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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话 世界上唯一盛开的花朵 ...

  •   金穗神殿的后殿。
      珀耳塞福涅坐在一面银镜前,专注而认真地描绘着妆容。
      镜中的女人有着无与伦比的美貌,精雕细琢浅修饰,每一个见过的人都会不禁感叹,造物主竟然会有如此完美无瑕的作品。
      冥后的手指,轻轻抚过眼角。三天前,她曾经在那里发现了一条细细的皱纹。巨大的惶恐几乎在瞬间将她压垮……但是现在,经历过昨日的疯狂,指腹触及的地方光滑又细腻,宛如少女一般,哪里还有一点衰老与丑陋的初兆。
      她是青春不老的冥后珀耳塞福涅。这副美貌,就是她唯一抓在手心的法宝。

      刻耳柏洛斯站在珀耳塞福涅的身后,静静地凝视着她。
      珀耳塞福涅从那个男人的眼里,看见了痴迷与狂热。不同于他在面对其他女人的时候,眼神再是柔和,也是架着一副疏远的藩篱。那双仅仅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构架着一个华丽的金丝牢笼,让她舍不得离去。那是真正敞开心扉才会有的……名为爱情的心意。
      珀耳塞福涅情不自禁地微笑,镜中的女人有了笑容的装点,显得那么美不胜收。
      然而……想到他的来意,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那抹微笑瞬间僵在唇边,化为讥讽的冷笑。
      “要出门了吗?”冥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而倨傲。
      “是。”
      珀耳塞福涅的冷笑愈发尖刻。她的指尖沾着一点胭脂,抹过微白的唇,带出一抹艳丽入骨的玫红:“是该去见见了。”她转过头来,俯视着半跪着的男人:“毕竟……这会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珍惜这次机会啊,刻耳柏洛斯。”
      焰发青年并没有答话,只是深深地埋下头。盯了他片刻,珀耳塞福涅也觉得无意义,背过身去梳妆,不再理他。
      面对着镜子,珀耳塞福涅看到了自己眼底的无奈。心里的那只狂兽在嘶吼着、嚣叫着想要夺命而出,狠狠地扑向身后的男人,就算是撕成碎片,也要把他留下来。但是,她自己比谁都清楚,第一次都没能拦下来,何况是最后一次?
      刻耳柏洛斯恭敬又谦卑地行了一个礼。然后站起来,转身地退出了寝殿。
      目送着男人在曼舞轻纱间,渐渐离去的孑然背影,走得坚决而迅速,离她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毫无回头的意向。珀耳塞福涅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按在了万丈深海的最底端,彻骨的寒意将她狠狠淹没,纠缠的海藻爬上她的心脏死死绞住,呼吸完全被剥夺了。
      女人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那张脸,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而在树海的东部,枯坐在魔法阵中的小分队还在等待。
      突然,沃廉偏过头去,看向公会所在的方向,语义不明地说了一句:“有人闯进了我们公会。”
      “是冥府之门的人吗?”艾露莎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很快地舒展开来,“没用啊,公会还有黛夜。”
      “看起来不像是来挑事的样子。”沃廉仔细地观察着幻境中传来的影像,“是一个头发红得像火焰,个子很高的男人,长得不错。”
      杰拉尔迅速地抬起了头。格雷比他反应还要强烈,直接站起来一把抓住了沃廉的衣角:“地狱三头犬?”
      在场的人里,只有杰拉尔和格雷,才真正见过冥府之门的妖兽。大家的脸色都是一变,这么关键的时刻,地狱犬不镇守在金穗神殿,跑去他们公会做什么?
      沃廉继续转达着公会大厅发生的一幕幕:
      “黛夜下来了。”
      “黛夜看到他了。”
      “黛夜……手牵着手和他出去了。”

      手牵着手……
      出去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向某人。不出意料的,某人彻底黑了。
      所以人集体向后退了几步,离他远远的。

