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泪染朱砂

4、兄弟？

　　回到王府，黎簇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他实在是心绪纷纷，如同理不开解还乱的线头，让人心烦无比。
　　想起今日的事情，黎簇不禁懊悔起来。一是为了庄逸初之事尚未解决，这第二，却是为了解小侯爷。因想着与雨臣是发小，上一世也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防备也就自然而然的放下了，不成想这口无遮拦，竟不小心失言了。
　　也不知他发现没有。黎簇沉着脸想。这一世自己与庄逸初素未谋面，那些话若是听进有心人耳朵里，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了。
　　用过晚膳，天色已渐黑了。黎簇本无心睡眠，就附庸风雅的拿了把萧，到园子里赏月。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美则美矣，只是这‘春气暖’用得不好，初夏近在眼前，这诗牵强了。”背后有人叹了一句。
　　转过身，是一名男子，长长的斗篷掩住了身形，兜帽下的容貌也看不分明，只是那声音低沉悦耳，不怒自威。
　　黎簇定定神，问道：“阁下是谁，为何夜闯我王府？”能夜闯这里还不被发现，定然是位人物。
　　“问别人是谁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先自己通报一下姓名吗？”黑袍人倚在假山上，伸出素手紧了紧自己的斗篷。
　　黎簇皱眉望去，却眼尖地望见了什么，眉心不由一跳，连忙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
　　黑袍人缓缓摘下兜帽，剑眉入鬓，星眸闪烁，可不是黎瑝么。他示意黎簇起来，并打量了一下自己，果然发现黑袍下摆不慎露出了一角明黄。“是朕大意了，”他赞了一句，“你，不错。”
　　黎簇低头盯着地面，“谢父皇赞誉。只是，夜深了，父皇怎么会移驾到王府，若有事吩咐儿臣，宣儿臣进宫即可，怎可劳动父皇大驾。”
　　黎瑝抬脚便往池边的小阁里去，仿佛对此地颇为熟悉。“深夜，闲来无事，就到你这儿瞧瞧。”黎簇连忙跟上，“多谢父皇关怀，只是，还请父皇保重龙体，早些歇息。”
　　见黎瑝往补玉居里去，黎簇紧走几步道：“父皇，此阁路途隐蔽，不易察觉，请让儿臣……”话语戛然而止，他意外的看见，黎瑝竟丝毫没有犹豫的，踏上了正确的路。
　　黎瑝似乎知道他的疑惑。头也不回地说“这里原来是顺亲王府，老八在时，朕常与他在此处游玩。可惜，斯人已逝啊。”
　　顺亲王？那个谋逆的顺亲王？
　　哪一任皇帝不是对叛臣贼子恨之入骨，可听着黎瑝话中的感怀，黎簇也不太清楚他的意味，于是明智的选择沉默。
　　黎瑝解下斗篷，搭在椅背上，环视阁内道：“都没怎么变。”顿了顿又说，“只是少了我赐他的一对双耳九龙琉璃尊。”
　　九龙？！黎簇心里咯噔了一下，连这等御制尊器都赐下了，顺亲王实在是备沐皇恩呐。真不知他为何要谋反，皇位的诱惑就这么大吗？
　　“儿臣见那对尊太过奢华绮丽，入住之初就命人收起来了。若父皇有心，儿臣再摆起来就是。”当初也没细瞧，只道贵重，没想到竟是这等事物。
　　“罢了，”黎瑝摆摆手，“人都不在了，看着那东西作甚。”
　　黎簇心里又是一跳，这样百般怀念顺亲王，真不知父皇是什么意思。
　　黎瑝踱到书桌前，拈起一张宣纸，“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这诗是你作的？”
　　“正是儿臣。”黎簇照实答道，不知黎瑝什么意思。
　　“用意深远。但虽为讥讽‘五侯’，却将朕与唐后主作比，可算是反诗一首了。”
　　黎簇刷的一声跪下，汗如雨下，忐忑不安地等着黎瑝后续的话。
　　“这就是你要保的人？”黎瑝沉默了一会，从那沓宣纸底部抽出了一幅画像。
　　“……是。”黎簇干巴巴的回答。这时他才明白黎瑝深夜来访的真正原因。
　　“白衣胜雪，丰神如玉，”黎瑝眯起眼睛，凤眸泄出点点精光，“给我做个男宠倒不错。”
　　“父皇！”黎簇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来上这么一句，竟惊叫出声。等反应过来，又是出了一身的汗。“儿臣失礼，请父皇责罚。”
　　“我堂堂大夏朝二皇子，竟爱上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黎瑝平静的声音里满是讥讽。
　　“儿臣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擅入冷宫，诽谤朝廷的肱骨之臣，污蔑于朕……你还想做什么？”
　　“……”无言以对。
　　“黎簇，你是朕的儿子，所有这一切，朕都可以原谅你。但，朕问你，太子之位和他，你选哪个？你必须给朕照实回答！”
　　“儿臣……不愿为太子。”
　　“好。好。好。”黎瑝怒极反笑，“为了一名男子，你竟甘愿放弃太子之位。也罢，也罢，像你这般性子，也无法担当此大任。你给我好自为之吧。”
　　说罢拂袖而去，走到门边时却是顿了顿，低声道：“庄初逸是皇家血脉，顺亲王之子，你的表哥，朕原本就不想杀他。但你，太让朕失望了。”
　　黎瑝离去后，黎簇跪了许久才踉跄起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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