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风踏月》凉小皮

15、斗商-1

　　京城有习俗，正月不远行。再大的事情也要放在二月二龙抬头之后。所以过了元宵节，京城倒是更加热闹了起来。借着不同的理由，大大小小的宴会也是不断。这个时候对女子也是格外宽容，出门在外也没有人会指指点点。文人墨客携佳人赏花饮酒作对，风流潇洒。练武之人借着大好时机与人切磋比武，畅快淋漓。为生计奔波之人，抢占先机，自是一番得意。而这京中商人最喜斗商。
　　这斗商说起了也要追溯到五十年前。当时京城中有两大商户，云府与欧阳府，双方水火不容。两家的盟友也自是不能脱离其外。久而久之由最初的商场间的你来我往发展到最后即使是正月里，也斗得你死我活。两方时有冲突，直到伤了无辜之人性命。两家家主这才有所反省，定下了规矩，每年元宵节之后两家斗商，双方胜者掌握之后一年京中商户绝对主导权。这个约定前后执行了二十余年，直到云府家主突然去世。趁着云家家主去世，又没有绝对的掌权者，欧阳家趁机击碎云府联盟，收为己用。这样慢慢形成了一家独大。赢的那人自然就是现在的欧阳家主欧阳明。
　　不知欧阳明是为了收买人心还是够狂傲，这斗商竟然没有因为云府的消失而中断。不过已经成了京城一枝独秀的欧阳明，即使是斗商也要按他的规矩来。趁着京中商人因为避讳正月不宜远行，斗商以元宵节后半个月为限。
　　元宵节后第二天京城中所有经商之人，会到欧阳府取一个信封。要求在半个月内完成信中任务。这信封有三种颜色，黑，白，红。红色最为普通简单，大都能完成。即使是不能达到要求也无妨，只是欧阳府的奖赏拿不到了而已。也就是说，这红色信封是欧阳府借着斗商给大家的新年红包。白色是京城商盟成员的信封，这里边所要做的事情可是要费一番心思了。若半个月没有完成的，便会被商盟除名。也被大家戏称为商盟的门槛。
　　最后所说的便是黑色，也称黑色契约，每年只有一封。拿了这黑色契约便是向欧阳家下了战书。在签立契约之前，需要拿出与欧阳家价值相当的财物做赌注。输了，失去赌注，赢了，欧阳家甚至京城商盟易主改名。能与欧阳家财力相当的本就不多，而能赢了欧阳家的人…欧阳家稳坐商盟盟主之位也能看出，这个人还没有出现。黑色契约极度诱惑，但它出现的机会却很少。除了刚开始的几年有不甘心的人跃跃欲试，最终也只落得倾家荡产的下场。从那之后，黑色信封再没有出现过。所以当众人遗忘的黑色契约又现京城的时候，京城沸腾了。
　　“我终于等到他了。”欧阳明年近八十，白须白发，如老松一般的手上的黑色信封已经打开。有些浑浊的眼睛此时精光乍现，逼得人不敢直视。
　　“父亲…”欧阳骏已经多年不曾见过父亲欧阳明。自从欧阳明隐退，将欧阳家交到欧阳骏手上，就离了京城不知所踪。不想却在黑色契约重现之后当天就出现在了欧阳府。本有些担心的他见到自己父亲已经定下了心神。
　　“九言呢？”欧阳明收了手里的信封，这才抬眼看了下依然立在下边的众人。挥手让他们起身。自己的这帮儿女子孙，见了他都是低着头恭恭敬敬，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即使是现在当家的欧阳骏见了自己也是不敢多言。从小不听话的孙儿九言虽然没个规矩，倒是最和他心意，这几年除了九言他是谁都不见。不过今日却没个影子。
　　“父亲，九言他…他…出去了…”欧阳骏偷偷看了自己父亲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不过眼中露出几分不耐。心中更是紧张，暗中将欧阳九言骂了个遍，话也说得不那么利索。
　　“父亲，这黑色契约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要先派人查查那人的底细，我已经让人去跟踪那接信之人了。”欧阳骏见提起契约之后父亲神色稍微好些，便把刚才要说的话接了下去。
　　“不用，明日便是签约之日。那人想拿出与欧阳家相等的身价，必定会暴露身份。现在能与欧阳家相当的人不过寥寥。听说今日那人拆了信封，堂堂欧阳家下一任家主竟然被惊得脸色剧变！回去罚抄心经。你们也都下去。”