      妖精的尾巴,公会大厅。
      黛夜在楼梯上定住了脚步,远远地望着大门前的刻耳柏洛斯。
      精致华丽的雕花木门下,背光站着一个长身修立的焰发青年。他的脸庞好看得满足了任何一个少女在花样年纪的幻想,像是骑着白马踏着青草地毯而来的王子。
      “姐姐。”刻耳柏洛斯伸出一只手,温柔而满怀期待的笑靥,犹如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我来给你过生日。”
      又一年听到了这句熟悉的话语,黛夜竟是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微微牵起,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带着一丝了然的宠溺。然后,两步并作一步跑下楼去,直直奔到刻耳柏洛斯的身边,把自己的手递到了他的手里。

      “大姐头和那条狗出去了?”赶来看戏的天马隔着一层魔力光柱,好像是在探监犯人。
      “我说去你们公会怎么找不见人呢,还以为她先过来了。”纳西瑟斯为了赶路还把妖身都用出来,风驰电掣赶到了森林之魅,深怕是错过妖精对阵地狱三头犬的世纪大战。他看着一旁的蛇姬笑得一脸暧昧,突然想起了什么,“啊!今天是那个日子……”
      “什么日子?”众人迷惑不解。
      “就算是当年守护之战打得最厉害的时候,每年今天,黛夜还有刻耳柏洛斯都会一起消失一天,从来没有例外过一次。”纳西瑟斯微微一笑,“据说,今天是黛夜的生日。”
      “……”一群人噤声了。
      只有杰拉尔抬起眼皮子,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冥后也不拦着?”
      “梅碧丝都没拦下来过,那个女人还不是一样。”蛇姬的脸上盈着妩媚的笑意,“况且珀耳塞福涅自己也知道,如果刻耳柏洛斯连对黛夜许下的承诺都不能兑现,她拿什么去相信刻耳柏洛斯说会爱她一辈子的诺言是不是一句空话?”
      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长发,蛇姬的眼底淌着流光:“最难懂的就是女人心啊。”

      荒无人烟的无名山谷。
      “你到底带我去哪儿?”被刻耳柏洛斯领着从玛古诺利亚镇一路狂奔到了百里之外,黛夜只来得看清了一个巨大峡谷的一线阳光,就被身后的人用手蒙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刻耳柏洛斯的声音,带着神秘而雀跃的意味:“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不许偷看。透视魔法的魔力可以再明显一点,姐姐你别耍赖!”
      黛夜拿他没办法,只得乖乖地收起了魔力,听话地被他牵着继续往前走。
      远离城镇的郊外空谷,拂过耳际的风声似乎都显得更加自由轻快,空气中有着好闻的青草香气,令人不禁平复了繁杂的心绪,渐渐趋于宁静。
      身边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低下脑袋,轻轻地在黛夜的耳边说了一句:“到了。”
      手被拿开了,黛夜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刚刚恢复的视线,茫茫地蒙着白雾,有些模糊不清,黛夜不觉地伸出一只手,遮挡着刺痛眼球的白光。过了一会儿,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然后,她看见了——
      眼前的空旷山谷,是一片金色的花之海洋。

      点点金花伴着绿色,小小的一朵,还没有人的手掌来得高。然而,上百朵、上千朵、上万朵……无数的金色小花汇聚在一起,融合成一片汪洋的金色花海,有风轻轻拂过,漾起层层飘扬的梦幻波浪,仿佛是降临在梦境醒来的理想乡。
      云后的太阳在这个时候,慢慢地探出头。白色的阳光化为金色,泼洒在每一片花瓣上,折射出绚丽夺目的光彩。
      一望无际的金黄色,宛如画卷铺成开来。像是爱与美的女神掩饰着容颜的金丝面纱,像是悬挂在苍穹绝顶的黄金雨,像是精灵生生不息的灵魂……美得震撼人心。
      仅仅是如此普通的野花,造就了这片令人忘却呼吸的绝美奇景。

