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堂妖言录》杨心颖

17、鬼故事

　　凡事有第一次，就有一万次。
　　她说的没错，这是一种销魂蚀骨的快乐，何况她又是那么美，仅一次我就再也挨不住了，我们以前所有的玩乐全部作废，只要有时间在一起，我就不停的缠磨她，她从不肯轻易让我如愿，那种欲拒还迎却让人越陷越深。
　　我的成绩呈直线下降，曾经那样声色犬马的玩乐都不曾让我这样堕落，曾经夸我前途无量的老师纷纷宣布我无可救药，父亲疯狂的打骂和母亲的泪水我完全不在意，我那时一心一意的，我的心里只有她，以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疯狂迷恋着她。
　　以前我还能在她面前略微克制这种疯狂，现在，我恨不能把她揉进我的骨血里，恨不能把我的所有都给她。
　　觉察不对，是在一个初秋的深夜里，她发短信给我说，“我需要谁来把我暖一暖”
　　我披上外套就跑出去，父亲在我身后愤怒的骂：“你出去就不要回来了”
　　我跑到她身边，她的脸是一种雪样的苍白，唇色确如蔷薇一般红艳，头发蓬乱如鬼，我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了”，她用颤抖的双手环住我：“抱紧我，觅，求你”，我吻她的头发，把她深深抱进怀里。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什么”
　　“我再听下去，会死的”
　　“听什么，你说清楚，怎么了”
　　她苍白着脸，浑身颤抖，突然两眼一翻，瘫软在我怀里。
　　我连忙把她抱进医院，医生说，只是过度疲劳引起的昏厥，开了药，让她输液，我守在她旁边，因为太过困倦，稍微憩了一会，可一抬眼，她就不见了。
　　我跑出去找她，那时已是午夜了，她就在大街上，歇斯底里的狂吼：“一个一个来！你们迟早会把我弄疯！”我站在她后面，竟然不敢上前。
　　她一会挥舞着手臂，一会歇斯底里的狂吼，一会像不耐的倾听着什么，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有车和人停在她旁边指手画脚。
　　她忽然回头看见我，也许我的目光太过难以置信，她一下子停住了所有疯狂的行为，瘫坐在地上，含着泪看着我，轻轻说：“是我的觅么？拯救我的男孩儿，过来，过来好吗？”
　　她的眼神，她的语言，她的泪水，我根本无法拒绝，我走过去，用力把她抱进怀里，突然不知为什么也哭了：“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啊，我爱你啊”
　　那天，我最终把她送回家，她瘫软的样子让我不忍碰触，只是轻吻她额头便走了。
　　那之后，我不上课，天天都去找她。我猜测，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我其实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在她烦躁的时候紧紧抱住她，逼她按时吃饭，我只知道，我得陪着她。
　　她偶尔清醒的时候依旧是那个美丽优雅的女人，“我只是偶尔，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事的觅，你去上课好么？”她这样劝我：“别让你的父母担心”
　　“我想陪着你”
　　我去洗澡的时候，她打开浴室的门，从后面缓缓抱住我：“我偶尔控制不住自己”她狡黠的眨眼，像个无辜的小姑娘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低头吻着她的唇：“我偶尔也是，我们一定是患了同一种病”
　　她轻笑：“觅，你有时油嘴滑舌的让人讨厌”说完，贝齿轻咬，微微昂起头。
　　我咬她玉白的颈，一路绵延到胸口。“因为这里拒绝不了”我轻吻她的心窝，然后一把横抱起她走向卧室。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我不想回忆那一切，那是我的噩梦。
　　我去开门，还未看清有迎来一个耳光，是父亲，浑身颤抖的看着我。
　　“你在做什么？脸都不要了？给我回去”
　　她这时候跑过来，“怎么了，这是干什么？”
　　“你这个贱人！他还是个孩子，操你妈的，骚货！你不找男人活不了吗？为什么要缠着我儿子”
　　“爸！”我拉住他，心里羞愤的想死。
