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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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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不重要,林湾不知道这件事,朱轶也不会去问。林玥和雷诺似乎是知道的,当然她们也不主动谈这件事。一个星期内,病危通知书是下了一道又一道,林松涛是一次又一次在鬼门关徘徊,两周后,他的病情终于稳定,从高危转到普通病房,那是个单间,有一张长沙发可以方便家属照看。在雷诺的活动下,林松涛单位派了个阿姨白天去医院照看他。林湾快要期末考试,在大家的劝说下回到学校,而林松涛那边,白天就由那阿姨和林玥照料,而朱轶则坚持每晚都在病房陪他。
李韵不大会做菜,但她很会煮汤。虽然林松涛这阵子还不大能吃东西,但她每天都熬一锅香浓的汤带去医院,给林玥,还有朱轶。
夏天是多雷雨的季节,看着阴沉沉的天,心情也是阴沉沉的,虽然林松涛的生命暂时没了危险,但是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不能说话,似乎很多人都不大记得了,即使哪天出院了,还不知道会落下什么病根。她叹了口气,看看还在火上熬着的汤,还差一点火候,这雨呀,千万别急着落下来呀。李韵正在着急,林玥却先回来了,脸色苍白。
“玥玥,你怎么了?”
林玥疲惫地坐到沙发上,头靠在靠枕上,“我头有点痛,就是想睡一会,”抬眼看到妈妈担心的眼神,她挤出一个微笑,“没事的,就是没睡好。”
李韵挨着她坐下,摸摸她的额头,烫。
“玥玥,妈妈给你找退烧药!”
“妈,没事的,我吃过药了。医生看了,就是感冒。我去睡会,明天就会好的,您别担心!”她拉拉妈妈的手,站起来刚走到卧室门口突然转过头来,“妈,朱轶说不要您送饭了,要下雨了,他说在医院随便吃点。”
随便吃点?怎么能就随便吃点?李韵很过意不去。朱轶虽说是林湾的男友,可是关系刚刚明确,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清楚。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有几个会这样天天晚上守在病房里的。林玥原本身体极好,劳心劳力下也病了,更何况朱轶晚上照顾白天还要上班,如果不吃好一点……
李韵备好汤,这雨却夹着雷电下了起来。她轻手轻脚进了女儿的房间,林玥睡得很沉。李韵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的脸颊,叹了口气。她掖了掖被角,轻轻离开。看看雨势小了点,正准备出门,电话响了,是雷诺夫妻要去看望林松涛,车子很快就到。
还好夏天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三人走到病房门口,听到病房里清楚地传出来朱轶说话的声音。
“林叔叔,您猜我是怎么过去的?”
李韵心里一阵狂喜,她停住脚步,右手压住快要跳出来的心,回头看了看雷诺夫妻两。
“老林能说话了?”雷诺的妻子卢玉梅有些疑惑,中午才听雷鸣说林湾爸爸很少清醒。
病房里又传出朱轶的声音,“我打电话找朱旭,要他帮我看看地理书上讲好望角什么时候天气最好,原来是要冬天。。。。。。”
李韵推门进去,林松涛闭着眼睛还是昏睡,而朱轶正在仔细地给他剪着手指甲,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见到大家进来,他有一点吃惊,停下手上的事,半站起来,轻轻放下林松涛的手,朝雷诺夫妻点点头,对李韵小声说:“林叔叔今天不错,我过来这会睡得很香,温度降了,也没说胡话。”
李韵感激地看看他,把保温壶放到桌上,拿出个碗,“小朱,快趁热喝点汤。”
“我……洗个手就来。”朱轶刚在医院外吃了碗面,肚子确实不饿,可面对李韵的心意无法拒绝,他笑笑,走出去转身轻轻带上门。
雷诺走到林松涛床边坐下,看看他,又看看李韵,“一个女婿半个儿,你们真是有福气啊!”说着拉着林松涛的手,“老林,你看,这么好的女婿,你还没喝到他们的喜酒呢!”
