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芒》指尖葬沙

10、孩子

　　饭后，跟随着凯斯，他们依旧走在钢板拼接的走廊上。波格雷粗略估计着这走廊的长度，心下却是一惊，如果这走廊不是有着什么蹊跷，或者是环形的设计的话，那么这‘芒’的基地可着实不算小。

　　两个人都没有言语，波格雷的自尊让他没有开口询问他们的目的地到底在何处。

　　终于在即将走到走廊的尽头的时候，凯斯停下了脚步，他做了一个让波格雷诧异的举动。

　　之前他从自己的房间拿出来的头盔其实波格雷一直注意着，不知道有什么用，此刻却见男人将头盔套在了头上。

　　“走吧！”带上了头盔之后男人扭头便如此道，因为声音都被闷在了头盔里，所以有些怪怪的。

　　波格雷看着凯斯按开了一扇门，那扇门很大，比之于厨房的门口还要大一些，而随着门的打开，里头嘈杂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啊，骑士，骑士来了！”随着一声孩童的尖叫，那屋子里似乎一下子便沸腾了起来。

　　波格雷微微侧头超门内看了一眼，便是一愣，里头都是孩子，数百个孩子。那房间自然是很大，地上还铺着小床，房间的中央被清出一大块攻孩子们玩耍，但饶是这房间已经大的惊人了，但是这么多孩子放在里头还是觉得十分的拥挤。

　　而就在波格雷出神之时已经有数个孩子冲了出来，他们与男人十分亲昵，一个孩子甚至抱着男人的腿。

　　“骑士，你好久没来了，死去打坏人了吗？”那孩子仰着头，因为这样的动作他额头上的刘海便散开来，露出了额头上很大一片的烧伤疤痕。

　　“是啊，你们有没有乖？”男人似是带着笑意的问道，顺手将那孩子抱进了怀里，一只手上还欠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一身连衣裙，那裙子显然十分的陈旧了，上头有好几块补丁，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残破的洋娃娃。

　　“有。”一大群孩子似是都很兴奋，却也十分听男人的话，整齐的回答着。

　　有两个中年女人走上前来，看见带着头盔的男人，那满是沧桑的脸上带着笑意。

　　“凯斯来了！”其中一个妇人道，声音十分的柔和。

　　“是啊，玛利亚妈妈，最近好吗？”男人一边掂着怀里的男孩，引得那男孩咯咯直笑，一边与那妇人说话。

　　“很好，亚瑟送来的仪器对于孩子们的伤势很有效果。药品也很充足。”那妇人笑得淡淡的，却如同冬日的暖阳。

　　“骑士哥哥？”拉着凯斯手的小姑娘忽然拽了拽凯斯。

　　凯斯低下头，“怎么了，艾玛？”

　　那小姑娘转过头用小小的手指着站在门口的波格雷问道：“那个漂亮的大哥哥是谁啊？是王子殿下吗？”

　　听到小女孩的童言无忌，波格雷一愣，王子？在帝国或许他就是王子一样的人物。抬眼却见凯斯正望过来，即使隔着头盔也不能忽视的眼光。

　　“是啊，王子来看看你们，你们欢迎吗？”凯斯看着波格雷如此道。

　　小女孩的眼眨了眨，她身边另外几个孩子也是一脸的好奇，其中一个问道：“那王子为什么不进来？是嫌我们脏吗？”那小男孩摊开了手掌，“我今天有好好洗手。”

　　“我也有。”“我也是”……身旁的一群小鬼头接二连三的摊开手掌给凯斯看。

　　凯斯却笑了起来，隔着头盔那笑声没有原本的爽朗，却是发自内心的笑意，“王子因为第一次来太害羞了。”

　　不知为何的，波格雷觉得凯斯的这句话带着几分戏谑，而后在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一群小鬼包围了。

　　“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

　　……

　　被一群小鬼叽叽喳喳的围着，波格雷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莫名其妙的就被牵进了房间里。

　　有不少孩子在兴奋劲儿过了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地上散落着很多益智类的拼图积木，看那模样显然是自己制作的，有些粗糙。但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显然是足够的了。波格雷注意到这里的很多孩子都身有残疾，完全健康的是少数，收拢所？他只在历史课本里见过，在帝国完善的社保体系下根本不存在流浪儿这样的问题。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不知何时从孩子堆里归来的凯斯忽然说道，“玛利亚妈妈，我们想去病房看看，现在可以吗？”

　　那妇人跟身后的妇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妇人点了点头。玛利亚便道：“你们跟着凯瑟琳走，她会给你们准备无菌服。”

　　凯斯点了点头，“走吧！”他对波格雷道。

　　到底搞什么鬼？波格雷越来越不明白男人的意图了，先是看孩子，下来是病房，探望病人？不过心中随时这么想，他还是跟着走了，毕竟只有走下去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穿上了厚重的无菌服，在此刻波格雷才有些后悔，穿这种厚重的令人难以呼吸的无菌服根本是活受罪。

