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言切同人）》rainwing

1、青空（end）

　　「爸爸，明天班上的同学邀请我去名古屋游玩喔，大概三天。所以这三天，爸爸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爸爸？有在听嘛？」士郎在切嗣面前挥了挥手，神情不安。
　　「啊，抱歉抱歉，我刚刚发呆了呢。我听到了，士郎放心去玩。」切嗣略有歉意地笑着，揉了揉士郎的橘色头发。
　　士郎似有不满地鼓起了脸，抱怨道：「爸爸别吃垃圾食品知道吗！」士郎一副成年人般的叮嘱口吻，明明只是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子。
　　切嗣一楞，随即轻笑出声，方才无神的灰黑色眼眸融入了几丝温情。

　　切嗣坐在透着凉意的长廊。青白色的月光不均匀地照在切嗣日渐瘦削的身上。在士郎的角度看来，切嗣下一秒就要没入那不详的月光之中，慢慢地消失。
　　士郎的心口骤然发紧。
　　他的养父，卫宫切嗣，很少对自己谈起他的过去。偶有提及，本是温和的神色瞬间就淡去了笑意。视线也不再对着士郎，失焦了似的，不知在看向哪里。待注意到士郎关切的目光时，男人又无所谓的笑起，但先前崩坏的神态没有那么容易回复。
　　年纪尚小的士郎体贴懂事，心中隐隐察觉到养父的过去是一段沉重悲伤的记忆。所以他也很乖巧地不问任何事，每日安闲地和切嗣珍惜地祈愿地过着每一天。

　　某次，因半夜口渴下楼找水喝的士郎，竟发现切嗣仍未入睡。
　　切嗣穿着宽松的和服，微仰着头，大抵是望向那深沉晦暗的夜空吧。切嗣背对着士郎，士郎无法看到切嗣当时的表情是如何的。
　　但，一定是自己无法琢磨的难过吧。
　　『无法分担爸爸心中的郁念，呆到一边，默默地注视着爸爸，这样，也可以被允许的吧。』

　　「咳、咳……」切嗣捂住嘴，似要掩盖那短促的咳嗽声。
　　『爸爸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啊，这三天，真的没问题吗？』

　　滚滚袭来的黑泥，如同被恶魔赋予了生命力，灵活而肆意地缠绕着自己。
　　像一只粗大的黑蛇，恶狠狠地圈住了脖子。
　　唔……，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终于到了那一天了吗？

　　「哈……」切嗣从噩梦中挣扎醒来，整个人受惊地弹坐而起。卧室内一片眩目地带着点燥热的白光让切嗣茫然而不适地眯着眼。切嗣将手放在眉间，稍微遮挡了迎面扑来的日光。
　　强烈的日光将空气中的尘埃也透得一清二楚，却模糊了人的身影。
　　不远处，有个人在活动着。
　　「是……是士郎吗？」
　　士郎不是应该一大早就出门的吗，他说过，今天要出行的。看身形也不对啊……
　　「喔？醒了么？还打算亲自叫你的呢？」说不上熟悉，但光从那低沉醇厚的男音就能立即识别出到底是谁。
　　「言峰……绮礼？！」
　　切嗣感觉自己的脊背刷过一阵凉意，头脑顿时清醒。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早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先下去吃吧。我把衣服收好就下去。」绮礼看也不看切嗣，井井有条地折叠着衣物。
　　切嗣复杂地瞪着绮礼熟练地做家务，尤其是卫宫家的家务，胸腔膨胀着堵塞的感觉。