卢玉梅笑着说道,“原来还以为咱们会对亲家,看来咱们老的一厢情愿。”
李韵忙说,“唉,我也喜欢你家雷鸣早就想他做女婿了,可是湾湾这孩子……”
“要说起来,雷鸣可比不上这小伙子。我听说过他,聪明踏实,这样的人是前途无量呀!”雷诺和朱轶所在的单位是一个系统,对他的工作也有所了解,“据说家境比较清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要咱们两老的遇到点什么事雷鸣能帮上忙能这样照顾?他有这个心恐怕也没这个力!”
卢玉梅不高兴了,不露声色地踢了雷诺一下,“怎么这么说自己的儿子,雷鸣是没吃过苦,但不能说他不优秀!”
李韵忙转开话题,“这老林啊,原来一直操心孩子,现在不要操心了,结果又落上这病,唉!苦了一辈子,还没享过一点福……”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捂住嘴,强行把眼泪忍住。
卢玉梅拍拍她的肩,“别想这么多,你身体也不好,你瞧,别让老林担心啊!”
“湾湾要上学,玥玥的假期也快结束了,朱轶这孩子这样没日没夜的又能挺多久……我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可我也只能撑着,我不能让孩子们再担心……”
朱轶进来,他看到李韵红着眼圈,悄悄背过脸。
雷诺一动不动地看着林松涛的脸,坚定的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林如果要去早就走了,现在只是康复还要点时间。李韵,老林舍不得你们的,李韵,你要对他有信心!”
李韵自然对林松涛有信心,而林松涛也没有负大家所望。
慢慢地,林松涛清醒的时候渐渐多了。他会慈爱地看着林玥忙来忙去;会温和地配合吃李韵给他做地饭菜,从没有味道的薄粥到香香的鸡肉粥;会很有兴致地看着林湾和朱轶之间脸色和眼神的对话;如果精神好,会要求朱轶给他读书,从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两个月后,林玥的假期续无可续返回北京,林湾的暑假已经开始,而林松涛终于可以出院。这无比漫长又痛苦熬人的两个月,让朱轶自然地融成林家不可缺少的一份子。林湾是不肖说了,林松涛是每天一到傍晚就期待朱轶去和他聊天读书,甚至他在昏迷时候朱轶说过的一些话,他还隐约记得。
朱轶谈过他的父母,谈过他的哥哥朱旭,还有他的喜好,他种过的花,他在闲暇时玩过的电脑游戏,他都隐约有印象,似乎也有兴趣。如果说家中这一件事让李韵和林湾对朱轶更加了解,而林松涛对朱轶则是有更进一步的认识。
这天吃过晚饭,朱轶在厨房洗碗,林湾打下手。林松涛坐在沙发上听到两个年轻人忙碌的背影,心满意足地翻翻手中的报纸。
“湾湾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啊!你说朱轶,烧得一手好菜,又懂事又能干,比我当年还要强。”
自从林松涛出院,李韵轻松了,人也胖了一些,这会她正在给朱轶织毛衣,一个星期的功夫,身子已经织完,还差两只袖子。她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林松涛说话,“小朱看着不胖,可架子在,不知道会不会小。”
“想什么想,待会要他试试不就成了!”林松涛突然象想起什么,凑近李韵的耳朵,“你说,他们还没结婚呢,又做菜又洗碗,咱们会不会太过份了?”
李韵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厨房,“我是觉得不大好来着,毕竟还是客人,可不是你嘛,你非说喜欢他烧的鱼。他又说湾湾洗碗伤手,这不,全部都是他在干了。不行,还是我去。”
她说着站起来,却被林松涛拉住,“算了,他也是把咱们当成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计较谁干活干得多。”
“说到底我还是有点担心,”李韵心思细,“他对我们怎么样我也不在乎,你说,这婚前婚后,如果他们结婚了,他还会对湾湾这么好吗?老林,你也别说我心眼小,我总觉得他城府太深,万一有个什么事,湾湾一根筋,这丫头……”
“你想的我也不是没想过,不过我还是相信他,他父母早早地就没了,自小要操心的事太多,性格自然更是老成。我总觉得这孩子顾家,把家人看得比什么都重。”
林湾端着苹果出来。
“又是苹果?小朱,先别忙了快来吃水果。”林松涛站起来对着厨房叫道,“对了,你上回说要教我玩个什么游戏来着?”
