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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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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认为应该没有危险。”这两天手掬几乎形影不离地跟着弱水——当然关键是监视那个化身为弱水跟屁虫的哑女。不过这几天的观察来看,那个哑女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具有任何威胁力。因此现在递给我爱罗的报告以如上的话语为结论。
可是自己担心的不是威胁,而是目的……我爱罗放下手里的报告,望着窗边的盆栽——琉璃的碎片静静地反射着沙漠的烈阳。
心乱了……不应该这样啊……
忽而听到楼下发出喧闹的声音,我爱罗想了想,决定去看看,因为其中好像有勘九郎的声音——他今天应该回来了。不过这一看不要紧……我爱罗瞪着勘九郎:“不要随便捡东西回来!”
勘九郎看也不看我爱罗一眼,已经陷入无语的状态中——怎么他就不明白,同样是捡人回来,怎么人和人的差别就这么大呢?手掬捡回来的小丫头虽然不会说话,可也是落难者,还很乖巧。可是他拣回来这个……整个一大活兔子,且还是一个身材能让所有菜鸟小忍者脸红的“兔女郎”。
沙漠风沙很大,所有大多数人都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即便是忍者,也在能保证自身活动的灵活性下,最大限度地包裹自己。但这位——圆润的双肩、柔韧的纤腰、美丽的小腹……则是最大限度地展露自己!倒在沙漠中已经被半埋的时候明明看起来很可怜,可现在勘九郎则觉得被这个女人逗得脸红脖子粗的下忍才可怜。
“喂!你们两个在这儿干什么呢?”
转头一看,就见背着大扇子的手掬正拎着两兜青菜远远地瞪着勘九郎和我爱罗,线条凌厉的眉毛微微跳动着,充满了对周围男性们的鄙视——来源,不用说是那个不断发出娇笑的女人。手掬后面跟着同样拎着食材的弱水和哑女。弱水看不见,但听到这里意外的声音,显得很迷惑。哑女不说话,但一看到那妖娆的女人,眼睛就立刻瞪得老大,“扑通”一声手里的东西就掉了,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扑向了那女人。
“克莉尔儿!”不知道是习惯性还是确实名字如此,带着撒娇口气的女人惊喜地抱住了哑女,“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担心……”
“……要找的人就是她吗?”我爱罗冷冷地看着两人相会。
哑女一听,却拼命摇头。妖娆女人动作极为妩媚地撩起波浪般的长发:“哎啊~怎么口气这么无情嘛?人家虽然也是来找人的呢~可是呢,要找的却是两个哦~托各位的福,总算找到了一个,我可爱的小莉莉~”妩媚的动作,妩媚的眼神,妩媚地对着勘九郎眨了一下眼睛——勘九郎立刻后退一步,一个冷战从脚跟上窜到头皮。
手掬厌恶挑起眉头:“这花痴女人哪儿来的?”
“人家不叫花痴啦~沙丽曼噢~不过我喜欢人家叫我~小丽丽~”妖娆地抛了一个飞吻给在场的各位,不过重点人物一个都不她的买账。
带着悔罪的表情,勘九郎低头回答:“捡的。回来的路上看见她半埋在沙漠里,就捡回来了。”不过现在来看,这个女人八成是装的。
我爱罗微微皱着眉头。如果是间谍也就罢了……不过,怎么认识之前捡回来的哑女呢?她们两个到底有什么目的?抬头正好看见弱水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那现在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 * * *
我爱罗家的厨房就像一个圣地一般整洁,而且每一样东西都必须放在固定的地方——不用说,因为弱水看不见,只能凭着记忆找到它们。不过就算是调料放错地方也没有关系,在弱水仿佛行云流水一般的料理过程中,就可以清晰地判断出每一样调味品微乎其微的特色。本来弱水现在的日子还算平静,不过从今晚开始,似乎好日子结束了——晚饭前莫名其妙地打碎了好几个碗,然后在餐桌上有人吵闹不休……
“我家又不是公共食堂,还有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手掬感觉自己额头上的血管都暴起了。
“哎啊……好无情呢~人家现在落难中呢……”原因在此。
“既然你现在这么活蹦乱跳的,那就该去哪儿去那!”这个是勘九郎的发言。
“噢哟~无情的人呢~说得好像人家一点儿用处也没有,”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还在继续,“至少人家不会连拿个碗都打破……”
立刻冷场。
勘九郎和手掬下意识地看向我爱罗和弱水。后者则全部默然无语。