      黛夜震惊得双手捂住了脸庞,指缝之间,有泪水不住地淌下。
      她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又一次见到这种小花,那是被她印刻在记忆深处的金色,漫长的时光也无法抹去的信仰……
      早在八千年前的火器时代,这只是一种随处可见的野花。后来因为恶劣的自然环境,与岁月的变迁,这种小花渐渐消失在自然之中……到了如今,它的存在已被写在植物名录的灭绝名单,并且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希望之花的“黎明女神”。
      但是,对于黛夜来说,几朵金色小花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那是她中了撒恩珀杰尔的恶魔之血,被暗黑魔法所侵蚀,日日缠绵于死亡与地狱,是他每一天在她昏睡的时候,摘来新鲜的野花放在瓶子里,让她醒来看见的永远都是生气盎然的鲜花,而不是凋零枯萎的残花败叶。
      黎明女神,就是她在病榻上,唯一可见的金色阳光。
      “姐姐。”刻耳柏洛斯站在黛夜的身前,小心翼翼地为她拂去眼角边的泪水,笑容带着安慰,“这是我今年为你准备的礼物。”
      “刻耳……”黛夜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刻耳柏洛斯的笑意更深,他转过身去,看着眼前的金色花海:“快点夸奖我一句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在大陆最北边的诺兰公国的冰川下面,找到一点点残存的种子,研究了好久都没能复活它们,最后还是用上了一点点黑魔法,终于把这种花又种了出来。”
      青年一脸洋洋得意的骄傲表情:“本来是打算七年前……就该送给你的,偏偏出了一点意外,没办法只好守着这些小祖宗一直等到了今年。”
      黛夜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娇嫩的小花。看似脆弱的东西,却是有着蓬勃的生机,只是抓住了一点还能活下去的机会,又一次焕发出熠熠的生命力。
      眼中的泪光在凝结,黛夜回望着刻耳柏洛斯,感激地露出微笑:“刻耳,谢谢你。”

      生日……原本就是孤儿,被父母抛弃在战火废墟的她,怎么可能会有生日这种东西呢?不过为了满足年少时候的刻耳柏洛斯的一时兴起,答应了每年在捡到他的那天,陪着他一起过过生日。结果到了后来,却是成了刻耳每年给她过生日。
      这个承诺,被他当作了没有魔法效用的誓约,一直履行到了今年。除了自己被封印的四百年,还有消失的七年,从来没有失约过一次。
      最初的时候,黛夜只是秉承着照顾一下小朋友的心血来潮,可有可无的敷衍一下。到了后来,黛夜竟然开始期待着每年这一天的到来。

