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再见白仙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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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习武之人底子好，但经过几番折腾，苏沂然也早已经筋疲力尽，加上左宁时晕过去后身子就像石头般沉，因此他扛起来格外的费劲。
就这样艰难的走了一会儿，苏沂然忽然发现前面居然有一个木屋子，他心里“咦”了一声，看看周围，四周云山雾绕，怎么看都是峭壁绝顶，这样的地方，绝不会有寻常人住。再想起江湖传言，不由一愣，莫非这里真是关押白灵儿的地方？
苏沂然一下子就警惕起来，连忙找了颗大石头将左宁时藏好，然后悄悄在木屋周围打探了一遍，可奇怪的是，这屋子居然没有任何人在外面守着。
难道自己的猜测错了？苏沂然皱着眉，左右权衡了一番，决定还是进屋看看，横竖都已经来了，总不可能就这么放着离开。他小心翼翼的挪到窗边，正准备拉开一条缝，谁知手还没伸出去，窗户居然自己开了，一个青城弟子站在屋子里面，左手还端着一碗饭。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苏沂然立刻就反应过来，出手如电对着青城弟子的面门就是一掌，那弟子一口饭还没吃完，全然没有防备，碰的就飞了出去，然后又撞到墙上吐了一口血，就这么晕过去了。
苏沂然方才一掌完全是条件反射，见状暗骂自己大意，趴在窗边动都不敢动，生怕屋内还有人，结果等了半天，却不见半点动静。苏沂然不禁更加惊疑，也不知屋内什么情况，敌人是不是正等着他自投罗网？正是左右为难，耳边却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谁在外面？”
那冷冰冰的声音，不正是白仙儿吗？
苏沂然心下一动，暗想屋内应该没有别的青城弟子了，连忙应了一声，“可是白姑娘？”
“……苏公子？”
虽然声音很迟疑，但苏沂然立刻就确定，白仙儿果然在这里！他不由心里一喜，跃入屋中，二话不说，先将晕倒的青城弟子五花大绑，然后又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向白灵儿所在的房间走去。
可到了门前，却仍旧不直接进去，只是一脚踢开房门，直到确定屋内没有伏兵，才小心的踏进房间。
只见白仙儿端坐在桌边，手腕和脚腕上均锁着重重的铁链，看那长度，虽不是毫无自由，但活动范围绝对不会超过一丈远。苏沂然见状，立刻摸出寻回的软剑就要斩断铁链，可砍了半天，铁链上居然连个缺口都没有。苏沂然面色一沉，自己的软剑虽算不上削铁如泥，但也是一等一的兵器，这铁链究竟是什么材料制成？
白仙儿看他皱眉，苦笑一声，声音却极淡，仿佛并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没用的，这链子是千年寒铁打造，即使你武功盖世，也绝不可能挣脱，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只派一个人看管我。”
苏沂然面色更沉，却也毫无办法，他抬头看向白仙儿，见她面色惨白、气息也极不稳，便问，“他们给你吃了什么？”
“无非是些散功的药，现在我的手，几乎连杯子都举不起来。”白仙儿面无表情道，说完，也不等苏沂然接话，开口竟问，“左公子呢？”
苏沂然一愣，这才想起左宁时还被他藏在外面，方才意外见到白仙儿，居然把他给忘了，不由暗道糟糕，连忙跑出去将左宁时扶进来。白仙儿见他昏迷不醒，毫无波动的眸子居然闪过一丝担忧，站起身来问道，“左公子这是怎么了？”
“破阵的时候被毒蛇咬的，不过宁时他体质特殊，又服了百草丹，问题应该不大，”苏沂然叹了口气，恨恨道，“沈一飞这个小人，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白仙儿一听大吃一惊，“你们进阵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沂然又叹了口气。他这一次见白仙儿，觉得对方似乎少了些阴狠之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困于此，有些心灰意冷。“此事说来话长，待以后再详细告诉姑娘。在下倒是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姑娘。”
“什么问题？”
“白灵儿她，是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苏沂然一字一句道。
这个问题，白仙儿显然全没有料到，不由一愣，半晌没有说话，“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你顶着白灵儿的身体离开少林，我们怎能不生疑，”苏沂然说完，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又道，“而且，我们去了桃花谷。”
