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话 天高风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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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萨拉查沙漠，回到玛古诺利亚镇，已经是第三天了。
回归公会的“最衰小队”一个个累得像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地板上，受到了来自“好心”的公会成员们“善意”的强势围观。明明都快不行了，还要被各种调戏打击，身在一个精力过盛的公会也不是全无坏处啊……
至于唯一一只不在围观范围之内的，黛夜一回到公会，就和马卡洛夫上了二楼，两个人在楼上叽叽咕咕的半天才下来。
下楼的时候，黛夜和马卡洛夫的神情异于寻常的严肃。
但是，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大家所遗忘。
妖精的尾巴依旧一切如故。挑衅与反挑衅，争吵后的打闹，打闹不过瘾直接上演全武行。然后公会一片狼藉，公会人员转行维修工进行善后修理。
不过黛夜来了以后，这种情况算是收敛很多了。
黛夜对于妖精的尾巴简直是看重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几乎把公会当作了自己的私人财产和领地，每一个敢来侵犯的人都予以坚决回击。管你是谁，敢损坏公会一张椅子一个杯子，甚至是墙角的一块砖一片瓦，都会受到来自她的“亲切问候”。问候的内容自然不必细说，每一个被劳教后的公会成员提起那丧心病狂的经历都是面如死灰。
总之黛夜来了妖精的尾巴以后，公会的损坏情况有了大幅度的好转，维修资金也省下了不止一星半点。对此马卡洛夫非常乐见其成，数着终于摆脱连年赤字渐渐稳步上升中的财政资金，那是睡着了也会在梦里笑醒，看见黛夜那是眉毛眼睛到皱纹都带着灿烂的笑容。
于是，一个个暴力因子无处发泄的好战分子纷纷转战公会外。只要不损伤公会，黛夜从来不会管。户外场地开阔也有利于发挥，不过却苦了偶尔过路的行人无辜被卷入战场，小镇的居民只能看见妖精的尾巴就绕道走。
奇怪的是，自从回来以后，一向太阳落山之后才开始活动的黛夜，居然频繁在大白天出现。从早到晚绕着公会一圈一圈的转悠，外放的魔力感知在玛古诺利亚的郊外都能感觉到。而且这几天，黛夜对他们的暴力活动明显放松了很多，只要不过分事后有修理，她大多阴测测地瞪一眼也就过去了。这不禁让公会的人惊讶过后，重新回归以前内部作战的模式。只苦了马卡洛夫看着又开始跳楼一样往下掉的公会资金风中凌乱。
就在这样欢脱的日常中，几乎毁灭妖精的尾巴的大事件，发生了。
三天后。
本是阳光明媚的午后，突然压下层层黑云。密不透风的黑云来势汹汹，在半空中旋转着、扭曲着，将整个玛古诺利亚覆盖在一片阴影之下，天色霎时从白天骤变黑夜。暗绿色的瘴气从黑云中弥散开来，犹如鬼魅一般幽幽窜入地面，笼罩着小镇的每一处角落。
镇上的居民无论身在何处，都感觉到了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纷纷出门查看。天空中的黑云弥漫，那怪异的颜色明显不是要下雨的征兆。
妖精的尾巴公会。
所有的公会成员全部聚集在了大厅里。外面的不正常情况，让整个公会沉浸在一片静默中。不安的躁动从心底蔓延到脸上，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严肃。
马卡洛夫看着窗外的天色，心里已经有了底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突然炸响在空中，像是鼓吹的暴风一般回荡着，狂妄又嚣张。
一个男人飘浮在半空中，正对着妖精的尾巴。