      空旷的山谷中,脱离了所有的是非纷扰,宛如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世外桃源。
      黛夜和刻耳柏洛斯背靠着一棵大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刻耳柏洛斯凑到黛夜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黛夜先是愣了愣,然后捂着肚子笑得简直是停不下来。见此,刻耳柏洛斯跳到她的身前,更加卖力地加上肢体动作的比划,表情无比夸张。黛夜好不容易缓口气,瞧了一眼他的脸,又一次被逗得声音都在发抖。
      “哎呦……哎呦……”黛夜揉着肚子使劲求饶,“别逗我了……我快不行了。”
      刻耳柏洛斯撇撇嘴,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黛夜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揉着笑得发僵的脸颊。像是想到什么,顺着刻耳柏洛斯刚才讲到的故事接了下去:“说起来啊,其实纳西瑟斯本身还是很稳重的,至少靠得住。”
      “我看见他那张脸就想笑,然后忍不住就想踹。”刻耳柏洛斯一点没有捧场子,很不给面子地戳穿了黛夜想给天马讲好话的意图。
      知道刻耳和纳西瑟斯不对盘,黛夜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让纳西瑟斯初初化人形的没长脑子,傻乎乎地跟着一个嫖客进了那种地方,结果学了现在这副样子回来。”
      这也是黛夜后来听蛇姬提起才知道的事情。纳西瑟斯年纪虽然大,但是化人形有点晚,进了人类的社会什么都不懂,只能有样学样地跟着别人的路子走。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么一副让人捂脸的做派。
      刻耳柏洛斯围着树轮绕了一个圈:“不过说起来,妖兽之中,我最羡慕麟蝶弗洛伊……也就是他活得最自由自在。”说到麟蝶,刻耳柏洛斯的眼底,隐约可见几分憧憬与希冀。
      “是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差点以为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类,而不是异端的妖兽。”黛夜恰好偏过头去,错过了刻耳此时的目光。
      大概不会有谁活得能像弗洛伊,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追求的又是什么。即使是在妖兽的盛宴——守护之战发起后,无论是强大的还是弱小的妖兽,都在蠢蠢欲动,企图能从这场战斗中捞到一点好处。只有麟蝶弗洛伊,混杂在逃难的平民中,远离了这场硝烟,只是为了静静地在阳光充足的午后,拉一曲让自己满意的小提琴。
      传说中,麟蝶弗洛伊的歌声可以抚平一切痛苦。当黛夜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迷失了自我,被越来越混乱的记忆所困扰,几近于陷入疯狂的时候,是刻耳带她找到了隐居在海滨小镇的弗洛伊,请求他施予帮助。
      然后,黛夜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妙而神圣的歌声,再也没做过夜夜纠缠着她的噩梦。
      黛夜突然露出了无比怀念的表情:“什么时候可以再听一次麟蝶的歌声就好了。”时间漫长,再是动听的声音也被丢失在了回忆的潮汐。经历过的事情太多,遇见过的人也太多,能够被她记住的却是有限,记忆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重叠磨灭,只有那个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总会有机会的。”刻耳柏洛斯注视着头顶的树叶,缝隙间透过的点点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跳跃。转过头,看向黛夜的侧颜,“现在还会再做噩梦吗?”
      黛夜微微愣住,皱着眉头陷入了思索:“好像是……没有过了。”守护之战前后,断断续续地做过一段时间,直到被封印后,一切趋于平静,倒是让她有了四百年的好眠。从极地之岸回来,她没有去在意,现在想起来,似乎是很长时间没有过噩梦纠缠了。
      刻耳柏洛斯的脑袋,向后靠在树干上。斜下的目光在黛夜看不到的角度,不着痕迹地审视着她的表情变换,神色一如阳光阴晴。最后,化为了唇边的一抹笑靥:“看来你现在……过得不错。”
      眼神柔和了几分,黛夜轻声地低语着:“是啊,很开心。”
      将她的目光收入眼底,刻耳柏洛斯都有点想不起来,上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是什么时候了呢?
      一个人的名字,从他的脑海中闪电一般地划过。快得连刻耳柏洛斯自己都感觉到惊讶,怎么会突然想起他。怔忪了片刻,扶额地摇了摇头:“你说我怎会想起他来了啊?”
      “谁?”黛夜有些好奇,仰着头问他。
      “阿萨·奥丁。”
      黛夜沉默了。
      看到她的脸色变化,刻耳柏洛斯都觉得意外,黛夜居然还记得他。
      刻耳柏洛斯很不喜欢阿萨·奥丁。当他知道黛夜把那个人留下的东西,赠予了奥丁的时候,第一次从一个人类身上感到威胁。野兽的直觉,让他对奥丁产生了本能的抵触和排斥,他担心着终有一年,这个人类会从他的身边抢走黛夜。
      时至今日,刻耳柏洛斯提起阿萨·奥丁都有点愤愤不平,但是人都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又不觉为自己的小心眼觉得好笑。刻耳柏洛斯像是想到什么,然后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无限感慨地对黛夜说:“其实我很感激他。”
      “如果不是他,只怕你当时真的会死在那场狩猎中吧……”
      黛夜终于抬起了目光,眼神有些茫然游离。