　　切嗣沉默地喝着口感清淡的味增汤，时不时地抬眼打量着在流理台忙碌的绮礼。
　　绮礼将西装外套脱下挂在椅子上，将白净的衬衫卷至手肘处。并且，穿着和他高大健壮的身形非常违和的格子围裙，一声不吭地料理着饭菜。
　　过了一会儿，绮礼关火，把一些热腾腾的饭菜，细心地分类保存到不同的保鲜盒，放入冰箱。接着，坦然自若地解下围裙，拉开椅子，拘谨地坐下。最后，看向低头喝汤的切嗣。
　　被绮礼那过于『热烈』的目光所关注的切嗣，掩着心中的不适，佯装平静地抬头，对上绮礼的视线。
　　「可以给我解释了吧？」
　　「士郎不放心你，所以事先通知让我来照顾你。备用钥匙都给我了。」绮礼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银白的钥匙晃了晃。
　　钥匙相互轻撞的声音让切嗣微感烦躁。言峰绮礼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硬要扯上点关系，也只是圣杯战争时期的对手吧？能拥有自家钥匙的人，应当是与自己存在较为亲密的关系。
　　和言峰绮礼亲密什么的……一想到这，切嗣的心口又开始发酵着晨间那堵塞的感觉。

　　虽然……言峰绮礼不是第一次来自己家了……

　　「我觉得……」可以不用这么麻烦你的。后半句话还未出口，绮礼就起身，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自语道：「时间到了，我该去上班了，午饭我已经做好了，放在冰箱，你只要热一热就好。」
　　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交待着与自己有关的事宜，即使不是出自绮礼的本意，切嗣也不好意思回绝了。

　　「那我走了，晚上见。」
　　「喔，再见。」
　　伴随着绮礼轻轻的关门声，切嗣恍然觉得站在玄关与绮礼道别的自己，有点象……妻子什么的？
　　「真是糟糕的联想啊。」切嗣的面容流露出淡淡的反感，自嘲地笑着。

　　时日已值十点左右，此时的夏日阳光不遗余力地在室内的每一处留下自己燥热的温度。或许是黑泥影响了体质的因素，致使体温偏凉的切嗣觉得这样的温度刚刚好。
　　切嗣蜷坐在沙发上，舒适地阖上眼，阳光渗入毛孔，温暖着肌肤。

　　绮礼第一次来卫宫家的时候，是在半年前。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切嗣倍感疑惑，这个时间点是晚饭时刻，怎么会有人特意过来呢。打开门，来者竟是言峰绮礼。
　　绮礼身穿端整的暗色西装，刘海也谨慎地斜分到一边，甚至还戴着细框的眼镜。
　　咦？言峰绮礼不是应当刘海垂着，穿着暗蓝色的神父服吗？
　　切嗣惊讶地睁大了眼，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语，只是「你……你……」这样愚蠢地重复着。
　　绮礼仍是板着张扑克脸，眉毛连挑都不挑，平静镇定。他鞠了一躬，接着沉声道：「打扰了。」
　　「是绮礼叔叔来了吗？」士郎清亮的声音中透着小小的雀跃与兴奋。男孩『噔噔』地跑至玄关，对着绮礼绽开灿烂的笑颜。「绮礼叔叔也一起帮忙吧，三人份有点吃力呢！」
　　绮礼略微弯下腰，轻轻地摸了摸士郎的头，弯了弯嘴角，应道：「好。」
　　冷酷无情的，涌动着浓郁杀意的，沉静地仿佛没有情感的，这些眼神都曾在言峰绮礼的眼中出现过，切嗣也看过。可切嗣却从没见过此时的言峰绮礼，棕色的瞳眸，闪着柔和的光，与他身上散发的冷峻气息形成微妙的矛盾对比。

　　切嗣既意外又吃惊。但他更在意的是——言峰绮礼和士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完全是局外人的状况啊！

　　「原来，是这样啊——下雨天的时候，士郎遇到了忘记带伞的言峰，然后士郎与他共伞，送言峰回去。言峰为了感恩，所以决定来我们家，为我们做晚饭——」切嗣松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了一直端着的肩膀。
　　「嗯，爸爸，抱歉，是我疏忽了。」士郎尴尬地挠着脑袋，口吻歉疚。
　　「切嗣……我的到来，让你觉得不愉快吗？」绮礼放下碗筷，认真地看向自己。没有多少感情波动的瞳眸，却让切嗣发自内心地感受到轻微的震撼。是因为那异常凝神的目光吗。
　　切嗣摆出一副不在意的笑容，说道：「只是意外而已。毕竟……你知道的。我还需要时间去适应这种变化。况且……士郎似乎很喜欢你的样子呢。」切嗣笑眯眯地看着士郎。
　　「是吗……」绮礼垂下头，若有所思地低语着。切嗣察觉到绮礼的表情在听到自己的回答后，该怎么形容呢，表露出——欣慰？言峰绮礼，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吗？
　　切嗣有点好笑自己的想法，对着饭碗自顾自地翘起了嘴角。
　　「爸爸，在笑什么呢？」
　　「啊、啊，没什么，想到一些与话题无关的有趣事，我们继续吃饭吧。」
　　绮礼只是默默地瞧了切嗣一眼，又继续用餐。

