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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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以下的孩子们聚集村长院里，一人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绿绿的榕树下，亮眼的阳光在他们身上投下明暗斑驳的光斑。他们的眼睛似乎被一种莫名的引力吸引，牢牢地黏在坐在院中的那位仙人身上。
他的头发，又黑又亮，有点天然的卷曲；他的眼睛也是又黑又明亮。他那两道墨染般的长长的剑眉，像两片大雁的翎羽，斜飞两鬓。一看就知道是个正直坚毅的人，透着一种自信的气质。青白色的袍子上绣着简洁大气的云纹，衬得他身周似有云雾缭绕。
村长挂着笑，站在仙人身侧，对孩子们说，“这位是出云派的明肃真人，今天将会从你们之中挑选仙童。”孩子们齐声道：“仙人好！”村长赶紧说，“要叫真人！”修仙界以修为为等级，胡乱称呼是对修仙者极大的不尊重，村长怕这全村期待了六年的仙人给气跑了。
“无妨，童言无忌。若被招入本派，自有导师教导规矩。”明肃真人笑笑，“这就开始吧。你们谁先来？”
村长擦汗，第一次看到这么急性子的仙人，他还以为会像之前那些仙人一样，先说些场面话再进行甄选呢。嘴上手上却不闲着，给孩子们组织顺序。
很快，村长的孙子大虎就站到了明肃真人身前。大虎站着，明肃真人坐着，却比站着的大虎还要高。他伸出手，摸了摸大虎的腕骨，“10岁了，可对？”大虎点头。明肃真人一抖袖子，手里出现了一个精致的花篮，篮里放满了五色花。
大虎见过这种花。这花有五个花瓣，每个花瓣都有一种不同的颜色，金绿蓝红玄，配上白色的蕊，真是好看的紧。这种花村子里几乎不长，只有山里才有，偏偏大妞相当喜欢。为了送给大妞，他还曾经偷偷上山采过。别的花草都多得很，只有这种花少的可怜，他找到天黑也没发现几朵，还被他爷爷抓住了。被绑在长凳上抽了一顿屁股，大虎连着好几天没敢往凳上坐。
偷偷回头瞄一眼大妞，大妞赶紧给他做手势，让他看明肃真人。大虎只好转回头来，见明肃真人递给他一朵五色花。大虎茫然地看看四周，孩子们都看着他，大虎满头雾水，只好傻乎乎地接过花茎，颇有些手足无措，那愣愣的样子让一旁的孩子们忍不住笑出来。村长恨铁不成钢，甩了甩拐杖，威胁他认真点。
“放松。”明肃真人把手放在他肚子上。大虎只感觉一股暖流自腹部蔓延到全身，舒服得像是大冬天泡在温水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行了，睁眼吧。”明肃真人平稳低沉的声音响起。大虎连忙睁眼，发现手中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柄和白晃晃的蕊，五片花瓣都不见了。完了，我把仙人的花弄坏了！大虎大吃一惊，马上跪下磕头：“仙人饶命！大虎不该弄坏仙人的花，求仙人开恩！”
曾经见过仙人选仙童的大孩子们都笑了起来。
就连明肃真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要害怕，我要你命作甚？一片花瓣也留不下，说明你没有灵根，你可以下去了。”
大虎如释重负，他还要留着这条命，长大了好娶大妞呢。至于没有被选中，他倒不怎么失望。在众人的笑声里，他走回去，和大妞站在一起。大妞暗中狠狠掐了他一把，大虎也只是对着大妞傻笑，什么都说不出来。
接下来，就没出什么意外，孩子们的测试结果大多和大虎相同，五片花瓣都被蓝色的火焰点燃，化成飞灰。令人惊讶的是，其中有一个孩子，手上的花瓣竟然剩下四个，蓝绿红玄，他不禁满脸的喜色。但是接下来明肃真人的话却让他的脸耷拉了下来，“留下四片花瓣，是四灵根。若是在上古时期，四灵根五灵根，是最好的资质了，可惜当下……若你成年之前能寻到特殊机缘，也许还可修仙证道，否则便毫无可能了。”
大妞一直在紧张，不知不觉就只剩下她一个了。她伸出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腕，直直地看着明肃真人那两道斜飞两鬓的剑眉，等待结果。
很快，暖流便袭向了她。她连忙把注意力放在手中那朵五色花上，可是一瓣花瓣也没有燃烧掉。大妞等待着，可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楞了，仿佛听到什么碎掉的声音，只能低着头，假装自己没有哭泣。
明肃真人摇摇头，“下一个。”
没有人站出来，大多数孩子都手握烧焦的花茎，沮丧地摇摇头。大虎担忧地望向大妞，却又劝不出什么话来。
村长看了看这一屋的孩子，“啊，回禀真人，都已经测过了。”
