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以后》茶小魚

1、「One」

　　弗兰早几天刚过了他十六岁的生日，似乎是一个人过的，一个人到转角的蛋糕店买了个一磅的奶油蛋糕，一个人在关了灯的屋子里在蛋糕上插上并点燃蜡烛，一个人为自己唱上几遍不同版本的生日歌，一个人合拢双手闭上眼睛许下这年的生日愿望。

　　睁开眼，弗兰望着奶油蛋糕上摇曳着和煦的烛光，暖黄的颜色映在他青玉般的眸中很是和谐，剎那间他蓦地走了神，像是从这个世界抽离了出来般，无知无觉的就思绪就飘远了，只有那点微薄的烛光荧荧的在他眼前晃着，良久，他才释然的舒了舒眉头，呵气吹灭了蜡烛导线上那点小小的、摇摇欲坠的烛光。

　　“弗兰，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 弗兰呢喃着自己向自己祝福，手一边执起了小刀把汤碗大小的奶油蛋糕平均的分成了八份，取了一件放在自己的盘子里，然后用叉郑重地切了一小块吃下，咀嚼，咽掉。

　　然后他认可了自己又长了一岁。

　　那天晚上吃剩了的大半个蛋糕现在被孤零零的冷藏在冰箱最内部的角落，弗兰显然已没有再去进食它的意欲，事实上他并不喜欢蛋糕这种甜腻的食物。他只是认为，生日的话还是得吃吃蛋糕，就像其它长久以来应去遵守的习俗仪式一样，譬如说情人节要吃巧克力又或者圣诞节要买礼物，总之彷佛要做了这些门面上的仪式，才会显得那些被人们称为特别的日子真的与别不同起来。

　　所以弗兰特意去买了蛋糕，他要为他的生日布置一个仪式，让自己记住那一天并非平淡如常，即便只有他一个人记住也罢。反正他的十六岁只属他一个。

　　与人无尤。

　　半年前弗兰放弃了政府十二年的义务教育改为在家自行研修，这个边缘的城镇是容许年满十五岁的辍学自行研修的，只要能通过官方的基本能力测试即可，反正边境地区本来资源就不多，如此一来反而可以开源节流。而且即使自行研修将来亦可以参与大学试，虽然他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那之后弗兰就开始减少了接触人群。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是以一个人这个模式存在的，可是这并不可能。他毕竟还是个未成年，即使表面看起来孤身一人但分明还是有人照顾着他，至少他肯定自己现在打理着的旧书店并不是现在他能够自主经营起来的。这旧书店虽说外貌是稍为破旧了些，但每月还是会有不少人光顾的。何况每个月他的银行账户都有一笔不知名的稳定汇款。

　　只是那个人是谁呢。他能够那样暗地里照顾着他，让自己帮他打理书店，收益自惠，需要的时候又会适时出现，像学校需要用上到监护人的时候，那个人会神奇地得知并留下相关的信笺或签署，或者直接出现在他班主任的面前交代，然而却从不会在他面前露脸──不，应该是露过脸的，在他很小的时候那个人应该有待在他身边照顾过自己，只是弗兰都不记得了，他总是会轻易的就忘记很多东西，似乎是一种病症。

　　弗兰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一直都神神秘秘的隐藏起自己的身份，不过凡事总有原因。他只希望那个人会是他的亲人，他喜欢这个词汇，里面彷佛揉合了什么温柔敦睦的感情。

　　总之，弗兰一个人迎来了他的十六岁。

　　十六岁。

　　从以前起，弗兰便习惯闲着无聊的时候就去翻看店内架子上的书，最近看到有一本提到说人的十六岁是生命里首要的一个门坎，有主宰今后生活风平浪静抑或波涛汹涌的决定性。也对，到了十六岁，纵未至于成年然而很多事情的规限都松了下来，应当成年才会做的事在这个年纪也似乎被合法承认了，例如驾驶、打工或者甚至是「哔」行为。这个年纪有了对前路方向更多选择的权利，是一个有关于成长的转折点。

　　那些付予于长大了的权利让弗兰可以选择从今以后前路是直行抑或拐弯，以至于遭遇不一样的沿途风光，最后通往完全相悖的终点。

　　“弗兰、弗兰，从今以后你想怎样走呢──”

　　碧发碧眸的十六岁少年站在书店的木制收银柜台前，手支着头半个身俯伏在薄薄的铺着尘的台面，神情淡漠的凝视着虚空，头顶上布满斑斑锈迹的大叶吊扇吱吱呀呀的重复转动着搧动起书店内不大流通的空气，弗兰眨了眨眸，无声无息地又走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