　　“你到底要去哪里？”终是忍无可忍了，波格雷出声问道，不过头上戴着配套的头盔，他的声音几乎都在头盔里回荡，传出去的却很少。

　　无菌服的头盔是透明的玻璃钢，凯斯头上原本的悬浮车头盔已经除去，此刻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你去了就知道了。”他道，脸上是说不出的沉重。

　　波格雷蹙着眉头，不过显然此刻他除了妥协也别无他法了。

　　那妇人到了一间房的门口便朝着凯斯点头后离开了，凯斯推开了那扇门，波格雷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又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四面的墙白的耀眼，波格雷进去之后却完全的愣住了。

　　自认为大场面见过不少的他不是没有见过大批的伤患，在高科技的战争中，受伤已经是最轻微的，很多时候便是尸骨残片也留不下一块。

　　但是这么多受伤的孩子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在帝都，有世袭爵位的贵族们的孩子每每出现都是一身繁复花哨的打扮，脸上满是不符合年龄的老成，而就算帝国没有贵族血统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也鲜少见到受伤的，因为正如首相所说，孩子便是帝国未来的希望，他们便是应该被珍视的。

　　而此刻，在这间房中，少说有二三十个孩子，都躺在小小的病床上，脸上接着呼吸器，很多脸上都包裹着厚实的纱布，从上头渗出的嫣红的血可以看出伤势的严重。

　　波格雷原本还杀气腾腾的心静了下来，显然这些孩子的身上的伤并不单单只有露出来的部位，盖在被子之下的伤口或许更加渗人。

　　整个房间都很静，除了仪器发出的声音和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一切静谧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这些孩子都是我们救回来的。”凯斯忽来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异常的清晰，“对于像你这样出生就是贵族的人或许很难想象在贫民区里生活的孩子的处境。他们每天都在祈祷着能够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因为很有可能军事基地的一次练兵，一颗导弹的误投，他们的生命就终结了。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怨恨，他们什么也不懂，所以他们不会去问，为什么死于帝国量子武器下的人要比死于异星球突袭的多。”

　　波格雷是沉默的，他知道有这样的事发生，演习的时候由于量子武器的可控性还没有稳定常常会出现量子弹射偏射出帝国防护罩的情况。但只要量子弹不是落在了帝国防护罩内，不会伤及帝国人民，为了科技的保密一般都会选择立刻爆破，贫民区，根本是被当做无人区来对待的，它仅仅是帝国的垃圾场。

　　而事实上在看到这些孩子之前，在波格雷的心中也从未将贫民区的人当做是平等的人来看。‘他们的先祖曾经是帝国的背叛者’，‘他们理应受到这样的惩罚’，‘他们应该已经死绝了’。这是在很小的时候在学校里老师的言论，也因此，波格雷想，很多人应该都如他一般，即使知道贫民区中即使还有人存活，却也因为曾经儿时的惯性而将之忽视了。

　　凯斯在病床前流连，没有再多说什么。

　　“如果我能回到帝国，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良久，久到波格雷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他忽然如此说道。愧疚吗？身为军人他知道帝国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这些都是背叛者的后裔，难保不会再出现反骨，没有完全的屠杀而只是驱逐已实属仁慈。

　　凯斯却抬起头，那张略显粗犷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情，“你一定以为这些都是贫民区的孩子吧？”

　　波格雷一愣，难道不是？帝国的孩子绝对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因为帝国在这方面的法律十分健全。

　　“帝国的防护罩是根据染色体来识别进出的人员身份的，如果识别出现异样就会发出警报，且会迅速追踪闯入者，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凯斯道，“但是对于背叛者，在防护罩建立之初便已将他们的基因完全的隔绝了，这样也就让这些背叛者的后裔也没有办法通过防护罩，进入帝国。这些年试图穿越发护照而被击毙的人应该也不少了……”

　　凯斯的话说得很慢，那语气中嘲讽很明显，但是这一次波格雷却沉着气听着。

　　“防护罩的染色体识别库每天都会更新，新生孩子的染色体在医疗院就会自动报备。这似乎是万无一失的做法。但是帝国显然忽略了一点，即使高人一等的帝国民众，即使是贵族，也会发生丑事，私生子或许是最浅显的……你知道每天我们能从你们这些‘贵族’的垃圾中发现多少孩子吗？防护罩只防进却不防出，很多孩子在被我们找到之前已经被垃圾生生闷死，能够熬过垃圾车的颠簸以及饥饿活下来的孩子根本少之又少。他们并非背叛者，他们是帝国有生存权的民众，或许是世袭贵族，但是他们依旧不能进入帝国，依旧要在这贫民区寻求生存之道。”凯斯的话很长，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他的声音很低，似是害怕惊扰了伤重的孩子。但是却一字不落的进入了波格雷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