墨绿色的半长发，死水般的眼睛，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一片惨淡，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阴郁而凄厉。一袭破碎不堪的长袍，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与邪恶的瘴气，那种黏黏缠缠的气息环绕在周围，像是流着脓水的毒虫一般，令人作呕。
那人悬在空中，像是等待着情人的拥抱一般展开双臂，压抑着最丑恶不堪的欲望的嗓音，无数次地重复着同一个名字：“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
公会的人一惊，这个家伙是冲着黛夜来的吗？
“果然是你。”黛夜的身影突然浮现在公会前，一双金眸危险地眯起，面色不善地盯住眼前的不速之客，“幽鬼涅戎。”
幽鬼？在场的人，不禁想起那个公会。原本与妖精的尾巴并列，菲奥雷王国的两大公会之一——幽鬼支配者。
一群人纷纷把目光转向朱碧亚和伽吉鲁。朱碧亚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后者却是沉默着。伽吉鲁突然想起，以前还在幽鬼支配者的时候，他经常明明听到会长约瑟在和谁在说话，可是当他进去房间，却又看见会长是一个人。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称作幽鬼涅戎的男人，一手盖在自己的脸上仰天大笑，尖细又刻薄的笑声刺激着人的神经，让人不禁微微发寒。过了许久，他才低下目光，对上黛夜的视线，“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思念着你啊……四百年了，终于又见到你了。”
黛夜的眼睛眯得更深了，她感到恶心。
涅戎从空中落下了一段距离，却没有降落到地面上，他更加近距离地打量着黛夜的神色，脸上露出了扭曲的愉悦表情：“啊——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看到你这副厌恶的样子了。还是那么看不起我是吗？对啊……你有资本看不起我呢。即使是你不在的这段岁月里，你的公会依然可以把我的公会压得抬不起头来。就因为这样……连一个卑微下作的人类都可以随意命令我驱使我！！黛夜……你很得意吧？你该得意吧！”
黛夜凉凉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谁想涅戎还是没有停下，继续着他小丑一样的独角戏：“不过黛夜啊，你还是要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冷眼旁观，妖精的尾巴怎么可能毁掉幽鬼支配者？约瑟的野心大了，他想要吞并妖精的尾巴，让幽鬼支配者独大。哈哈……他这个时候想起我了。想借助我的力量，去覆灭你的存在。哈哈哈哈哈……他也敢！他也配！幽鬼支配者……英菲诺……他凭什么！凭什么！”
黛夜错过那段日子。但是以她对幽鬼涅戎的了解，不难想象出当年的真相。无非是他的契约者英菲诺·艾因靠着涅戎在那场战争中活了下来，建立公会。英菲诺的灵魂魔法让涅戎完全成为了他的傀儡，即使英菲诺死去，也把操纵涅戎的咒令交给了下任继承者。幽鬼涅戎被咒令支配，四百年来都没能摆脱身为傀儡的宿命。为了脱离掌控，他挑起了两个公会之间战争，自己却在一边冷眼旁观，眼看着他的公会被打败。挑起战争的失败者必定不会被评议会放过，天空之城一定还关着那个与幽鬼为盟的可笑人类。
黛夜连冷笑都不屑了。她平静地回望着幽鬼涅戎，淡淡地叙述着：“感谢你？感谢你什么？三番两次的背叛，两面讨好的虚伪……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你的自私、为了你的欲望。幽鬼支配者？英菲诺？被区区人类所支配，难道不是你自作自受的结果吗？不去贪求不属于自己的荣耀，怎么会沦落到失去了所有的骄傲。”涅戎敢动妖精的尾巴？就算没有她，幽鬼也没有那个胆子、那个能力。两公会交战，不过是被他所利用的一场赌局。不甘心被一个人类所驱使，想要摆脱家犬一般的屈辱。幽鬼涅戎从来不是一个高尚纯洁的圣者。
