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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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男人的未来。
——米兰昆德拉
那一年，陈业刚上大一。
手里头攥着几份工作，累是累了点。
不过能够减轻家里的负担，陈业很知足。他感觉当自己匆忙的时候时间就像在后面粘着，甩都甩不掉。而自己一懈怠的时候，时间会绝尘而去，连个影子都不留给他。
所以他很努力。
包括在学校里面图书馆作为排书人员的工作。
勤快的人总是叫人放心和欢喜。图书馆的管理人员对陈业赞不绝口，以致于每个新进馆的学生都会被管理员领到陈业面前，激励一番。
陈业与女孩就是这样认识的。
陈业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女孩一身的白衣显得非常的飘逸，笑得甜甜的。
女孩一直对这个非常勤快的男生有些好奇。
他分明应该是一个灵活、眉宇间透露着聪明的男孩啊！是什么让他压抑住了自己，只在偶尔的不经意间才流露出来？
不过也仅仅是作为同事的好奇以及同龄人谈得来的好感。
他们并没有发现，其实他们可以拥有一个共同的灵魂。
或许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陈业与女孩像两条不同起点而又形成钝角的直线，再不会有交集。
陈业骑车的技术一般。女孩坐自行车后座的时候常常喜欢将脚晃来晃去，她喜欢这种有点儿悠闲的意味的感觉。
女孩的车坏了。可是宿舍的路途好远。
陈业犹豫了一会，终于停了下来，示意女孩他暂时可以成为她的骑士。
路上总是有拐弯。女孩的脚还是那样的不规矩。
陈业赶忙停下来的时候，女孩眼里都是泪水，脚上都是血。
陈业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有力气，抱女孩小跑到了校医院。
一个月的休养。
晴天的时候，宿舍门口、课室门口会有来接送的陈业。
雨天的时候，教室里面会多了个记笔记的陈业。
图书馆的书仍旧好好地、整齐地排列着。
两个人的眼神渐渐地温柔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开始在心中酝酿。
然而在陈业的心中，女孩仍旧是他的值得珍惜的朋友。
女孩实在是太优秀了，而他，只是一个终日为了生计在忙碌的穷人家子弟。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尽管有时候隐约有一些情绪在影响着他，他仍旧固执地坚持那份他认为的单纯。尽管看到女孩与别的男孩有说有笑的时候会心酸，会有点不自在，在无人的夜里也会有点希冀……他仍旧假装成一个单纯的朋友。
他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在心里悄悄筑起的堡垒会轰然倒塌。他变得有点沉默寡言，变得不是那么“关心”女孩——他宁愿在暗处偷偷地关注。
陈业的变化，女孩也感觉到了。
只是聪慧的女孩从来不曾提起来过，很自然地依旧过着重复的日子——简短的对话，偶尔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温柔眼神。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学校的攀山活动上。
联谊的两个系要求女生与男生配对尽快上山。
女孩环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躲在人群深处的陈业——他本来是从不参加这类活动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女孩可以感受到陈业湿透的手心，以及默默的决心。
时至今日，陈业仍旧能够清楚地回忆起来，那一天，柔顺的白云，淡拂的微风，深褐色带着些许湿润的石头以及绿得亮眼的草丛。
陈业睁开了眼睛，周遭有点暗，估计是深夜了。白色的床单正提醒着自己现在是在医院。他的所有的模糊一下子不见了。他记起了晚上发生的事情，那把晃眼的刀子。
扎进去的时候，很痛。可是他自己的心，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深切地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陈业轻叹了一口气，是自己早就游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之外么？
伤口的地方，微微有点异样的感觉。这是陈业第一次受伤。
在他的床边，现在正趴着一个女孩子。
是张倩。陈业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乌黑的头发，紧抿着的嘴唇，还有未干的泪迹。
他有点吃力地拿过了旁边的衣服……
张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昨晚的她睡得很沉，很安稳。连有人给她披上衣服的时候她都毫无知觉。