第二天弱水就更感觉到头疼了。身边除了那个亦步亦趋的哑女,又增加一位时不时会冒出来的妖娆女子——每次出现都会在弱水身边引起骚动,而看不见的弱水则时常陷入窘境。然后便是厨房——弱水发现,即使前一天整理好了,隔天还是找不到相应的东西,在不应该出现任何物品的地方总会冒出来一两个锅碗瓢盆……混乱持续了好几天,唯一安宁的地方大概只有温室了,因为这里除了她,来的人非常少。不知道哑女是否有心,现在弱水不要说什么,这个存在感很单薄的小女孩就能照顾好花草。
弱水静静地坐在地上,那根细细的藤树枝已经吐翠,小小的叶子单薄而又晶亮,依靠着高大的沙狼流沙,柔密的黑发流水似的倾泻下来,娴静的脸上带着少许疲惫,再也看不见的双眼不知道还有没有睁开的机会……哑女不知何时来到弱水身边,双眼透着复杂的色彩,半晌之后,蹲下身,双手握住弱水的,张开了口,最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知道吗?你和现在的我有些像,”弱水并没有挣脱哑女的拉扯,反而开口说道,“我看不到,你拒绝说。和那些健全的人相比,这样子都是残疾。我们都要努力适应,然后最大限度的让自己变得有用……不过,再怎么样,我们自己的痛苦都只有自己才明白。特别是身边的人是比普通人更强的忍者的时候,那种无力感……所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变得寂寞了。”
哑女的双手在弱水说话的同时,不禁加重了力道,就像要说什么一样。
弱水却在这个时候挣脱开,安静地站起来,婷婷地走到一株植物前:“你想知道种植养护草药的关键吗?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懂得草木之心。它们也一样,不会说,不能看,但是它们也是活着的,也有需要,也需要关心。它们不喜欢肃杀,不喜欢冷清,也不喜欢冷漠——即使它们自己只能安静地生长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即便是喜欢阴凉的草药,也渴望阳光和朝气。只要你用心,就会明白。”
“哎哟~好深奥的话呢~”不用说,又是那个沙丽曼。大波浪的长发张扬着妖娆的身段,不过在弱水面前,勾魂摄魄地妩媚收敛了起来,“我说你啊~自己都承认在这里寂寞了,你还赖在这儿干什么啊?呵呵~我有更适合你的地方哦~”
“曾经的我独居沙漠绿洲,那时候我说过一句话:我孤独,却不寂寞。现在的我,却体会到另外一种情绪:不孤独,却感到寂寞,”用手轻轻地扶在温室冰冷的玻璃上,弱水清泉一般的声音回答,“你认为我会答应你吗?你们的目的是我。这几天频频给我找麻烦……难道你觉得我会跟你们走?”
冷冷地嗤笑一声,沙丽曼甩了一下长发,没有回答弱水的问题,却俯身去看那不足一米高的小小藤树:“我听说,这棵藤树别人送给那位风影大人的。然后他希望能看到藤树在这里开花,对吗?”
“那又如何?”
“告诉你一件事。这种藤树会开出很美的紫藤花,而紫藤花的花语是:沉迷、缠绵的爱。不知道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想着你的风影大人哦~而你的风影大人也在等着紫藤花开花哦,哈哈……”
沐浴着沙丽曼由低到高的妩媚笑声,弱水拂袖而去。
* * * *
这一天的晚上,弱水好像稍稍远离了麻烦,没有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摸到不该存在那里的东西……不过今晚也格外安静,手掬和勘九郎都没有回来的样子,家里只剩下我爱罗和她。
摆放好饭菜之后,弱水却连吃一口的想法都没有。房子里面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我爱罗夹菜的声音,还有极不可闻地咀嚼声。
“手掬……他们,今天不回来吗?”
“会很晚,”我爱罗回答,“手掬错过了自己的成人式。明天会有好几个女孩子一起举行成人式,她们都被叫出去试礼服去了。有些东西需要布置,勘九郎去帮忙。”
“这样啊。”
再度陷入了沉默。
很久之后,弱水听到我爱罗放下碗筷的声音,然后听到那沉稳清亮的声音说“我吃饱了”,衣服相互摩擦的簌簌声挺直,延伸,移动,温和的体温靠近自己,耳边和脸颊感受到一缕暖暖的风和我爱罗手指的轻柔,“不舒服的话,早点儿休息。饭也不要勉强吃。我上楼了。”
眼角此刻才感到一丝冰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落泪了?听到我爱罗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弱水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只是一口之后,泪水却再也忍不住了……
“真是的,怎么这么晚的时候,突然说下雨就下了呢?”带着三分抱怨,勘九郎一边进门,一边嘟囔着。一抬头正好看到弱水坐在餐桌前,已然梨花带雨,“哎?你怎么了?难道……有人欺负你了?”