被揭穿了伪装的假相，涅戎嘴角一撇，眼底闪过一丝阴郁，脸上却依旧挂着不怀好意的假笑：“是吗？对啊……我自作自受、我自作自受！可是我自由了……而你呢？黛夜啊……笼中鸟的滋味……好受吗？亡灵之绝境……那可是个好东西啊！如果说作为囚徒还不够……那背叛者呢？背叛的代价又如何呢？黛夜、黛夜黛夜黛夜……别忘了，你和我一样，是个背叛者、背叛者啊！！”
伤疤被血淋淋的揭开，黛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一句话的反驳。
“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呢？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牢笼……你傻吗？”欣赏着黛夜隐忍不堪的表情，涅戎露出了被满足一般的变态表情，脸上的笑容更加猖狂而黏腻，“那么让我来帮你摆脱这个牢笼吧……毁掉妖精的尾巴，你就自由了！黛夜啊，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现在、就现在，我想毁掉妖精的尾巴了……我想看看，失去了最珍视的东西，你哭泣的泪水，你愤怒的表情……啊——那该是多么美妙啊！！”
“本来还想放你一马，既然你这么急着想死，那我就送你一程。”沙漠城的时候就知道是他，身为妖兽，与一介无能盗寇为伍。失了公会领地，重获自由的幽鬼涅戎竟然沦落至此，真是让人笑话。本想着人不犯我，懒得理他。谁知道他又偏偏要送上来。萨拉查沙漠她已经放过他一次了，而现在……他敢拿妖精的尾巴来威胁她？
黛夜眼神一厉，金色的眸子深处杀气翻涌：“准备好……迎接死神的降临了吗？”
“哈哈哈哈哈……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涅戎一手扶在脸上，指缝间露出的一只眼睛，凉幽幽地盯着眼前的人，目光中满是讥笑，“黛夜啊……四百年前，你那么强大……但是现在……就凭你那残破不堪的身体，所剩无几的魔力……你真的守得住妖精的尾巴吗？我啊……我想看呢。看着那么骄傲、那么自负的你，为了一个人类留下的东西，跪下来……求我！乞求我！黛夜，是你的骄傲和自负重要，还是这个公会重要！！”
黛夜眉梢一挑。残破不堪的身体，所剩无几的魔力？他在说什么笑话吗？
原本离地不远的幽鬼涅戎，突然重新升高回到半空中。
飘浮的男人身上迸射出阴暗的绿光，绿光中的身影褪去了人类的表皮，变回本来的面目——墨绿色的没有实体的身躯，像是鬼魅一般，虚无飘渺的晃荡着，好似一张庞大的招魂幡。没有五官的脸上，只残留下代表眼睛和嘴巴的三个窟窿，看起来如面具一样丑陋，犹如亡灵一般。不，此身即为亡灵。古战场上的牺牲者，死后的鬼魂聚集在一起形成思念体，用鲜血泼洒的冤屈与怨恨，时时刻刻的惨叫着、哀嚎着，化作此身的存在——幽鬼涅戎。
幽鬼悬挂在半空，身形一散，无数的幽兵从他的体内疯狂窜出，向着玛古诺利亚的居民袭击而去。鬼魂的哀叫声席卷了原本一派安宁的海边小镇。
会长马卡洛夫先是被眼前的景象一惊，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急忙组织公会的人疏散围观的居民，劝服他们全部回家避难，然后联合剩下的部分成员，全力驱散幽兵。
但是，幽鬼身体的一部分分化出的幽兵，怎么会是约瑟·波拉学到的一点皮毛可以匹敌的？无数的幽兵仿佛饿食已久被放出的野狗一样，疯狂地吸食着魔导士的魔力，没有魔力的普通人被榨取着生命力。路上的行人尖叫着，毫无目的地四散奔逃着。蜷缩在房屋里的居民惊恐地看着窗外游荡的幽兵，更加害怕地躲在角落里颤抖。
整个小镇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
幽兵在镇上嚣张肆意地夺取，幽鬼飘在空中欣赏着他最喜欢看到的东西。
“看啊……看啊看啊看啊看啊！多么弱小的人类……那卑微的身姿，那畏惧的面孔……啊——真是太有趣了！” 涅戎的脸上有着变态的满足感。因为他喜欢，深深地喜欢看到人类面对死亡的时候，露出的恐惧的表情，还有无助的姿态。
幽鬼看着、狂笑着，身前缓缓展开一个巨大的暗紫色魔法阵。
“冥王星？！”黛夜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吸食人类的生命力作为魔力来源，聚集能量期间，抵御一切物理和魔法伤害，足以破坏一个国家的古代超魔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做出选择吧——要自己活，还是妖精的尾巴！！”