      她当然不会忘记那场让她几乎成了丧家之犬的狩猎。
      那是发生在纪元前三年的事情。新生的菲奥雷王国刚刚独立,虽然在王国在不久之前宣布永久中立,但是一代国王一代权。上一任国王不喜欢打仗,不代表下一任国王不喜欢。为了捕捉传说中的妖精,企图用黑魔法控制妖精,为王国效力,借助着妖兽的力量从邻国的领土上碾压过去,新任的国王不惜召集了一大批强大的魔导士,发动了一场大围剿行动——“妖精狩猎”。
      那段时间对于黛夜来说,真的是生不如死。守着一个承诺不愿意去伤害那些被利用的人类魔导士,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只能选择逃离而已。然而,除了魔导士们倾巢而出的疯狂,还有漫山遍野被布下的魔法陷阱。曾经生活过的故土已经容不得她踏足一步,隐蔽在山林中,也要随时小心着是不是踏出的下一脚就会让她万劫不复。
      更可怕的是,人类之外还有异族参与其中。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落井下石的小人。妖精驻守在这片大陆长达几千年,得罪过的敌人不计其数。看见妖精守护的人类反过来对付妖精本身,背地里的旁观者们几乎笑开了花。一时间,妖兽、魔兽、巨人,还有龙族。怀着痛恨妖精的同一目的,轮番上阵加入到狩猎妖精的行动中。黛夜再是厉害,也都敌不过一轮又一轮的强攻偷袭。妖兽联合重创了她,然后处心积虑地把她赶到了王国的陷阱中。
      沾满了暗黑魔力的巨大锁链缠上了妖精的身躯,困兽痛苦的咆哮声,一时间响彻大地。

      作为刻耳柏洛斯一直跟随在妖精身边的地狱三头犬,当时的刻耳柏洛斯受到了相同的待遇,遭到敌人重伤的刻耳柏洛斯被迫与黛夜分开,然后被追赶得越来越远。妖精被抓获的时候,他根本有心无力。
      然而万幸的是——作为当地领主的阿萨·奥丁赶到了现场,第一个站了出来,对这次行动,表示了强烈的谴责。他一项一项细数着妖精的功绩,痛斥了王国的卑劣行径,狠狠地骂醒了那些被王室的重金所蛊惑、利欲熏心的魔导士们。奥丁破坏了束缚着妖精、让她痛不欲生的锁链,放走了妖精回归自由。
      大魔导士之名,让王国也对他无可奈何,暗地里恨得发狠。
      在那之后,奥丁亲自撰写了歌颂妖精功绩的诗歌,使之流传于世。妖精的传说,渐渐不再是一个个模糊的故事,而是变得众所周知。大街小巷传唱着称颂妖精的歌谣,连稚嫩的孩童都会哼唱。妖精的威望在民间空前高涨,再也没有魔导士愿意顶着巨大的压力去为王室卖命。妖精狩猎,成了一段掩埋在岁月长河中的黑历史。

      黛夜记起那段往事,想到的竟然不是颠沛流离的苦难,而是在奥丁家中养伤的宁静。
      没有人知道,奥丁放走妖精之后,偷偷地又追了上去。那时候的黛夜被沾染了恶魔的鲜血的锁链侵蚀得几乎送了半条命,就算逃离了陷阱,回到山林中,等待她的还会有妖兽的虎视眈眈。
      对人类几乎一时有了抵触心理的黛夜,面对着奥丁的到来,表现出强烈的反抗。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没有什么地方,会比大魔导士阿萨·奥丁的城堡更加安全。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奥丁,再后来,听到的就是他的死讯。

      刻耳柏洛斯当然看出了奥丁对自家姐姐怀着怎样的心情,嫉妒的心理促使他一次又一次和奥丁作对。在狩猎行动开始平息后,黛夜养伤养得已经大好,他第一时间闯进了奥丁的城堡,带走了黛夜。
      阿萨·奥丁一生追寻妖精之迹,直到最后,只是见过妖精三次。

