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秦劫（大纲文）》八爪鱼

25、 （二十五）

　　瑞昭悠悠醒转之时已是午夜。望着窗外惨白的月色，他的心中一片茫然。想当初自己在皇陵中曾向始皇立下重誓，愿世世代代守护大秦。现在扶苏已然不在人世，而他宁死也不会与胡亥蒙浩之流为伍，为今之计便只剩下铲除奸佞另立新君一途。然而他此刻势单力孤，又如何能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茫崖宫是唯一能依赖的助力，以无澹真人的济世之怀，也不会坐看百姓陷于水火而不顾。可转念再想到玄广，瑞昭心中不由踌躇。他又怎么忍心牵连那本是自由自在的人，让他卷入这生死难料的劫数中？

　　发觉瑞昭苏醒，蒙浩忙走上前来慰问。瑞昭对他早已无话可说，沉默了许久，才道：“押送我回咸阳之前，能否让我见公子最后一面，亲手送他入土。”

　　蒙浩默然点头，看着瑞昭伤心憔悴的侧影，又是同情又是心疼。瑞昭想了想，又问道：“你要如何处置大将军？”

　　蒙浩答道：“诏令中本已赐死蒙恬，不过他拒不接诏。为防军中哗变，我只能将他暂拘阳周，待回咸阳后请陛下裁夺。”

　　听到蒙浩口口声声称胡亥为陛下，瑞昭不禁冷笑。他终于转头看向蒙浩，道：“大将军是与你同宗同脉的血亲，为何你定要如此心狠手辣地除去他？难道在你心中，权势真的比至亲更重要吗？”

　　蒙浩冷笑，道：“当年蒙武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硬逼着我爹自尽时，可曾想过我们也是蒙家之人？！从那时起，我便已经忘记自己姓蒙。蒙恬蒙毅之于我，只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罢了。”

　　瑞昭一向知道蒙浩不喜蒙家，却没想到在他心中竟藏了如此深的仇恨。他摇头叹道：“便是你父亲死得冤枉，难道蒙家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养育之恩也可以一笔勾销么？”

　　蒙浩看着瑞昭执着的目光，胸中却涌起无限凄凉，道：“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对不老不死的僵尸来说，什么情爱恩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这世间除你我之外，其他人与尘土何异？所以我只要权势富贵，因为这些都不会随着岁月烟消云散。”

　　瑞昭心知两人曾为此争吵无数，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得转而问蒙浩，能否让他再见大将军蒙恬一面？哪知这次蒙浩却断然拒绝。他心中盘算，蒙恬虽被拘押，然则在军中仍一呼百应，若是让他与瑞昭见面，一旦瑞昭说出胡亥矫诏之事，恐会有变。

　　任凭瑞昭百般恳求，蒙浩却仍然不为所动。瑞昭心中焦急，他猜测蒙恬不肯就范，定然是因为不相信始皇会下诏赐死他和扶苏。如若自己能够传消息给大将军，让他明白这都是胡亥的阴谋，那大将军自然有理由抗命举兵，将这些乱臣贼子们一举铲除。心念飞转间，瑞昭猛然想到冬至大典那夜，始皇曾和他讲过大将军亲制毛笔送给始皇的事情，他遂从怀中取出珍藏的那支笔，交给蒙浩，言道：“这是蒙毅上卿亲手所制并赠予我的，既然我无法亲自为大将军送行，你将这笔转交给他，算是我的最后一点心意吧。”

　　蒙浩将信将疑，拿过笔又细细看了片刻，并未看出什么异样，只得收下，并答应瑞昭会转交给蒙恬。看着蒙浩离开，瑞昭的心不由悬了起来。他暗暗祈求上天，希望蒙恬能认出这支笔，能体会到始皇陛下一片珍重之心，若如此，大将军必不会再被假诏所迷惑，一定会挺身而出与胡亥等人周旋到底，那便是挽救大秦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