弱水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能说了,只是拼命的摇头。
那口饭菜……咸得要命,可是我爱罗,一句话都没有说,全都吃了!
* * * *
女孩儿的成人式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应该盛大的庆贺一番——这是在普通人家。在砂隐自然是不可能了,不过当有好几个女孩子一起庆贺的时候,就要大大的热闹一番。手掬本来应该去年夏天举行自己的成人式,不过那个时候她正好在出任务,忙来忙去给忘了。直到今年才有时间,而且时间相差不多还有好几个女孩子,几个人商量之后,就决定一起举行好了,正好还是新年一月中,能让所有人都放松欢庆一下的新年庆也合并到了一起,不过只限于晚上,执勤的忍者除外。
白天还得正常工作。我爱罗正坐在办公室里,一个砂忍突然送来一份报告:“风影大人,砂隐附近有奇怪的人聚集。”
“奇怪的人?”
“是。不过好像没有什么恶意,不过这些人都很不简单,非常剽悍。”
能让砂忍用彪悍来形容的……如果不是忍者的话,那就只有……砂盗!问题是他们跑到砂隐附近干什么来了?
站起来凝望窗外,我爱罗陷入沉思……不期然看到那个沙丽曼拉着哑女奔跑的背影……那个方向,是温室!顿时,我爱罗明白了!
“我会处理的。确认对方没有再进一步靠近砂隐就可以了。”
傍晚的时候,我爱罗比任何一天都更早回家。回到家里正好看见穿着正统礼服的手掬在房间里艰难移动——没办法,这种衣服又繁琐又重,拖拖拉拉的,根本和平时的简便服装大相径庭。弱水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现在正帮手掬作最后的整理,而晚我爱罗一步进门的勘九郎则瞪大了眼睛,感叹一声手掬居然看起来很有女人味之后,就为那繁琐服装的笨拙而逗得哈哈大笑……然后被手掬丢过来的盘子K中!
“我爱罗……你会去吗?”临出门,手掬问我爱罗。自然期待弟弟能去参观自己的成人式,不过我爱罗是风影,且还是“沙之守鹤”的人柱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人害怕他。
我爱罗犹豫了一下,转头凝视弱水,然后点点头:“晚点儿我会去。”
* * * *
我爱罗带着弱水到的时候,已经相当的晚了。年长的忍者要不已经离开,要不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禁酒的忍者一年难得一次喝个痛快。今晚的几位主角小姐们因为人生首次尝到酒的滋味而已然陶陶然。不能喝酒的年轻人也都酒足饭饱,正在热烈欢闹中……人群中,一抹火焰般的舞姿集中了所有人的欢呼和歌唱。
那是沙丽曼。今晚的她不仅浓妆艳抹,而且穿着一袭华丽的红纱,金色的铃铛摇动着幻惑的清脆,健康的肤色反衬那浓妆艳丽却不媚俗。不得不说,这几天相处下来,这个女人在砂隐还颇有人气。
我爱罗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地拉着弱水坐在安静的角落里,向少数几个注意到自己的忍者示意之后,我爱罗有些惊讶得看着沙丽曼的舞姿。
“好像很热闹,发生什么了吗?”被室外的冷风冰冻的脸颊此刻感受到的是人们的欢喜和热烈,弱水忍不住问道。
“有人在跳舞,跳得很好,”我爱罗看着沙丽曼那惊心动魄的舞姿,然后移转视线,看到弱水的冀望和失望,“把手给我。”
男孩儿特有的粗糙包裹住女孩儿的细腻,冷气在交握中消失,弱水惊讶地感觉到我爱罗的手指在掌心轻轻地描绘出很多绮丽的线条……
当我爱罗和弱水进来的时候,沙丽曼就注意到他们两个了。不着痕迹地向哑女做了一个示意之后,一个原本没有的胡琴乐音陡然而起,声音陡然而现,却立刻转入低谷,然后渐渐升高,如同波波潮水一般,不知道何时开始,那胡琴乐音中多了一段吟唱,没有固定的歌词,也有没特别的唱腔,迎合在众人喧闹的歌声中,陶醉了所有人的耳朵。沙丽曼的舞姿也陡然而变,原本只是精心的美,此刻却变成了动魄的瑰丽,火焰般的红纱飞舞起来,摇荡着金色铃铛化为晚宴中的完美弧线,清脆的铃音不再清澈,摇摆的双臂,舞动的姿态仿佛来自天外,连绵不绝的舞姿仿佛咏唱着来自远古的呓语,舞动着将要飞翔于天际,延续到亘古洪荒……
弱水能听到那乐音,那么美的乐音……手心中的线条,那么华丽,不停地舞动着,变化着……那是自己看不到的舞吧?
