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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一盘糯米糕成功的吸引了夫妻二人的目光。
      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那如腊油冻般的色泽让人想立刻大咬一口。
      幸好已经叫冬儿回房去了,否则小孩子还不死活的哭吵着要吃。
      在潘娘子期待的眼神中,陈向东兴冲冲的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大大的咬了一口。
      陈向东原本打定主意,纵然味道难以下咽,也要装出非常好吃的样子,谁想会是意外的美味。
      香甜,柔糯,象蜜般慢慢的融化,流入心田。而这一切都是娘子的情意啊!
      “很好吃啊!娘子,这是你自己做的么?”
      语气里的欣喜更多的恐怕还是来自妻子竟然会出乎意料的做了美食让他品尝,难道此身尚在梦中?

      “是啊,早些日子跟隔壁阮妈妈学的,现学现卖,倒叫相公见笑了。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潘娘子更是贤慧的端来了热茶让他喝,“好吃么?”
      其实她自己都好想品尝一下味道呢,可是想起冷哥的吩咐,恐怕里头大有文章,倒也不敢动一块。只是以后,一定叫冷哥弄一盘来,好好吃个痛快。
      陈向东兴奋的点点头。
      在吃过之前那焦糊咸极的饭菜,再品尝这样的甜品,犹如从地狱升到天堂一般,怎么叫他不兴奋不飘飘然。

      “娘子,你怎么不吃啊?”他一连吃了好几块,便觉口中有些腻,于是又端了热茶喝了好几口,启图冲淡甜食的腻味。
      潘娘子强笑道:“我做的时候,已经吃了好几块了,只是甜食腻口,糯米又耐饥,所以现在吃什么都吃不下了。”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贪婪的眼神却紧盯着糯米糕不放,嘴里口水泛滥。
      她的丈夫虽然觉的奇怪,但是——
      “原来如此,娘子的手艺真的是太好了!”
      “真的么,那以后我常做给你吃好了。”这无心的诺言只是女人随口的敷衍罢了,却让她的男人觉得异常的窝心。
      他竟然不知道女人的心,一旦离开了,就算是拿着金山银山也是拉不回来的。

      他支着头,努力想清醒过来,他站起身,却又无力的软倒在凳子上,上身不支的俯倒在桌上。
      “相公?相公?你怎么了?”潘娘子暗暗的惊异,因为她近身扶他的时候,真的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酒味。好厉害的糕点,如果真的只是产生醉意的话,她吃一块应该会无妨罢。

      陈向东只是拼命打呵欠,皱着眉头,双眼困顿的几乎睁不开了。
      潘娘子故意大声囔道:“好浓的酒味啊,相公,你是不是跟同事一起吃酒了?真是的,臭死了。”
      陈向东的神志渐渐浑混,可是他却努力的想要清醒过来,他用力甩甩头,但是连声音也提不起来了,象在呢喃:“我没喝酒……可能真的是太累了。不行了……想睡觉……”
      最后,在他迷倒的一刻,还要想,嘴里真的有酒味,真的是太奇怪了。

      “哎,这样不行的,相公,到床上睡罢。来——”
      等到潘娘子扶了陈向东在床上躺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早已经昏睡过去了。微酣的呼吸让人觉得他睡的是如此的香甜。
      潘娘子帮他把鞋子脱下来,打算去解他的衣衫的时候,莫得感到一阵的犹豫。
      原来夫妻二人已经生分到这种地步了。
      默默的俯视着平躺在床上的相公,他仿佛是被风雨打蔫的花朵,此刻又重新染上了色泽一般,眉目如画,动人心弦。

      此时此刻潘娘子的心又怦怦的跳动着,思绪悠悠的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掀开头盖的一瞬。
      那是心动的一瞬,是灵魂激荡的一瞬,那一刻仿佛什么东西盛开了,仿佛什么东西活过来了,而这一刻,什么东西撕碎了,什么东西死去了什么东西消散了,溶入了虚无。
      潘娘子无力的坐到床沿边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一个让她心碎的男子,心头百转千折,爱恨交织的情感几乎让她心力憔悴。
      叹息着再看了他一眼,帮他盖好棉被,然后将帐子放下来。
      昏黄的灯下,帐子里头隐约的躺着的男人,显得形只影单。
      深吸了一口气,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理了一下衣裳头发,到了外间,手脚麻利的将桌子上的饭菜一一收拾干净,四下打扫整理了一下。现在,只等着那个前世的冤家带了人来了。