　　欧阳骏被父亲呵责的面上无光，心情更加沉闷。出了父亲房间直奔欧阳九言书房。有些肥硕的身躯也变得轻盈了许多。父亲不提倒也罢了，一说起他才想起欧阳九言已经十多天没有影子了。虽然欧阳九言不是长子，下边也还有不少弟弟妹妹。不过他是欧阳骏嫡妻唯一的儿子，因为妻子早逝，他自诩对这个儿子宠爱有加，可是这个儿子从小不与他亲近。父子两人也是多有隔阂。
　　“你家主子又去哪了。”欧阳骏气息不稳的进了书房，只见到欧阳九言的贴身侍卫闻一。
　　“老爷，公子被几位公子约去山上看桃花了。”
　　欧阳骏听到几位公子，桃花这几个词，火气是蹭蹭蹭的往上冒。脑海里全是“欧阳公子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欧阳公子成了寻芳楼头牌的入幕之宾，欧阳公子强抢了某某家的公子又在何时抛弃了他…” 欧阳公子风流多情，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话在不同的场合被不同的人说了不知多少遍，欧阳骏对这些传言是从不放在心上。因为欧阳骏本就是个多情之人，娶进门的就有五房，外边的莺莺燕燕更是数不过来。不过今日欧阳骏心情极差，这话入了耳就全变了味了。
　　“去找他回来，说家主回来了。”欧阳骏说完冷哼一声。
　　闻一见欧阳骏离开，扣了扣书架。不多时里边出来动静，欧阳九言走了出来。欧阳九言去了眼角隐约还能看到青痕。这几日他一直避着与人见面，脸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他得知黑色契约出现后就派了人去调查，刚才听闻一爷爷也回了府，本想过去。不过想到一定会有很多人过去，自己倒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没想到自己父亲更是着急，竟然跑了过来。要不是他躲得快又不知道要被他念叨多久。欧阳九言揉了揉眼睛，还有些疼，慕行月也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力气。十多天过去了竟然还没有好全。自从那日慕行月离开，本来就没什么交集的两人自然是不会再见面。不过每当欧阳九言想起他看到离自己近的可以数清他睫毛的脸时，自己竟然有些赦然。听到他最后的话，那种震怒和伤痛的变化让他分不清自己的心情。
　　见欧阳九言又陷入了沉思，眉毛皱作一团。闻一暗叹一口气，这几日少爷京城出现这样的神情，也不晓得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让少爷如此纠结。
　　“少爷，家主已经在等了”闻一生怕自己再不出声，少爷会一直定在那里，急忙提醒他还有更紧急的事情。不出所料，回过神的欧阳九言急忙飞奔了过去，轻功也是用了十层的功力。
　　“大哥，明日我们必须要到欧阳府去。这黑色契约出现恐怕是谋划已久。”程林今日就现场，看到来人要黑色契约，他也是万分惊讶。连自己手中的信封也未曾开启，与萧慎一起回了萧府。
　　“好，明日虽然只是签订契约，不过这幕后之人必是要出现了。到时候，听说这契约上要解决的问题一直没有变过。而这次挑战着八成是知道信中内容的。”
　　“大哥所言极是，这黑色契约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商盟也是极少数人知道。被邀请来作为见证人的人还牵扯到了官府之人。我朝自建立之日重商，却也抑商，官商分明，两边互相制约。而商人之间的事情官府一般不会干预，此次却也是个例外。”
　　“大哥，二哥，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里。我刚才接到消息，明日我们要到欧阳府去一趟。看了事情不太妙啊。”白之谦立在门外听程林说完这才进来打断两人谈话。
　　“之谦来的正是时候，快说说官府对这事是什么看法。”程林见白之谦进来，让开了些距离，让他走近。
　　“目前户部还没什么动向，要等到明日对方财产清点过后才能有所结论。这能与欧阳家财力抗衡，而又能避开户部眼线的人，真是令人好奇呀。”白之谦说完，程林萧衍也不再做声，三人各自想着明日的情形，不过表情却是一样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