不用回头，黛夜也能在心里画出这个公会的样子。
灰石的建筑，暗红的砖瓦，底楼的公会大厅里有不到夜晚决不会停歇的嬉笑怒骂，顶部的钟楼有她听过无数次的钟声的奏鸣，钟楼的风景是她和那个人一起看过的落日夕阳，公会的正中央，金色旗帜描绘着白色的图案，温暖的色调，一如那个人的笑容……
妖精的尾巴……这个公会，是梅碧丝留下的唯一证明，是她的梦想，也是此身的信仰。
黛夜垂下眼帘，闭上的眼睛深处，浮现过无数的回忆场景——残阳海上的初遇、森林山间的跟随、战场上的以背相靠、旧居之下的古书堆里的岁月静好、极地大陆的生死与共……
再睁开时，一双金眸光芒大盛。
金光中，原本人类的身形被拉伸、展开，化作野兽一般的躯体，双手与双脚化为四爪，身后拉长的曲线化为尾巴……
人们又一次听到了，曾经回荡在公会之外和钢铁之城的狂兽的低吼。
金光散尽，有一个身影，在光芒中显露出真正的姿态。
流水般线条优雅的身姿，金色的无机质竖瞳，背上飞起三翅的羽翼，身后一袭摇曳的尾巴带着倒钩的三角。
所有人都怔住了。当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公会之上，描画着会徽的金色旗帜。
那正是……分毫不差的……妖精的身姿。
这一刻，在场的公会人员里，有一些人，想起了传说中……妖精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黛夜黛夜黛夜黛夜黛夜！！终于又见到了啊……这完美的身体，这凛冽的斗气……啊——多么令人怀念啊……妖精黛夜！！”
妖精黛夜。岁月流逝着久远的记忆，人事的更替早已沧海桑田。只有这个名字，跨越了时光与生死，再一次被提及。
幽鬼涅戎的笑声回荡在空中，象征死亡的【冥王星】，瞄准妖精的尾巴，发射。
庞然一击的超魔法，带着强大的魔力，以雷霆万钧之势袭来。
矫健的躯体挡在公会之前，摆开坚守到底的姿势。魔力汇聚的光球直射而来，一路电光火闪，势如陨落之星。妖精甩开身后的尾巴，凝结着大地之力的守尾高高扬起，与冥王星的光球接触在一起，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利爪死死扣入地面，坚硬的水泥路上划过一道道爪印，妖精的步伐被逼着向后退了几步的距离，最后停滞了动作。守尾与冥王星的碰撞，激荡出暴/乱的魔力狂流。几番胶着之下，冥王星的魔力被抵挡、分解，最后突然炸裂在空气中。强烈的风暴席卷着海面和大地，掀起一阵浪潮与沙石。
“啊——这般吃力的姿态……多么惹人怜爱啊……让我再多欣赏一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幽鬼的笑声愈发淫邪猥亵，带着难以抑制的自得与狂妄，“受人传颂至今的妖精啊……要么跪下，要么毁灭吧！！”
第二击的【冥王星】，早在第一击发动以后，就已开始聚集魔力。暗紫色的魔法阵静默地轮转着，魔力形成的巨大光球蓄势待发。
冥王星投下一片阴影，将妖精的视线掩盖在晦暗中，一双妖瞳不带感情地望着半空中的无知者。
妖精的身姿再一次被金色的光芒所笼罩。
像是空气中的氧气被猛然抽空一下，所有人感到一阵呼吸困难。魔导士恢复魔力的速度变得微弱，大地里的魔力从循环中汲取出，化作一股股透明的水流，汇入妖精的身体之中。
绽放着无比耀眼的光芒，狂兽的嘶吼响彻天际。万物在鸣响，万物在传奏，天空与大地的力量在汇集，凝聚在一身之上，化作世间最纯粹的光之传说。
身后的金光被抽出、拉长，一袭妖尾萌化而出，带着噼啪作响的魔力狂流。
即使相隔距离并不接近，在场的人也可以感觉到来自那条尾巴强大的魔力威压，带动着空气都在振荡。
风在咆哮，水在汹涌，树在摇动。
妖精降世，妖尾即出。万物为之主宰，万物为之号令。
【冥王星】再次降临。
妖精睁开一双倒竖的金瞳，身后摇曳的妖尾高高扬起、又落下，甩尾一击，破天裂地，好似混沌分离、世界初始。在那一袭集天空之力于一体的天尾之前，一切无可匹敌，妖尾将庞大魔力凝聚的光球劈开，冥王星轰然碎裂，从中奔流而出的魔力炸响天际。
沙尘弥散开来，半空中的鬼魂被隐去了身影。