　　「绮礼叔叔，那有空再来我家喔！」
　　「好的。」绮礼应答的时候，飘了一眼靠在墙上闷声抽烟的切嗣。
　　『有空……再来……士郎真这么喜欢言峰绮礼？』切嗣郁闷地吞吐着烟圈。

　　父子二人相依着，坐在长廊。吹过长廊的风，混合着树叶被翻动的『哗啦』声。
　　士郎靠着切嗣，一抬头，就能看到切嗣那有着清瘦线条的下巴。察觉到士郎的动静，切嗣垂下头，爱怜地摸了摸士郎。
　　「爸爸，不喜欢绮礼叔叔吗？」士郎弱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发问。
　　切嗣一怔，视线变得飘忽，随即为难地皱起了眉，思索一会儿后，缓缓开口：「我和他呢，发生过很多事……爸爸我，无法以平静心态去面对他呢。」
　　「这样啊……」士郎状似感叹着，眨了眨纯真的大眼。「绮礼叔叔话不多，表情也很少，不过我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啊。」
　　「诶？为什么？」
　　「送绮礼叔叔回家的那天啊，本来打算要走得。结果绮礼叔叔拉住了我，让我别走。过了一会儿，他拿了干净的毛巾帮我擦干了头发。他说，着凉可不好呢。」
　　「喔。」看不出言峰绮礼是这种用心生活的人。
　　「绮礼叔叔的家很大，可是却一个人住呢。绮礼叔叔……会寂寞的吧？」
　　「哈？他一个人？」英雄王应该和他住一起的吧。
　　「爸爸，所以——」

　　所以，就演变成了眼前的这种状况。绮礼谦恭地弯腰鞠躬，沉声道：「打扰了。」
　　切嗣再度愕然地盯着到访的言峰绮礼。
　　「绮礼叔叔来了吗？」
　　「嗯。今天的晚饭由我来做吧，有喜欢吃的东西吗，我会尽自己所能去做的。」

　　士郎说绮礼一个人住，感觉绮礼很寂寞的样子，所以希望绮礼在有空的时候，三人能一起吃晚饭。
　　切嗣其实是想对士郎说些自己的想法，但当他看到士郎积极欢迎绮礼的喜悦模样，以及士郎对着绮礼发亮的眼眸时，便决定还是什么都别说，并且适当地在士郎面前掩饰自己对绮礼表现出的疏离。
　　与其说士郎喜欢言峰绮礼，不如说是喜欢热闹吃饭的氛围吧？毕竟还是小孩子，而且成长于没有母亲的家庭环境，自己呢，身体状况不知能撑到何时。可是士郎还是坚强地背负着一切。
　　虽然绮礼言语不多，但总是很耐心地回应着士郎，甚至还会微启着唇，跟着士郎一起笑。

　　即使和言峰绮礼曾经是敌人，但眼下三人竟能其乐融融地吃饭趣谈，在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心底竟感到久违的平和。
　　这样的温馨场面，好像……好像有种是和爱丽、伊利亚、舞弥在一起的错觉啊。

　　此后，绮礼一星期内至少三次会来卫宫家。如有公司加班或出差到分公司的情况，会打电话通知士郎。

　　和言峰绮礼一同享用晚饭的日子，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持续了半年。

　　「真是的……居然变成了这种相处模式啊。是命运对我的嘲弄吗。」
　　切嗣抽着烟，脑袋靠在沙发，视线投在天花板。心中捉摸不定的心绪与缓缓吐出的青色烟圈，交缠着，最后被午后的夏风吹散。