“桃花谷……”白仙儿呆了一呆，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竟变得莫名起来，喃喃道，“你们竟然去了桃花谷，我以为除了我，再也不会有人会去那里了。”她的语气有些叹息，又有些悲伤，苏沂然忽然就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挖别人的伤口，竟无端有些内疚。
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弄清楚。
“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苏沂然心中权衡一番，最终还是开口道。
白仙儿盯着他看了一阵，终于叹息道，“你们既然知道我和灵儿其实是一个人，就应该能猜到我们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那白灵儿她……”
“她并不知道真相，在她的心中，我一直是她的孪生姐姐，”白仙儿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群山环绕，碧绿连天。曾经在桃花谷，她也是这么看着头顶的天空，常常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些话，她原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对人说起，她是为灵儿而生，为灵儿而亡，只等着有一天完成使命，就这么消失不见，也许也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灵儿也和你们说过，我娘她当年被四个贼人围攻，还有着身孕就被击落桃花谷，只是她没有告诉你们，我娘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苏沂然一愣。当时听白灵儿说起九华仙子的遭遇时，他心中也有几分奇怪，以桃花谷的高度，即便是他，摔下去估计也是粉身碎骨，更何况白如烟当时的状态。他当时还道是白如烟运气极好，如今看来却另有隐情。
“我娘她，其实是救人就上来的，” 白仙儿缓缓道。她的声音很冷，眼神很淡，可是苏沂然却觉得，她似乎随时都会哭出声来。
看着那个冷若冰霜、仿佛没有感情的白仙儿露出这样的神情，苏沂然忽然竟有些不敢问下去。可白仙儿却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似的，自顾自接着说，“她被人击落，本已有了必死的心，结果落到一半居然被人接住了，你猜，那个人是谁？”
“谁？”苏沂然下意识的问。
“萧炎，而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萧炎！这怎么可能！苏沂然脚下一抖，若不是坐在椅子上，怕是已经站不稳。萧炎这个人，他是知道的，那个人几乎是江湖上一个传说，此人天分极高，不论是武功、医术、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类拔萃，普通人得一个便能纵横武林，他却样样都得，实在可谓上天的宠儿。这样的人，本可以大有作为，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可他却是身后骂名无数，原因只有一个，他是个变态。
一般人若是杀人，或是为名，或是为利，总是要图些什么，可他却全然不是，纯粹以杀人为乐，以折磨人为人生快事，当年他的那些手段，就连杀人如麻的魔教教主见了都冷汗淋淋。
“他不是死了吗？”苏沂然惊讶万分，万万没料到这个名字居然会从白仙儿的口中吐出。当年萧炎因杀人过多，被武林追杀，可由于武功过高，无人能够奈何的了他，那些名门正派只得请出原本已不问江湖事的“佛祖手中飞”张月山张大侠。张月山与萧炎绝顶一战，下来的却只有他一人，萧炎不见踪影，从此也再无人见过他，世人便都道他不甘失败，跳崖自尽了。只可惜张大侠经此一战也收了重伤，没多久就撒手人寰，让人不免扼腕。
白仙儿摇了摇头，冷冷一笑道，“世人都道他死了，其实他不过是和张月山有约在先，若是输了，便一生不出桃花谷。萧炎虽然嗜血，倒也是守信之人，真的就一生在没出去过，他那日在谷中无聊捕鸟，见我娘落谷，便顺手将她救了。”
苏沂然一听，只觉得头皮发麻，也不知道白如烟这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他对你娘……”
“自是百般折磨，”白灵儿面无表情道，“他一个人呆了这么久，早就憋坏了，虽然救了我娘，却也只是给自己留个玩具罢了。可怜我娘本就身受重伤，又因为落崖动了胎气，生灵儿的时候损了心脉，几乎再不能习武，对着萧炎可说全无抵抗能力，只能任其摆布，生不如死。”
苏沂然张了张嘴，顿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忽然脸色一变，“那他有没有对你们……”
“这倒没有，萧炎虽是禽兽不如，却也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白仙儿淡淡道，“只是娘却变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又似乎有太多的话要说，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娘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莫名被唐逸抛弃，又接二连三的遇到这种事情，自是对所有人都恨的入骨。她恨唐逸的背叛，恨唐雪的无情，恨那四个贼人趁人之危，恨萧炎，也恨灵儿，若不是灵儿，她也不会打不赢沈一飞之辈，落到如此境地。”