我爱罗一直注视着那舞姿,然后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开始变得痴迷起来,不再唱了,不再闹了,都安静下来,静静地望着那舞姿,听着那乐音……连自己也有些迷惑,有些迷茫……这种渐渐痴迷的感觉……“弱水……”我爱罗命令自己移转视线,看着怀中女孩紧闭的双眼,“张开你的眼睛……”
“哎?”弱水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睁开了双眼……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眼睛看不见,而且还对别人会有奇怪的影响。
自己的耳边是不是响起了一声轰鸣?我爱罗不知道,这只能说是一种感觉,就在那一瞬间,围绕着自己身边扬起了一阵波纹,仿佛水波一般的荡漾之后,原本困惑的痴迷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这个世界都一下子清透了……反映的自己的碧眸中的,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最上等的紫水晶也没有这么干净,这么纯净,完完全全的通透紫色,而从瞳孔放射出纤细而精致的金色虹彩,就像朝霞一样的,那里仿佛有一个太阳在渐渐苏醒……这就是弱水的眼睛!
沙丽曼本来很得意地舞着,可是瞥见我爱罗和弱水之后,却愣了。少年握着少女的双手,凝视着的地方不是自己,而是少女……他们……突然,我爱罗转头向她看过来,眼里闪过一道清冷的闪电,沙丽曼全身都忍不住发抖——杀气!冰冷而锐利!
可是没有喧嚣的沙子,我爱罗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拿出一根小巧玲珑的琉璃色短笛,在这个充满迷幻的房间里响起一声高昂的笛音,那种似飞溅的激流般的乐音瞬间打破了胡琴和催眠般的歌声……然后另一段缠绵的笛声附和而起,低低柔柔的,仿佛眷恋那激流一般的吟咏,高昂与低柔,凛冽与缠绵,两段完全不同的笛音和在一起,就像在描绘这个安静而生动的夜晚一样,用声音舞动着沙漠的苍凉与生命的不屈不挠。
沙丽曼望着我爱罗和弱水,仿佛不甘心一般定在那里,目光紧紧地盯着弱水,却只能看着那水般的少女依靠着我爱罗,吹着柔情似水的短笛。她知道,自己失败了……虽然本来就没有人期待她的成功……四周的忍者们都渐渐从胡琴和歌声里清醒过来,沙丽曼明白自己必须走了。
清醒过来的忍者们疑惑地望着彼此,无论是那迷醉的胡琴、催眠的歌声,还是那叫醒他们的笛声……都不见了,沙丽曼美丽的舞姿也不见了,少数几个忍者知道,除此以外,风影大人和龙堂静流小姐也不见了!
* * * *
一月的沙漠其实也很冷,夜晚的风也很冷。黑暗中,完好的包裹着自己的旅人站在冷冷的月光下,前面一个人安静地站着,拦着旅人的去路,夜风吹动的是红色的短发。
“你是砂盗吗?”
“不是……不过我是砂盗首领的女人,”小心地拉着斗篷的帽子,下面露出的脸是沙丽曼,“风影大人,想杀了我吗?我想把你的弱水带走……不过,可惜我失败了。”
“为什么砂盗要弱水?”
“救命,首领中了毒。我在沙漠遇难的时候,是砂盗首领救了我,他是个好男人。在沙漠生存很难,受了伤,中了毒都能不去找医生。以前有弱水的绿洲在,能得到清水,也能得到治病救命的药。可是你带走了她……我是个相信缘分的人,我相信我能和首领相遇,是缘分;首领能找到弱水,是缘分;弱水能自己一个生存在沙漠里,能救所有砂盗的命,是弱水和我们的缘分——可是你把缘分切断了,”沙丽曼扯动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说,“克莉尔儿也是砂盗的孩子,她想学习种植草药的知识,就独自跑来了;可是我知道学习到知识是不行的,没有足够的水和条件,就养不活那些珍贵的植物。”
“现在,你放弃了吗?”