      夜色深沉,灯光摇戈。
      潘娘子坐在饭桌前做着针钱活,所有的耐心几乎随着腊烛的燃尽,消失殆尽。脸上冷静的面具一点点的剥落了。
      终于,听到有人推开院门的声音。大屋的门也特意没有关,所以冷升只轻轻推开门便进来了。
      潘娘子立刻迎上前去,正欲轻声的询问。冷升却不待她开口,便将她推到一边的小房间里,然后低声说道:“嘘——大人就在外面,你相公呢?”
      潘娘子全是冷汗的手忙抓住冷哥,象溺水的人紧抓住浮木一般:“他……他就在里面,睡着了。他吃了好多块糯米糕,真的象是喝醉了一般啊!”

      冷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喜道:“醉了!这就对了,你做的很好。现在你就留在这里,外面的事,由我来操办。”
      冷升正待掀帘出去,潘娘子不由的急道:“你可别乱来——”
      冷升点了她的鼻子一下,笑道:“我知道,一会儿我就来陪你,放心好了。”这个家,他冷升不比潘娘子陌生。就这几间屋子,他闭着眼睛也能走得对。
      潘娘子身是女子,心里又惶惶不安,听冷哥这么说,也只能由他了,只能眼睁睁望着冷哥揭开帘子到了外头。但心里终归是不放心,所以不由的小心翼翼的躲在帘缝里向外偷看。

      不多时,冷升迎了一人进来。
      来人全身裹着斗蓬,一时间看不到脸。
      灯光下,那人将斗蓬取下,露出一张大约成熟男子的脸。
      但是这张脸似曾相识?!只是她是在哪里见过呢?潘娘子皱眉思索了好半晌,却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心里却又冒出另一个念头,幸好是个青年男子,要换成是一个糟老头,她岂不是……哎呀,她竟然有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禁暗自咬牙。

      只听冷升讨好道:“大人,那陈相公就在这屋子里头。你看那个订金是不是先——”
      来人微皱着眉头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子,然后将一锭金子扔到了饭桌上。
      有一种施舍的味道。
      心里有一种冲动,她好想冲出去,将那这金锭扔回到那个大人的脸上,然后大声的叫他滚!在她的脚刚要迈出去的时候,冷升的手已经拉住了她,轻轻的将她往里面推。
      这微弱的勇气经不起这一推,早已消散了。
      无奈的听着外面,那人揭开布帘,进去了……

      对于付明光来说,掀开这薄薄的一层布帘,就象揭开盖在记忆上的一层轻纱般,旧日的回忆潮涌而至。
      陈向东这个名字曾是他迫不及待的想到打听到的名字。
      他忘不了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三月正是踏春时节,小小乐凡镇,寂寂小城寥人烟,却让付明光胸间的烦闷去了不少。
      那时,他正为朝堂上朋党的事而烦恼。
      那是一次失败的对执,而不幸的他却获罪,被贬川中。想到要去那种贫脊荒凉的地方,他心里怎么不感到凄凉。

      杏花从矮实的围墙里面飞舞而出,为这平凡的小镇添了一道风景。
      正骑在马上的付明光也不由的驻足细看,忍不住伸手将伸出墙头的红杏折下一枝来。
      但是他的目光却从纷繁的花枝间,去探觑整个陈旧的庭院。
      就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陈向东。
      象清泉一样的少年正舒适的半躺在树下看书。神情恬淡,面貌俊雅安祥,纯然的与世无争。
      在萦盈艳弋的繁花丛中,竟然独独生了一株幽兰。
      付明光那一刻的心象澄清了,空灵了。什么党阀什么权势都抛开了,他的眼里心里只充盈了眼前一人。
      难怕一生一世就这样痴痴相望,亦足矣。
      只是人世沉浮,世事纷扰,又岂能如愿。
      事实上,那时的他只是匆匆的过客而已。