“既然这样，那本真人也告辞了。”明肃真人起身，一挥袖子，花篮便消失了。看着垂头哭泣的大妞，终究心生不忍，蹲下身来，看着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别哭了，乖。这些都是命定的，谁都控制不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安慰的力量。
“谢谢真人……”大妞的声音闷闷的，但已经不再哭泣。
不知想到了什么，明肃真人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糖果，递给大妞，“来，吃糖，吃糖就开心了。”
大妞抬头，对上明肃真人的眼睛。那真是一双非常非常明亮的眼睛，有着璀璨的光芒，她看着这双眼睛，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们、朋友们，她不伤心了。她甚至生出了些许勇气来。这双眼睛那么真诚明亮，让她感到安心。
眨眨水汪汪的眼睛，大妞忽然笑了，“真人……”
“嗯？”明肃真人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真人，我不要这糖的话，你可不可以去、去帮小叶子测一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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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期修士的神识有很多作用。
使用这种神识，可以比筑基期更流畅顺利地聚气成型，可以让探知范围比练气期远出个千百倍，可以穿过寒石匣探知到匣里存有的物品，更别说炼药炼器制符时带来的种种好处。
即使身处炎洲底蕴最深厚的正教门派——出云派，明肃真人的神识探知范围和精度，在一众金丹期同门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这并不是说明肃真人多么有天分，他的每一寸神识都是在与邪教生死相搏中突破而得来的，天分实在算不上。他只是很刻苦、很努力，而且……很不怕死。
在同阶战斗中，神识真的太重要了，神识的强度甚至能决定生死。作为出云派有名的“战斗疯子”和“护教狂人”，明肃真人不可能不去杀邪教、不去战斗，所以只有在战斗中不断地突破神识界限。
事实上，当他扫描到躺在床上的那个小女孩时，他并没有觉得小女孩有什么不寻常。坐在床边，两脚垂下平坐，左脚跟靠在右脚背上，深而缓地呼吸着，似乎坐着睡着了，面上无悲无喜。如果她做了梦，那一定是一个安稳的梦，不需要投入太多的情感。
这只是个困倦的小姑娘。他这样想。
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叶绯从静坐中醒来，却并未睁眼。
脚步声不对，大妞走得太快了。如果是平常，大妞只有在小跑时才会有这样的速度，还会发出很大的声音。但是现在声音很小，很快速，大妞是在快步地走。
明明可以用跑的，她为什么不跑？叶绯想了想，继续闭着眼睛。
虽然没有听见，但直觉告诉她，门外还有第二个脚步声。
带路的大妞停在了叶绯的院门前，轻声说，“真人，就是这里了。”
敲敲门，大妞用一种她平常绝不会用的轻且细的语调唤着叶绯，“叶子，小叶子，出来——”
叶绯装听不见，心中暗暗擦汗：这货不是大妞这货不是大妞……我家大妞绝不会这么淑女！
听不到回复，大妞急了，“叶绯！！！你出来！我把真人请来啦！”
“真人？什么啊。”叶绯装着慢慢醒来的样子，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恢复正常，“真人是什么，好吃吗？” 伸个懒腰，叶绯随意接了这么一句。
这个世界和现代语言不通，才六岁的叶绯并没接触很多词汇。一般大妞急着找她，都是因为搞到了什么好吃的，想分她一份儿。说来惭愧，真·吃货·叶绯百分之八十的词汇量都是来自食物。
“呵呵，”一个低沉而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真人可不能吃，但真人可以请你吃糖。”
叶绯惊了，还真有第二个人啊？“你是谁？”
“真人就是真人了，小叶子真笨！”大妞道。
“我没问你……”叶绯无奈了，下床，走到院门前。果然，门缝的那头是大妞那张红红的脸，旁边是一位身材高挑、肌肉有型的道袍美男，一看就很正直的样子，叶绯猜他就是今天的那位仙人。“我是叶绯，请问您是？”
道袍美男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的姐姐很疼你啊，央了我来给你测测资质。”“见过仙长。”叶绯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想了想，又不伦不类地作了个揖。