“……不放弃,也不行啊,我本来以为弱水在这里生活得不好,来砂盗这儿,我们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当作神仙。但是,她不需要……就在刚才,我明白了,她只要你拉着她的手,就够了。你是她的缘分,我切不断。”
我爱罗沉默地注视着她,清冷的月光映照着碧绿的双眸,仿佛流动着生命的泉水。然后,安安静静的,我爱罗一步一步走向沙丽曼,夜风吹动着衣服,轻轻地扬起衣摆,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这样越过等死的沙丽曼,想夜色中的某个方向走去。
“……你不杀我?刚才……”沙丽曼还清楚地记得舞蹈时我爱罗那纯粹的杀气。自己利用舞蹈和乐声迷惑了不少砂忍,虽然这需要很多碰巧的条件才完成,不过自己毕竟做了威胁砂隐的事情。
“就凭那种雕虫小技,还不足以威胁砂隐。今晚,我没有杀人的兴致。”
声音在耳边渐渐消失,我爱罗的背影也消失于黑暗之中。
沙丽曼全身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微微发抖着,恍惚间自己逃过了鬼门关。良久之后,才有力气站起来。来自我爱罗消失的方向,细碎的奔跑声让她抬起头:“克莉尔儿!”
哑女张嘴发出呜咽,轻柔的声音和那迷惑的歌声如出一辙。怀里抱着一个袋子,散发出草药特有的气味。
混杂着激动和无奈,沙丽曼拉着女孩走向黑暗:“走吧。大家一定都在担心我们了。这次,希望我们把自己的生命和缘分紧紧抓在自己手里吧。”
* * * *
弱水静静地站在小小的藤树前,那小小的枝条仿佛散发着磷光一般,在这漆黑一片的温室里。我爱罗的温暖从背后袭来,轻轻地包裹着她,两个人都静静的,默默无语。
“想知道紫藤花的故事吗?”我爱罗打破宁静。
“想,非常想知道。”
“……是,很久以前我执行过的一次任务。要护送一位公主外嫁。那个公主很喜欢紫藤花,也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却不是她要嫁的人。那个时候我不明白,她总是不断地想要逃走,被我一次又一次抓回来,”凝视着夜空,我爱罗回忆着,“后来她不逃了,她说我是小鬼,不明白紫藤花的意义,可我也不想明白。在送她到她要嫁的国家那天,正好路过一棵盛开的紫藤花。她跳下车,抱着那花儿放声大哭,然后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也会明白的。总有一天,她会离开那个国家,到她的想去的地方,找到她爱的那个人。……那天,看到邮件里的藤枝,我就明白了,她做到她要做的事情了,她在提醒我,我明白的时刻也到了。”
仰起头,弱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个公主,告诉你,那紫藤花的意义是什么?”
“我……其实有些不安。本来你的生活那么平静,你就像水一般,是沙漠中的生命,很多人都需要你。可是遇到我之后,你的平静就没了……因为我,你还失去了眼睛。我……怕你会后悔,也担心,如果你在砂隐不快乐,该怎么办?可是我是风影,我有自己的责任,却又不想失去你……很矛盾。那天,看到那些碎琉璃,我还是决定——即使这样,我也不要放开你。”我爱罗渐渐收紧双臂,把脸埋在少女的长发中,“紫藤花告诉我:对爱的执著,是最幸福的时刻。……对不起,我不想放开你。”
“我爱罗……”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晶莹的泪划过脸颊,那么炙热,从身体的内部一种火热渐渐苏醒,那么蓬勃的生命力鼓动着力量,喧嚣着激情,弱水扬起头,泪水飞落,落在小小的藤树上,浸润,然后熔岩般流动着,原本在那小小的树干上浮动的磷光瞬间膨胀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起来,枝干不断地粗壮,拉伸,长高,从不足一米迅速顶到温室棚顶,仿佛天女散花一般数百条柔韧的枝条生出,垂落,清晰地听到一声声破壳而出般的鸣动,那是一串串,一朵朵盛开的紫藤花——短短几分钟之内,荡漾着生命奇迹的梦之花蕾,绽放了!
“这……”我爱罗完全愣了。这怎么可能?居然……弱水的力量?!
“我爱罗,谢谢你。”回过身,轻轻抱住身后的少年,弱水知道,“我爱罗,谢谢你。”能遇到我爱罗,能活着,真好!
盈盈发亮的紫藤花,透过那微弱有梦幻的光亮,我爱罗知道自己得到了人生最好的礼物。对了,好像自己又害得她哭了……那么外面今晚会下雨吗?还是……
盈盈洒洒的,六棱形的天之花徐徐而降,满满的铺在温室外的地上,好像能听到人们在喧闹着“下雪了!”“居然下雪了!”
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