朱轶洗完手擦干,“哦,是大航海。不过,要等您去北京复察回来再说,现在,休息第一休息第一!”
“哈哈,尽吊我胃口。”林松涛接过林湾削好的苹果,“天天都是苹果,难不成要我这老头长成苹果脸?”
“An apple a day,keep the doctor away嘛!”林湾吐吐舌头,顺手把刚削下的苹果皮摆成一朵花的模样,“朱轶,象不象玫瑰花?”
“哈哈,象!”
“你还没给我送过玫瑰呢!”
“好呀,我回头给你种一盆!”
朱轶说着,被李韵拉去试毛衣。
李韵在他身上比划着,“嗯,胸有一点小,待会就拆,要再多20针恐怕就够了。”
“阿姨手真巧,我觉得挺好,紧一点暖和呀。拆了再织多麻烦。”朱轶穿着少两只袖子的毛衣有点滑稽,但满眼都是笑。
李韵微笑着,“那不成,至少要合身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林松涛看着朱轶热得直冒汗,“快脱了吧,瞧你热得。”
“唉呀,多穿会没什么的,母爱牌的,朱轶喜欢。”林湾很快又削好给妈妈的苹果,放在盘子上,“对了,我给你织的围巾明天要戴上,再热也要戴,哎哟 ,爸,你打我干什么!”她跳起来到李韵身边,“妈,你瞧,爸爸有朱轶就不要我了……”
林湾家中的欢笑,林湾妈妈为他织的毛衣,都让朱轶倍感温暖。当然在夏天用温暖不恰当,但林家的气氛让他心情更加开朗。林湾,林湾父母已是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林松涛的情况越来越好,林家的气氛也是越来越轻松。每个人都觉得这种生活是如此惬意,因此也格外的珍惜。九月初,林玥联系好了医院,李韵陪林松涛去北京复查。对于林湾,应该是不用操心,但李韵还是托了雷鸣的妈妈卢玉梅有空照顾照顾。
国庆前夕,林湾有点发慌,假期去哪呢?爸妈还没有回来,陈琳和同乡出去玩,方方去找段铭,朱轶居然要加班。难道一个人在家呆上整个假期,又或者跟着雷鸣混?不过不要紧,她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想起雷鸣,她却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他是越来越罗嗦了,自从两家关系密切,他是处处以哥哥自居。
这不,在去校车站的路上又遇到雷鸣。
“林湾,你们在假期有什么安排?”
“朱轶可能要加几天班呢。我嘛,有重要任务。”林湾神秘地笑笑。
“什么嘛,说来听听?和朱轶二人世界?” 雷鸣歪着头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
“什么呀,我不说了嘛,他要加班。我一个人在家,哈哈,干活!”林湾捂着嘴一路小跑。
雷鸣在后面追着,“干什么活?我去帮你干?我找陈从去帮你干?怎么样,我这当哥的不错吧。”
两人快步奔上刚起步的校车,车上不算挤,但林湾站的地方却够不到拉杆,雷鸣把胳膊伸过去让她抓住。
“我干的活呀,只能我一个人,慢慢地仔细地干。”一阵小跑后,林湾稍微有点喘。
“哦,那没我的事喽?我妈可能会天天查岗的哟?要是晚上不在家,晚上十点以后还没有回家,你说要不要告诉你爸妈……”
林湾抿着嘴悄悄笑。雷鸣的爸爸妈妈都很干脆的嘛,怎么这儿子比婆婆妈妈还要婆婆妈妈,“知道拉,我去哪都给你打个报告哈!”