      而少年的身影都时时在脑海里浮现,他在他的心里竟似落地生根。所以当一切尘埃落定,付明光便再次打探陈向东的消息,那已经是三年之后的现在了。
      轻轻的靠近却不敢惊起一丝的涟漪,只能远远的瞧上一眼。
      然而让付明光为之震惊的是,自己瞳眸之中的这个人,苍白憔悴神情萎钝。
      这个人绝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恬淡文静的自在少年。

      不是,这决不是他想要……
      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流却被这低俗的阴谋腐蚀着。

      付明光不由的感到难堪,他在做什么,他原本并不一定要得到,他只求远观而不亵玩。
      只是后来听到冷升的回禀,他震惊了,难以致信。
      这个少年,玉般的玲珑清透,却是身有残缺。而且是身为男子最痛苦的残缺。
      付明光的手指轻柔的抚过陈向东的脸庞,目光流连之中,不经低声喃喃细语:“可怜的孩子……”

      将手缓缓的从衣摆下方轻轻摸去,只消一把,付明光便叹息更甚了。
      据闻早年陈向东刚搬来此处时,曾每日服用补药,但是后面便停用了。
      付明光又打听到,原来陈向东服用的补药乃是补肾经的药,而且每服昂贵异常,若日日饮用,绝非一个小小的教授用得起的,难怪会停用了。
      调理之事,当日日不断,稍停几日,往日用功便全然做废了。
      付明光坐在床沿,爱怜的轻扶着陈向东的头发脸庞,而后者则反过来抓住付明光的手,怎么也不放开。
      灯萤飘摇,照着付明光若有所思的脸,阴晴不定,变幻莫常。

      潘娘子呆立着,迷茫的双眼望着冷升,她的心却怦怦直跳,恍如在梦中。
      冷升知道她的难受,一直厮守着的夫妻,真要血淋淋分离的时候,那一刻撕裂的痛也许是难以承受的罢。虽然他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但是突然却心有所感。
      冷升爱抚着潘娘子的头发,轻声低喃道:“别怕,一切还有我呢……累了罢,先到铺上躺一下。”扶了潘娘子到了平日闲置的旧床边,神思疲惫的潘娘子顺从的躺下来。
      冷升叹息的想,一切就快要结束了。到时候,潘娘子该如何安置呢?又或者,一切都是他的空想,大人也许甩袖便走,那么一切的担心又是多余的了。只是到时,他真的能一走了之么?他的双眼瞧着闭眼躺着的女人,伸手温柔的抚慰她的面额,却抚慰不了自己的心神不宁。
      突然笑叹了一下。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几天也许是该好好的想一想打算一下将来的事。
      替潘娘子盖好薄被,冷升离开小间。到了外面,打发了跟随而来的下人,让他们先行离去,到了四更天的时候再来接人。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又悄声的回到小间来。

      潘娘子已经坐起来了,神情不安,见冷升进来,连忙小声道:“你说,街坊邻居会不会看到啊?”心里有这样的担忧,她又如何能够安枕。
      冷升小声回道:“放心,我们是夜深了才过来的,应该不会有人看见。瞧瞧的金锭——”他拿出刚刚大人扔在饭桌上的金锭,打算让这金灿灿的东西安慰一下这可怜的女子。
      果然,潘娘子带着一丝兴奋的拿过这沉甸甸的金锭。
      她还是第一次摸到金元宝啊。
      “这个不知道有多重啊,值不值五十两啊?”
      “放心好了,你瞧这么沉。”
      冷升一本正经的悄声静听,突然笑道:“这间屋子不是卧房的隔壁间么?”
      潘娘子不明就里的点点头。
      冷升似笑非笑,说道:“你说,这里会不会听到?”
      潘娘子脸红道:“你瞎说什么啊……什么听到啊?!”