妖精腾空而起，趁着幽鬼涅戎积聚魔力发动下一次攻击之前的空隙，向着幽鬼疾速狂冲而去，笔直划过一道光的碎影。
金光一闪，疾行中的黛夜收起妖身，变回人类的姿态。飞身落在涅戎的身前，狠命一拳直接将他空中击落，直直坠落地面。
落地的幽鬼发出一声惊响，剧烈的疼痛震得他头脑发昏，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一只脚猛地踩上他的脸，力道之大让涅戎不禁惨叫出声。黛夜冰冷的目光空寂如死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看着脚下的一只蝼蚁。
像是掉入了深渊一般，无穷无尽的惊恐，扭曲了幽鬼只有三个窟窿的脸。
这就是所谓的……大不如前？她不是几乎耗尽了所有的魔力吗？她不是被“亡灵之绝境”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了吗？她不是失去了往日的光辉了吗？明明……还是那么强大啊。
他不甘心啊！凭什么……凭什么她永远那么高高在上，受世人传颂，他却只能活在阴暗的影子里，被世人所唾弃！他只能依附在强者之下，卑躬屈膝，只求留下一条苟延残喘的性命。他投靠恶魔，又背叛恶魔，他投靠妖精，又背叛妖精……他两面讨好，却被所有同类唾弃和不耻……为什么？他只是想……活下去，活下去啊！
幽鬼涅戎拼尽全力从黛夜的脚下爬起来，抱着黛夜的腿跪在她的身前，害怕和屈服侵占了他的脸面，哭诉一声比一声凄厉：“黛、黛夜！！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我……我不想死啊……”
黛夜的眼中闪过一丝最轻蔑的厌恶和最嘲讽的怜悯。她收回踩在涅戎胸口的脚，然后慢慢地举起了右手，画出魔法阵。空中出现了一个与之辉映的魔法阵。强大的魔力形成的扭曲空间中，缓缓吐出一把巨大的光剑。
高举的右手凝结着那把黄金剑无可比拟的光辉：“神圣约定之剑。”
涅戎的身躯在颤抖，所有讨好的、求饶的、卑微乞怜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了。
“去死吧。”黛夜施舍下最后一个眼神，巨大的光剑随着手掌的弧度从天而降。
幽鬼涅戎看着那道永远无法企及的光芒，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渺茫。
他真的……不想死啊……
太阳出来了，雾不见了。光明照亮了，鬼魂消逝了。
雾一般虚妄的身体，雾一般散去了。幽鬼涅戎，被永远抹消了存在。
耀眼夺目的光芒普照着整个玛古诺利亚，将小镇各处的幽兵尽数消除殆尽。所有人仰望着那道光芒，仿佛仰望着一个信仰。
金光穿越过无尽的空间，到达所有曾经有幸目睹过这道光辉的地方。
大海底，人鱼翩翩摇摆的长尾艳丽动人，眼角的泪光悄然化作世间最美丽的珍珠。
大山中，剑虎的利齿脱落大地，王者的咆哮回荡山林。
沙漠下，蛇姬拖曳着一条巨尾，慵懒地打着哈欠，眨了下眼又沉沉地睡去。
草原上，天马一骑当前万马奔腾，蓝色火焰的羽翼搏击苍穹，于黑暗荆棘中啼啸风声。
冰雪间，苍狼遥遥望着那道光芒，目光温柔如水，身影隐没在茫茫白雪中。
森林里，地狱三头犬撕咬人体的动作慢了一拍，睁开的双眼中，一片血红。
蠢蠢欲动的好战者们，苏醒了久违的灵魂。
妖精的归来，注定掀起另一场战争。
黛夜依旧立在那里，低着头。想清楚了前因后果，知道被算计了……她简直想杀人！
理智在丧失，冷静在沦陷。压抑着心底几乎喷涌而出的怒气，咬紧的牙关间克制着滔天的怒火，气得浑身发抖。愤怒扭曲了那张满是戾气的面容，阴郁得几近狰狞。
强大而狂乱的魔力形成一道冲天的光柱，直直插入苍穹，狂荡的魔力涌动着，冲刷着无尽的杀意和煞气。
黛夜偏过头，望着东边的方向，被魔法放大的声音穿透天际：“白龙！不要试图惹怒我，妖精的尾巴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定要评议会为之陪葬！！”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十四话 天高风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