　　她沉默的听着那些污言秽语，突然冷冷的，在唇边浮上一个笑，我很怕她这个样子，好像有什么难以挽回的事要发生，果然在父亲撕扯我走下台阶的时候，她突然开口：“没错，我没有男人会死，我是骚，是贱，但是你儿子喜欢啊，他送上门来跪着求着我要，我能怎么办？你以为你儿子是什么好货色，我一个电话，比他能干的有一卡车，不过是可怜一个孩子没见过世面，给他点甜头罢了”
　　父亲涨红了脸，浑身发着恐怖的抖，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看什么看”她轻佻妩媚的抬头：“跟你爸回去做乖儿子吧，别来找我了，我换新人了”
　　说罢，她回身进屋，用力的把门甩上。
　　我如遭重击，愣在那里，任父亲拳打脚踢。
　　她穿着素净连衣裙温婉的样子，挽着我冷艳高贵的出入高级会馆的样子，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妩媚的样子，她慧黠的眼睛，慵懒的笑，她说觅，你是我见过最出色的男孩儿。
　　我挣脱了父亲，走到门口，用力捶向门，一下，两下，父亲的骂声周遭的声响都消失了踪影，只有我捶门的声音，一下一下，比心跳还要沉重。
　　“我明明知道你只是寂寞，还让你引诱我，我不上学放弃前程的陪着你，我一整夜一整夜守着生病的你，只不过因为我爱你，你可以不爱我，但是在你看来我们之间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你出来！你出来说清楚，只要你告诉我，我只是你的一个玩物，我马上就走！你出来啊！”在父亲悲恸的眼神里我用力砸着门，疯狂的呼唤她。
　　门不声不响的沉默着，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在父亲的撕扯下，我魂不守舍的往回走去，我的手指已经淤青发红，可是我一点都感受不到疼痛。
　　就在我即将离去的时候，门忽然开了，她站在那里，抱着肩，神色平静的望着我。然后轻轻开口道：“觅，你说你爱我，你要我怎么相信呢？你为我做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
　　她好笑的摇摇头，“你真是个孩子”她肃正了面容，扬起下巴高傲的对我说：“觅，你旁边的男人刚刚侮辱了我，我现在要你离开他，永远的离开他，这能证明你爱我，你能不能办到？”
　　“下贱的女人！”父亲怒吼，拉扯着我的衣服：“你给我回家！”
　　十七岁的我力气已经很大了，足以让父亲的拉扯不能移动分毫，沉默了一会，我拂开了父亲的手，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你总是自以为是的要求我，做到你要做的，你根本不爱我，别否认，我不是你的儿子，而是你展示你成功的一个物品，你从来不关心我到底想要什么，在我痛苦，彷徨，绝望的时候，给我温暖的是你口中的贱女人，而不是你，我对你的梦想丝毫不感兴趣，我只想成为她的爱人”
　　我挣开他，然后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向她走去。
　　走向我的，万劫不复。

　　炎打完最后一行，沉默了好久。
　　我看着这行字很难过。
　　虽然我的父母将我扔给奶奶，虽然我知道，他们的爱有限，且大部分给了身边的新的人，可是我知道他们还是爱我的，就像我把大部分爱给了小哥哥和奶奶，可是我还是爱他们一样。
　　无数人在亲情和爱情两难中，选择了爱情，如为爱私奔的少年，如抛弃孩子去再婚的妇人，我们说爱人是我们的心头肉，骨中血，可你的肉，你的骨，说到底还是父母给你的，怎么能就这样人狠下心呢？
　　“你后悔了么？”
　　“如果可以，我想那一切就交换时光倒流”
　　“你伤透了你父亲”
　　“是的”他发来一个微笑的脸，却让人感觉比哭泣还要悲伤。
　　我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我丢开电脑，跑到卫生间里呕吐起来。这时候门铃却来凑热闹，响的地动山摇，我手忙脚乱的带着一身呕吐的气息去开门，是大包小包的快递小哥，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他一脸错愕，我摆摆手刚想说话，呕吐的感觉又来了，我把他扔在门口再一次抱着马桶狂吐起来。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一杯凉水递过来，我接过来漱了漱口，然后一个拧好的毛巾伸过来，仔细的为我擦脸。