“笨蛋，要叫真人！”大妞继续插话，“叶子你快过来，让真人给你测个资质。”
叶绯很无辜，“门被我娘亲锁了，我出不去，这怎么办？”唉，这门肯定挡不住仙人，但这位真人似乎对孩子很好，应该不会拆门……吧？
人在家中坐，仙（祸？）从山上来呦。叶绯摇摇头，对道袍美男笑一笑，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然后等着看仙人是怎么从院墙上飞进来的。
仙人果然是仙人，思维绝不是武林侠客层次的翻墙爬窗。道袍美男也对叶绯笑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枝五色花，把花茎顺着门缝递给叶绯，花朵则被留在了外面，“来，把花茎握好，然后递一根手指过来。”
“这样就可以？”叶绯伸出一根手指，从门缝里递过去，心里泪流满面。万众期待的、测灵根及资质的玉牌呢？玉尺呢？石碑呢？符咒呢？一朵花算怎么回事啊喂！不是吧？这真的不是怪叔叔在拐带萝莉吧？一朵花？！不带这么糊弄人的！
“这样就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用一朵花测灵根，这不科学！叶绯内心疯狂吐槽。花朵和手指遮住了门缝，叶绯什么也看不见了，感觉到被手指点在自己的指尖上，痒痒的。随即，一股温暖的气息缓缓传入身体，叶绯惊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这是啥？内力魔力查克拉念力妖力灵力？她真心觉得静坐了那么多年都白练了，谁能指导她一下，这到底要怎么淡定啊……
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遭到了很严重的冲击。
气息集中在小腹部，叶绯平时静坐时，精神就集中在这个位置。现在这里暖暖的，很舒服很舒服。她能感觉到这股气在聚集之后，便立刻顺着一些似乎存在的缝隙向四肢涌去，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小腹，像是被储存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叶绯疑惑。
“……恭喜，小女孩，你有非常优秀的资质。”叶绯只觉眼一花，眼前立刻出现了那个道袍美男，两人的身高差距就像马里亚纳海沟和喜马拉雅山一样大。
“抱歉，真人您能再重复一遍吗？”叶绯觉得自己幻听幻视了。他怎么过来的？瞬移？
“真人是说，你可以入选仙童了。”门外，大妞的声音传来，似乎蕴含着复杂的感情，欣羡、担忧、嫉妒、不舍，又似乎只有深深的祝福。
叶绯望着那个道袍美男的眼神，唯有苦笑而已。
她能说不吗？
“我很想陪着我娘亲一辈子，我得照顾她的未来。”叶绯很认真地说，“如果我离开了，谁来给她养老？谁在她无聊的时候唱歌给她听？谁能够整天整天地陪着她？”
明肃真人认真地说，“我可以为她卖个丫鬟。”
“丫鬟？神啊，她们怎么能够比我更爱娘亲？娘亲有我就够了，我会保护她！”叶绯现在的情绪近乎于愤怒。
“事实上，你现在没有这个能力。你的资质很好，但是，在你没有实力之前，这只会引起其他人的觊觎。如果你不想连累你的母亲，最好还是加入一个门派。而且——你的父亲呢？他才是应该保护你母亲的人，你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应该做小孩子该做的事情。”明肃真人指出事实。
叶绯很难分辨，这是明肃真人的劝告还是威胁。他锐利地戳中了自己没有父亲的事实，也看到了娘亲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她沉默了，视线投向湛蓝的天边。她只是有点想家，那个处于现代的，温暖舒适的家、有幽默智慧的父亲和无线好奇心的母亲。
良久，叶绯道，“大妞，你回家吧，谢谢你。”
大妞慢慢走回家。她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就跟年画里的人物突然跳出来一样，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心中的情绪太多，反而没什么情绪了。她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拾一个小包裹，为叶绯的出发作准备。
她的手里，捏着一根焦黑的花茎，上面挂着一片蓝得像是晶石一样的花瓣，像一滴眼泪，又像美丽珍贵的宝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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