明月离婚，但苏唯依然是秦家的半个主人．秦明月是秦氏夫妇毕生的骄傲，除却性格独特异常．三年前与苏唯结婚，二老还非常欣慰明月终于肯安定下来．可不到一年，秦明月突然与苏唯离婚，辞退待遇优厚的工作，周游世界．她不安分，骨子里就流淌着那种无法安定的血脉．
　　来人中有几位气质不凡的男人，除了林慕轩，其他的我都没见过．秦明月这一生负过太多男人，说一生可能有些长，她才二十七岁．看着灵堂中那张黑白半身照，她清晰的锁骨显得她那般瘦弱．林慕轩对这里并不熟悉，希望我可以带他去陵园．我先去问秦妈妈，秦妈妈看着林慕轩，面露难色，＂苏唯带了一个女人在那，可能并不方便其他人再过去．＂提起女人，我第一个就像到了Beria.我也忽然不想去了。Beria是第一个在我和秦明月之间撕开裂痕的那个人，在之后就是顾泽，接二连三，不停地撕裂我们。＂我只是先记一下地点，日后来时方便些．＂秦妈妈点头，告诉了我方位．祁安开车载着我走在前面，林慕轩开车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由于是冬天，墓园里几乎没什么人．远远地就能看到那两个黑色的身影，Beria的黑色风衣没有系扣，一条长长的红色围巾松松地搭在衣领上。两边的长摆被风扬起。褐色的卷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两人衣着相似，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情侣，但我太清楚，他们两个唯一的联系就是都深爱着秦明月。
　　我试着不去想Beria带给我的难堪，或者说，那都是我自找的。我此刻那么羡慕慕黎，如果我也可以坚信她没有死，是不是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回头看时林慕轩的车已经不在了，墓碑前的两人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车里还开着暖风，我都觉得有些冷。＂我们也先回去吧，以后我带你来看她。“祁安握着我的手提议。我点点头，又听到他的低语：“她那么怕冷，现在一定很难受吧。”想起和她睡在一起时，她总是伸手搂着我，隔着睡衣我也可以感觉到她手上的凉意，睡着时她也会不由自主地把脚伸进我的被子里，她自己的被窝自己永远也捂不暖。
　　我知道，这种温暖，她再也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