病房里现在聚集了好些人。陈业现在正清醒着跟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李毅几个人张倩昨晚就认识了，当时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医院，表现与何秋声如出一辙。
李毅看到张倩醒来，假装不注意：老大，你可是英雄救美了一回啊！
几个人昨晚就向医生咨询过了，很幸运的，陈业没有被伤到重要的部位。
少怡这时候却是有点不友善得看了张倩一眼。这丫头，一向这样。
陈业看到张倩的脸色不大对：“呵呵，没事没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话题一转：“何况谁忍心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受伤害啊？”
“切！”在场的男人都竖起了中指。让忐忑不安的张倩放松了一下。
“张倩！”
“啊，哦”张倩没有想到陈业会在这个时候会叫自己。
“昨晚谢谢你守着我啊！”陈业笑着说：“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虽然张倩没有受伤，但是陈业很敏锐地感觉到张倩有点不对劲。吓到了吧，陈业心想。
张倩摇头“应该是我谢谢你啊，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她正要说下去，陈业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继续：“我们不是朋友吗？干嘛客气这个。快回去休息吧。”顿了顿：“你的脸色可不是很好”
这时候，旁边的何秋声也说了：“是啊，你就去休息一下吧。。嗯。。养好了身体才可以好好赎罪啊！”
旁边的人也给面子地劝说了起来。张倩坚持不过，只留下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
“你也太不小心了！救人是很重要，但也要保全自己啊”王东这时候才不再沉默：“你当时完全可以等何大哥来了再去的啊”
陈业不好意思地笑了，心里感动：“当时我本来也想等的，不过听到女孩子的惊叫声就忍不下去啦”
“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少怡削着带来的苹果：“救人都把自己搭进去了？”停了一会：“如果那两个人……”有些后怕。
“是啊，老大，以后可不要见色忘己啊”李毅出来轻松了一下氛围，挤眉弄眼的。
“瞧你说的”
“对了，老大”，少怡突然开口：“明月待会要过来呢。”
陈业有点无言以对的感觉。只能嗯了一声。他也不明白，刚刚相处的室友，怎么感觉有点怪异。是自己多心了吧！
明月来得很快，还带着一些鸡汤。
熬了几个钟头的汤，按明月的说法是，花了她几百块：她一个小时能码5000字，这里面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算了，就当我作一下感情投资，让你的碗洗得更乐意！”明月说得很理直气壮，一点都没在意旁边的人有点暧昧的目光。
陈业并不喜欢喝鸡汤，他觉得油腻。可是仍然被众人逼着喝了两大碗汤。
陈业的身体自从他参加工作后就加强了锻炼，恢复能力好了很多。住了一个月的院，就已经康复了。当然期间张倩不时地过来照顾他，只是显然的，张倩并不是一个很会表达的人。除了感谢的话与客气的话，两个人都没有进行更多的交谈。两次相亲的趣事仿佛被两个人给忘记了。
这个现象让众人好一阵惊叹：英雄救美竟然没有能够激起爱情的些许波澜。
期间明月却以室友的名义正式负责起了他的汤水供应——不过是强买强卖，钱都是花陈业的。两人的感情倒是好了不少。或许是有意识地在开始真正面对“同居”的现实吧。
单位的领导也过来慰问了一下，毕竟陈业是公司的骨干人员，轻易损失不得。
众人照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让陈业非常不自在。
但是这样的空闲，也让他终于静下来，慢慢地面对。
是的，那一天白云，微风，深褐色带着些许湿润的石头以及绿得亮眼的草丛至今仍能够在他的脑海里鲜活。
山上空气的清新，旁人的打闹，终于没能够影响到他们。
陈业能感受到女孩的羞怯。
但是当他要把手松开的时候，一只柔软而光滑的小手紧紧抓抓住了他。
他抬头，看到了女孩脸上的绯红，还有眼神里面的坚定和温柔。
他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感觉到天好像热了起来。
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沉浸在忽然而来的各种感觉当中，随之摇摆。
女孩的手也热了起来。头终于低了下去，侧面上都是红晕。身上有点些微的颤抖。
陈业终于将手握紧了。
幸福在彼此的手上流淌。
上帝造的两个泥人，在这时候敲碎了。然后又被重新塑了起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