      冷升不由的一把抱住潘娘子,在她耳边轻声的笑说道:“你相公的声音……嗯……”
      只是觉得难堪!此时只盼眼前有个地洞可以让她钻下去,让她好好的躲藏,让所有的一切全变成一场梦才好。

      光听这从隔壁传来的异样的声音,这陌生的声音让她觉得,她从来没有了解自己丈夫真正兴奋的样子,真正快活的样子,真正的是在生活的样子。脑海里总是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压抑着的笑容,苦涩的让她发疯的样子。
      潘娘子一把抓住冷哥的衣襟。
      他笑道:“干什么?!”
      “抱着我——”此时此刻的她是那样的需要安慰,只有这个男人可以给她,只有……
      她不要听,她不想听!她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的……
      是啊,从来没有一刻象这一刻如此的悔恨过啊!
      就算是,第一次将自己的身体展现在丈夫以外的男人面前,也不曾有过。
      后悔啊……

      在欲海里翻腾,因疲惫而沉睡,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身边的人起身了。
      潘娘子睡意蒙胧的睁开眼,却见冷哥正在穿衣裳。
      便拥被坐起身来,咕哝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啊?你要走了么?”
      冷升利落的穿戴好,说道:“你也赶紧起来,大人就要走了。等大人走了之后,帮你丈夫清洗一下,尽量不要让他发觉昨晚有人来过的样子,明白了么?”
      她哑然失笑道:“你说什么蠢话,事情都到了这般的田地了,除非白痴傻瓜,又怎么可能不会发觉呢?”
      冷升冷声道:“我叫你这样做你便做,难道你不知道,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就可以轻松的唬弄过去了,装傻你总会罢!”说罢,冷哥已经走到小间外头。

      一时间难以接受的冷漠和严厉让潘娘子差谔半晌,她瞠目结舌。
      “装傻?哈……”她一直都是,一直都是在装傻!低低的笑着的她真的觉的自己好傻啊!
      缓缓的起身穿衣,动作迟缓的象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掀开布帘的时候,只听冷升在外面低声道:“大人,在下先去唤人来你且稍候。”
      潘娘子再也忍不住掀开布帘,刚好对上站在饭堂里的那个大人转过头对上来的视线。那样冷漠的目光让潘娘子打了个激灵。
      简直是岂有此理!她没有冷言冷语倒是客气了,反倒这个男人竟然怒目相向。
      最后听到冷升在门外低声叫道:“大人可以走了。”
      “哼!”那男人朝她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拂袖出门去了。
      她再也忍不住出了小间。想要破口大骂,却只能低声跺脚:“可恶!”直气得浑身发抖。
      转头又看向睡房,怒气变成一种深深的恐惧。迟缓的脚步在走到卧房前面的时候停住了,伸出去掀开布帘的手是止不住的颤抖。没顶的恐惧布满了她的全身,她快无法呼吸了。

      冷升送走了人,他又回来了。
      好怕他只是一个过客,潘娘子一见他整个人几乎蹦溃了,她流泪道:“冷哥,我好害怕,不要离开我,不要抛弃我……不要……”
      冷升见她如此,不禁也有些后悔刚刚语气太过坚硬,连忙柔声安慰道:“别怕,怕什么!对不起,刚刚我不知道怎么的,娘子你别怪我好么?”
      潘娘子靠在他的胸前只是摇头。
      “这些碎银子先拿去,买些好吃的。”
      潘娘子默默的接过来,紧紧的握在手心。
      “那锭金子你且收好,我们以后的好日子可全靠它了。”冷升将刚刚付明光给的金锭塞在这个惊惶不安的女人手里。
      潘娘子手里握着这个被体温捂的热乎乎的金锭,不由的心里安定下来。她不禁破淀而笑。
      “那位大人他怎么说啊?”这会儿倒有心思想起这事来。
      冷升沉吟了一下:“这个我还没问。天快亮了,我得赶紧走了。帮你相公仔细清理一下,尽量小心点!我走了。”纵然依依不舍,但怕早起的邻人会发觉,也只能黯然离去了。

      潘娘子赶紧点火烧水,一边仔细的打扫整理屋子。
      没多时,一大锅的热汤已然烧好。她端了热水在卧房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三的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害怕的之后,才蹑手蹑脚的来到里屋。
      桌上的昏黄的灯光随着布帘的掀动摇弋着。
      一切仿佛还象初时她离去一般无二。
      轻轻的将热水搁到小凳子上,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微微敞开的帐子内。心里的种种猜测几乎要破体而出了。
      没什么好害怕的啊!
      她拧了一把热布巾,然后毅然揭开布帐。
      纵然是三番四次的心理准备,但是潘娘子还是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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