　　是快递小哥，他的清秀的眉毛皱起来，道：“我就说嘛，你这样的生活状态早晚要出事的，看吧看吧，要不是我及时过来，你死掉都没人知道”
　　我看了一眼门口，门大开着，我的心咯噔一声。
　　“愣什么神啊，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没事，我只是。。。”
　　“你搞什么啊，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快去换件衣服，我假都请完了”
　　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向快递小哥解释这只是正常现象，根本没有必要去麻烦白衣天使，他摆着一脸臭脸，又不是我叫他请假，真是的。
　　“好啦，不要生气了，我煲汤给你赔礼好么”我不安的看着他。
　　“这是你说的”一张臭脸顿时笑逐颜开。
　　。。。。。可不可以后悔
　　之前快递员小哥也尝过我的厨艺，可这是我第一次专门做东西给他，或者说，是我第一次专门做东西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吃，要郑重啊要郑重，我打量着冰箱里食材，挠着脑袋想了很久。
　　本来今天是打算吃牛肉汤的，不过看起来好像不能给客人吃这样简单又油腻的汤，于是我决定做一次的番茄牛腩汤，我将番茄，杏鲍菇，绿菜椒和洋葱切成滚刀块，把洋葱热炒，把砂锅加热后，放入炒过的洋葱、香叶、桂皮、牛肉，加入绍兴黄酒翻炒片刻，调入番茄酱和白砂糖慢慢搅拌，再另起一个平底锅，将牛肉片煎的金黄金黄的，再用桂皮，香叶和洋葱爆香一下砂锅，最后再加上番茄，杏鲍菇慢慢炖煮，三十分钟之后就有好吃的了。
　　“哇，好香啊”快递小哥到厨房：“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
　　“之前不是请你喝过汤么”我快乐的说：“都是我做的”
　　“这能干，怪不得现在还没饿死”
　　“哪有”
　　“有没有需要我做的啊，你家没有电视，我很闷啊”
　　“没有没有，你歇着就好了”
　　“噢，那我玩一会你电脑啊”
　　“不行！”我差点切到手，看到他疑惑的眼神，连忙解释道：“我是说，我想做点豇豆角炒香肠，你要不要帮我切一下”
　　“切，好吧，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刀功”
　　他的刀功确实不错，豇豆角切得整整齐齐，就是偶尔偷一块香肠，笑得像一只猫咪，我又做了一道茄盒，北方人的秋天怎么能少了茄子呢？
　　揭盖的时候，番茄牛肉汤香气四溢，果然没有辜负我这么半天烟熏火燎的用心。
　　“哇，好丰盛啊，看不出你这个小宅女还有这样的手艺啊，没关系我都笑纳了”
　　“。。。。。唔，请。。。不要客气”
　　天已经渐渐黑下来，暖黄的灯光打在快递小哥的脸上，显得特别温馨，男人果然是在认真的时候最好看——即使是认真吃饭的时候。
　　“你做饭这么好，跟谁学得啊”
　　“百度，嗯，有一个网站叫点心食谱，我照着慢慢做就会了”
　　“你做饭跟我妈一个味道”
　　“是吗”我受宠若惊，如果能跟妈妈一样的味道，应该是足够温暖吧，心情一好，我也夸他：“你的刀功很好耶”
　　“我也会做饭，我妈一个人带着我，上一天班挺辛苦的，我就成天做土豆丝，那个时候练得刀功，后来我妈说，儿子呀，你就等妈回来做吧，再吃土豆丝你妈我就变成土豆了”
　　“哈哈哈”
　　跟快递小哥聊天总是特别愉悦，他虽然总是一脸不耐烦，但是说话特别有趣，我喜欢听他讲他妈妈，他大学的事情，他工作的事情，那些琐碎而明亮的小事，简简单单的快乐和幸福，比我的故事更加吸引人。
　　“说起来，我也快毕业了，以后就不能兼职送快递了，要和新的快递员打好关系啊”
　　“啊？”我巨震惊
　　“怎么啦？我本来也是大学兼职嘛，谁能给你送一辈子快递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我说你，你这个生活状态真是该改一改了。。。。。”又开始念起来
　　答对走了快递小哥，已经七点多了，我看了一眼电脑，无数对话框密密麻麻的摆在那里，我是多么想把电脑砸掉啊。
　　炎还在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