白仙儿抬起头，一双眼睛盈盈的似乎有水气，声音却极为干涩，“打从记事起，灵儿就没享受过什么母爱，三岁便开始习武，而且稍不用心就是一阵打骂，萧炎那老东西见我们这样还觉得有趣的紧，有时甚至会传授武功给灵儿，娘见了这情景更是生气，每次都会用鞭子抽灵儿。有一年冬天，天下着大雪，灵儿背后被抽的血肉模糊，娘却不让她进屋，逼她在雪地里罚跪，天寒地冻，灵儿跪了一天一夜，终于不支倒地，发起高烧，这一烧，就是九天，差点连命都丢了。”
“那你……”苏沂然身上阵阵发冷，心道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狠心的母亲，若是自己摊上这么个娘，怕是也会心智不正常。
白仙儿幽幽道，“那就是我第一次出现。”
她很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睁开双眼，看到娘焦急的眼神，只是那焦急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满目的冰冷，“不准死，你死了，谁替我报仇？”
“从那以后，我就替代灵儿练功，替代她受罚，替代她肩负起复仇的重任。而我们的身体也越来越适应这样的变化，到最后，若占据这具身体的是灵儿，居然就真的一点武功也没有了。”
难怪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们在白灵儿身上察觉不出半点内力！苏沂然暗暗心惊，人的身体居然能做如此大变化。又想到白灵儿的凄苦身世，眼神也是一暗。“你娘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怎么会没有察觉？”白仙儿自嘲一笑，“她一开始只当灵儿是自己闹着玩，没有太在意，等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切都已经晚了。就这么又过了几年，萧炎那老东西死了，娘她慢慢的也看开了，也不逼着我们练功了，不让我们去复仇了，可是复仇已经成了灵儿心中的一道枷锁，除非达成目标，否则永远也解不开。所以，你能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复仇了吧，只有杀了仇人，灵儿才能自由。”
“可是，你不是会消失吗？”苏沂然立刻问道。
“是啊，只有这样，我才能消失，”白灵儿看着苏沂然，却又并不是在看着他。她的眼中有宠溺，有不舍，可更多的，却是释然，“我本就是为复仇而生，我累了，只有这样，我才能解脱。”
苏沂然不说话了，一向口齿伶俐的他，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初遇到白灵儿，他也不过是大侠情结作祟，对白灵儿其实并不是很上心。一路走到现在，他仿佛才是第一次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单薄的女子，在她的身上，甚至有着连他自己也不具备的力量。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很久之后，苏沂然叹息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如今胭脂刀在沈一飞手中，我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然什么都做不了，”白仙儿淡淡道，说完却又冷笑道，“只不过，上穷碧落下黄泉，不复仇，誓不罢休！”
她说完，语气又软了下来，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青城派的弟子很快就要来交班了，你们也应该走了，左公子还等着医治呢。”
苏沂然便也看了看窗外，只见天边紫霞弥漫，美不胜收。他们，的确该走了。
他转头看着白仙儿，沉声道，“我无法带你走。”
“我知道。”
“我也可能无法来救你。”
“我也知道，”白仙儿点点头，忽然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在她冰冷的脸上，竟如同天山雪莲绽放一般，带着清冷，也带着艳丽。
苏沂然咬了咬牙，从怀冲掏出颗药丸，“我不知道你到底中的是什么毒，你且服下这个，可能可以恢复一部分内力。”
“多谢苏公子，”白仙儿接过药丸，忽然莫名其妙来了句，“还请苏公子好好照顾左公子。”
苏沂然一愣，心下立刻也有几分了然，郑重道，“一定。”说完也不再多言，扶起左宁时离开了木屋。
他不喜欢道别，这一走，也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白仙儿，若是左宁时醒着，定是不肯离开的吧。
苏沂然不由苦笑，握紧住双拳。不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救白灵儿！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再见白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