      “其实还有好几次,他差一点就追上你的脚步了。”想到这里,刻耳柏洛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他干的坏事,“是我变成了你的样子,把他引开的。”
      黛夜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流露出的情绪让刻耳柏洛斯心里一惊。但是下一秒,黛夜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表情恢复一片平静:“算了,都过去那么久了。”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惯着他,才让他不自觉地行事越来越放肆。
      双手枕在脑后,让自己可以靠得更舒服一点。刻耳柏洛斯嘟囔着说道:“记忆中,姐姐你唯一一次对我发火,是因为我咬死了阿尔贝里希吧?”
      黛夜恶狠狠地瞪他:“你还好意思提!你明知道他是……”
      “这件事情我至今不会道歉的啊。”刻耳柏洛斯笑得贱兮兮的,一脸“你来打我啊”的欠揍表情。得瑟完了,目光变得阴郁,“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告密……你怎么掉进王国的陷阱里面!”
      亏得黛夜在那种情况下,还在惦记着他的安危。知道他有危险,第一时间赶去救他。没想到,金钱足以磨灭一个人的本性,巨大的诱惑之下,阿尔贝里希居然选择了出卖黛夜。
      猩红的眸子仿佛是一滩鲜血的深潭,低沉的声线无比冷漠:“有些人犯下的罪过,不能因为他的灵魂而得到原谅。”
      黛夜没有接话。那件事情,她并没有告诉刻耳……然而,都过去了,现在也不必再提。

      时间在回忆过往中,消逝得飞快。转眼之间,已是夕阳西下。
      金色的花海被打翻的红色颜料,染得透出微微的橘红。翻滚的花海波浪,平添了几分暖意。

      黛夜微仰着下巴,静静地注视着刻耳的侧颜。这一天,是从战斗的幕间偷来的一天。任何关于公会交战的事情,都被他们刻意地回避了过去。
      但是,今天以后,两个公会之间的矛盾冲突,又会被赤|裸裸地摆在他们的面前。她与刻耳的一战,在所难免。

      凝望着刻耳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黛夜的神色好像是打上了一层柔光。
      因为误杀了他的母亲,把他带在身边本是一个无奈之举。刻耳柏洛斯的存在对于黛夜来说,原本可有可无。是什么时候,开始离不开他的陪伴呢?
      也许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东西需要照顾,转移她拿来追忆痛苦的思绪;也许是他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填满了她空落落的内心;也是他的怀抱让她在午夜梦回之时感觉到一丝温暖;也是他永远讲不完的笑话让无聊的日子终于有一点盼头,漫长的时间被打发,开始加速狂奔起来,不再那么难熬……
      “刻耳。”黛夜的心海突然翻腾涌复,有太多太多想说的话用上喉头,最后却只是叫了他的名字而已。得到他疑惑的回眸,黛夜的目光透过他的脸庞,看向了空谷之后的迟暮落日。千般情愫到了唇边,最终化为一个温柔缱绻的笑靥,“蹲下来一点。”
      刻耳柏洛斯眼神一动,听话地蹲下了过高的身子,直到眉心正对着她的眉心,看起来只比黛夜高出一点点。
      黛夜伸出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脑袋。火焰一般的红发有着熟悉的柔软和滑顺,黛夜的心思一动,逮着就是一通乱揉,原本服贴的中长发瞬间变成了一团鸡窝。被弄乱了一头毛的大狗几乎要炸毛,却被黛夜一手又按了下来,然后那只手放缓了速度,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始顺毛。大狗被抚摸地舒服得哼了一声,眉眼都被顺得弯弯的。
      一样的夕阳,一样的两人。

      “刻耳……”
      “嗯?”
      “死亡……会是解脱吗?”
      “会的。”
      “……”
      “姐姐。”
      “嗯?”
      “我们来比赛吧。”
      “比什么?”
      “比比谁的速度更快,先回到迷雾树海?”
      “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八话 世界上唯一盛开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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