“那天你爸妈来我们家,我好象听我妈说要认你做干女儿呢。这样的话,我就是你干哥哥,如果朱轶欺负你,我帮你出头…..,.”雷鸣得意洋洋地说着。
林湾抬头瞧他一眼,“知道了,雷大哥。先管管你自己哈,你看你汗都要滴下来了。”
雷鸣胖,在车上不到两分钟,背上就被汗湿透了,脸上的汗直接快要往下淌。他放下拉着拉杆的手去擦汗,结果一个煞车不稳,撞着林湾摔在人群里。林湾站起来,她没事,雷鸣却起不来了,脚伤了。
马上有人让了个位子给他坐,坐着也疼,但怎么办,只有忍着等车到站再说。
朱轶这时候还在站上等林湾,等来了林湾,也等来了一瘸一拐的雷鸣。他虽然不壮,但体力是好的。把雷鸣弄到医院,拍片上药,直到送回家。雷鸣父母不在,林湾又去帮他煮粥,朱轶去菜场买回了骨头准备熬汤,两人是忙得不可开交,雷鸣打从心眼里不是滋味。
“你家白醋放哪的?”朱轶刚把骨头用沸水滤过,准备正式下锅。
“白醋?白醋?骨裂而已,要用醋吗?”雷鸣想单腿拖到厨房。
“不要过来了,你好好休息吧。今天咱们来照顾你。”林湾见他费劲的样子赶紧拦下,“白醋是熬骨头的时候用的,方便你吸收钙嘛。”
雷鸣满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白醋,我吃饺子才放醋,好象也不是白的。”
“那算了,我再下去买一瓶,肯定还要再用的。”朱轶把锅放在灶上开好火。
“我去我去!”林湾抢着出了门,留下雷鸣和朱轶面面相觑。两人都愣了愣。
“朱轶,你。。。放假要去哪?”雷鸣看朱轶正打算开口,先没话也找点话说。
“我有几份图纸要赶,三号开始要加班。本来明天想叫你们去我那里吃火锅,我和同个同事说好的。看来你去不了了。不过没关系,还有机会。”朱轶说着进卫生间拿块毛巾出来递给雷鸣,“你很热吗?看你又出汗了。”
雷鸣大大咧咧地接过,“我一动就出汗。火锅呀,等着我好了,天气也冷了正好吃。”
有人拍门。
“咦,林湾这么快就回来了。”朱轶拉开门。
卢玉梅两手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见是个不认识的男孩,,略有些吃惊。
朱轶赶紧打声招呼,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雷鸣小腿受了伤我们陪他回来,阿姨,这些放厨房吗?”
“唉,我没什么。就是右腿踝那里有点骨裂,休息几天就好了。是朱轶和林湾太小心了。嘿嘿,妈,你别紧张,真的没事,唉哟…….轻点!”
卢玉梅摸了摸雷鸣的腿,仔细看了看片子。突然想起来那陌生小伙在林松涛的病房里见过。
“嗯,阿姨,湾湾下楼买醋了,我们在煮粥,还有……”朱轶和卢玉梅进了厨房,雷鸣无聊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瞧瞧自己伤着的脚,叹了口气。
这晚,林湾和朱轶自然被留下吃饭,就象一家人一样。
“小朱,你父母在哪里工作?”卢玉梅给朱轶挟了点菜,顺口问道。
林湾停下手,抬起头看着朱轶。
“我父母都去世了,”朱轶一脸地平静,似乎在说别人的家事,“现在家里只有一个孪生哥哥,上个月才考到北师大读书。”他停了一下,微笑着看了林湾一眼,“如果不是因为供我读书,也不会耽误他四年时间,而且,吃了很多苦。”
雷鸣在一边接嘴,“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卢玉梅轻轻拍拍他的手打断他。
“湾湾就象咱们家女儿一样,小朱你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吃食堂也没什么营养,有空就多过来啊!”
“是呀,朱轶,别说你煮的这汤还真好喝。比我妈做的好……”雷鸣咕咚咕呼喝完,拿着空碗在犹豫是添饭还是盛汤。
林湾接过他的碗帮他装汤,“少爷,动不动就出汗,摔一跤就骨裂,等你腿好了记得要减肥呀!”
“行拉行拉,你都念了我一天了,比我妈还罗嗦。朱轶,我有点同情你,你和她一起怎么受得了!得,以后还是少来我家,免得受两轮轰炸。”
“雷鸣别乱说,这孩子说话没遮没拦的。”卢玉梅嘴上责备他,可满眼都是宠爱。
林湾吐吐舌头,看着朱轶,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