　　『切嗣……切嗣……』
　　有人……在呼唤我吗？浑身好疲倦，醒不来……

　　似乎有一只手犹豫地轻触自己翘起的发尾，但最终没有继续下去。
　　耳边还一直回响着『切嗣……切嗣……』或许是因为意识混沌，这份低沉的呼唤含着几分幻惑。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啊……啊，脖子好酸，真是糟糕的睡姿啊。』切嗣扭了扭脖颈，无意间看到不知何时回来的绮礼。欲起身打招呼的切嗣，却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盖着西装外套。
　　『这……是言峰的吧？怎么在我身上，真是太奇怪了啊。』
　　耳闻切嗣醒来的动静，绮礼仍是背对着切嗣，说道：「卫宫切嗣，你不止发型像猫，连作息也很像猫呢。整天都在憩睡。」漫不经心的口吻，甚至还透着几许愉悦。
　　切嗣看着手中绮礼的西装外套，想了想，还是不和他道歉。
　　这个男人的说话方式，真是让人不讨喜啊。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吃着饭。没有了士郎的调和，切嗣感到些许的尴尬。过大的厨房更放大了这种不和谐的氛围。
　　绮礼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看向自己。
　　「言……言峰。」切嗣终于主动开口。
　　「喔？」男人带着不解看过来。
　　「唔，你的厨艺不错。」唔，好傻气的开场白，切嗣暗自吐槽。
　　绮礼瞬间眼底一暗，浮着复杂的光芒，启口道：「一个人住，总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吧。」
　　「呃……英雄王不是获得肉身了吗？没和你在一起同住吗？」
　　「呵，他啊，旅行去了，说天下的美景都是他的宝物。」绮礼无奈地笑了笑。
　　「啊，还真像他的作风呢。」似是被绮礼那淡淡的笑容所感染，切嗣也跟着笑了起来。
　　绮礼看见切嗣笑了，神情一滞，但又恢复了一脸的平静。

　　「明天见。」
　　「喔，好的。」
　　道别后，绮礼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后，切嗣上了二楼，呆在二楼的阳台无聊地眺望。
　　「咦？那应该是言峰吧，怎么走得那么慢。」切嗣疑惑地望着绮礼高大的背影。
　　绮礼的每一个步伐似乎都是犹豫了一两秒，才缓缓地放下。
　　「在想些什么吗？」切嗣思忖着。令切嗣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绮礼竟停下脚步，转过身，朝自家住宅的方向看去。大约是过去了半分钟，绮礼似是恋恋不舍地又转了回去，继续悠悠地踱步前行。
　　切嗣的心猛地一跳，脑袋顿时响起乱哄哄的微音，不知名的情绪如喷薄而出的朝阳，瞬间充塞了胸口。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男人啊。他该不会，每次都是这样吧？唔，好像跟踪狂……可是……也不是特别讨厌。」切嗣苦恼地摸了摸头发，苦涩地笑起。
　　「似乎有点明白了……」

　　第二天，切嗣下楼的时候，绮礼已经准备好早餐，正穿着西装外套。
　　切嗣扫了一眼桌上营养均衡的早餐，再看了看绮礼的背影，踌躇开口：「言峰……谢谢你……」
　　绮礼穿衣的动作僵了一下，没有立即接话，只是穿好西服后，转过身，对上切嗣那稍显为难的目光。
　　绮礼约是隐约懂了，似是自嘲般地笑了笑。「还是很讨厌我吗？是我得到的制裁还不够，所以无法得到你的谅解吗？」绮礼的声音发着颤，说话时的气息也显得不平稳。
　　「不讨厌。虽然还是不能适应……」
　　「那我这样做，你会讨厌吗？」未带切嗣回过神去反应，切嗣已被绮礼按压在墙上。瘦削的切嗣被长年锻炼出一副好身材的绮礼所圈住。
　　绮礼棕色的瞳眸映出的情绪，是切嗣再熟悉不过的强势，占有。那是对某件事物的极端渴望。
　　「还需要再适应吧……」
　　「是吗……」绮礼勾起一抹莫测的笑，低下头，吻住了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