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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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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柳絮轻轻的在潘娘子的眼前飘过,轻轻柔柔飞舞的许久也让她驻目了许久。身似柳絮随风飘,正如自己,漂漂浮浮想要找个真正的依靠啊。
从窗边回过神,望着依然平躺在床上安静沉睡着的相公以及一直坐在边上陪伴着的付明光和冷哥。
冷升走到她身边,抬起手,轻轻拭去她腮边的泪水,柔声道:“傻瓜,这不是你的错。上一次,你告诉我陈向东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一股脑儿的全部告诉付大爷了,想不到这糯米糕——”
而事实上,是他吩咐冬儿,如果潘娘子要,就将装着糯米糕的盒子递给她。
而这一切潘娘子并不知道而已。她在深深的自责,一切全都是她的错。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已能安份守已,遵守妇人之道,那么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所以她才是凶手,而其他人仅仅是帮凶而已。
潘娘子不想解释付明光的别有居心,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相公他真的很喜欢吃。”回想起他欣喜的吃着糕点心满意足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残忍。
冷升瞧着潘娘子脸上浮着的神情,叹了一口气,他不确定的说道:“难道你要退缩了么?”
虽然世上有一些事,是永远也不能回头的。
但是女人的心在遇到某些事情,比如男人的软弱或泪水时,就会软下来,进而回心转意。
他不由的紧张,目光紧紧的注视着潘娘子的神情。
但是潘娘子却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他会这样。”说着眼泪轻轻的又流出来了。
这时,门打开了,冬儿端了煎好的药进来。
她先是怯怯的看了看付明光,于是绕了个弯,走到潘娘子的身边低声叫唤道:“大娘子,药好了——大娘子你不要难过了,表叔叔会好起来的!”
潘娘子忙接过来,破涕而笑反而安慰了冬儿几句,让她离开了。
端了药走到床前,只见陈向东依旧沉睡,却也不忍心叫醒他,只能将药搁在床头柜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闻到药的味道,陈向东醒过来了。
张眼便见到眼前驻立的三人,陈向东紧锁眉头,轻轻的将头转到床里边去了。
潘娘子担心的望向冷升,冷升却又望向付明光。
付明光柔声说道:“东弟,你怎么了么?大哥给你送的糯米糕你不喜欢么?我还是特意要冷兄弟从你娘子处仔细打听过来的。你娘子说你非常喜欢吃,大哥没想什么就吩咐别人做了,可能做的不太好……还有上次,大哥惹你这般生气,所以带了这些你爱吃的糕点,是打算向东弟你赔罪来的啊——你若有个万一,你叫大哥我如何自处?……既然东弟不喜欢,那大哥叫冷升全部拿去扔掉……”
潘娘子也接腔道:“对不起啊相公,堂哥这般问我,付大人也是一番好意。你不要这样子——你这样子叫我心里好难过——”
冷升也劝道:“妹夫,你且把药喝了罢,身体要紧啊!”
半晌,陈向东才把头转回来,他不去看付明光,不看冷升,只是呆呆的望着潘娘子。内心在交战,只是一切有可能回头么?纵然他全不计较,就能够粉饰太平么?人的心啊瞬息万变,能回到过去么?
潘娘子连忙用袖子把脸上的泪水胡乱的擦了擦,坐到他身边来。
冷升将陈向东小心扶起来靠在床柱上,潘娘子端了药一口一口小心的喂他。
陈向东望进潘娘子的目光深处,那里有愧疚、有痛楚、有伤心、有深深的无可奈何……
娘子啊~有谁可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陈向东喝了几口,失神的望着自己的妻子,小声道:“娘子,是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他告诉自己,只要潘娘子愿意,纵然她有一切的过错,他全然不会计较……他怕失去她……
潘娘子含泪喜道:“相公,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只是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糯米糕啊。”
陈向东摇摇头,只是一口一口咽着妻子亲自喂的药没有再说什么。
望着这一幕,付明光抿紧了嘴。
所有的人都不去看他的脸色。
陈向东不愿看他,潘娘子厌恶看他,冷升不敢看他。
直到陈向东把药喝完了止,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潘娘子还是把付明光送的点心,全部照单收下来了。这么多真要扔掉想想还是心痛。只是全部搬起来放到冬儿的房间里。
喜的小丫头跟什么似的,再挤也无所谓了。
当一切都妥当了,潘娘子回房才发现相公虽躺在床上却根本没有睡,只睁着眼睛望着她。
潘娘子不由的微笑道:“相公,你要好好休息,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他笑了,笑容苍白:“娘子,你快活么……我一定让你非常不快活,是罢?”
陈向东他不是傻子,他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说辞么?他打算摊牌了么?
潘娘子愣了一下,紧张道:“你尽在说胡话,我哪里有什么不快活的,你看,我很好啊,只要相公好好的,我便很好了——你若是这样不好,我才叫伤心才叫不快活呢……不要胡思乱想了。”
他喃喃的说道:“是这样子么?”
然后转头望着床顶,缓缓的闭上眼睛。
陈向东虽然一天天的好起来,只是他一再出事,流言蜚语如春日的柳絮四下飞舞,弄得人尽皆知。
潘娘子推说是上次失足落水落下的病根也就吱唔的对付过去了。
付明光经常来看望陈向东,他也温和的接待,没有抗拒,没有漫骂,没有冷然。
这一切都看在潘娘子的眼里,为他的改变又伤心又害怕又无奈。
就象今日,那付明光邀他一同到街上去逛逛,他也欣然接受了。
潘娘子望着他们的背影,泪流涓然。
“东弟,你怎么穿的这般薄?你身体不比常人,万一冻着了如何是好,不如回去多加一件外衣,咱们再出来逛逛。”付明光眼看陈向东只穿薄薄的一件春衫不由的感到担扰。
“没关系,都快夏天了,天气也热起来了。更何况我一点也不冷,走了半天还有一点汗。”
“这里有间成衣铺,现成买一件?”
“不用了。”陈向东低头只向前走去。
付明光无奈的看看边上的那间成衣铺只得走开。
“想不到,我到乐凡镇也有一个多月了,时间可真是快啊。既然夏天快到了,不如去看看扇子——”
陈向东不可置否也跟随着付明光的脚步来到一家扇子铺。
一溜摆了十几款的扇子任君挑选。有团扇、有折扇以及姑娘家用的轻萝小扇等等,不一而足。
“就这几种么?还有更好的么?”付明光拿起一把红木骨制的折扇,在手上耍玩了一下又扔回铺台上。眼见小镇也拿不出什么上等货色,又怕东弟不开心,不由的感到心烦,
陈向东见店家一脸愤忿,却不敢反驳的样子,淡淡笑道:“付大哥是大人物,自然是看不上穷乡僻壤的东西,店家不需要难过。”
付明光诧异的转回身望着一直无精打采的陈向东。
后者淡淡一笑:“象付大哥这样的门第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商贾,否则的话就是违制。像大哥这样的人物来到乐凡镇,就象苍鹰停在枯木上只是稍做歇息罢了。”
付明光不由的讶然。
在他以为很是单纯的陈向东恐怕很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难怪前番日子他邀请他到趣园做客,而东弟都欣然前往。就象今日,他邀请东弟上街,他也没有一点推拒。
莫非是因为怕他的缘故。
原来陈向东并不是真的想结识付明光这个人,并不是要原谅一个名叫付明光的人,他只是不敢不来,不敢不理他而已!
心脏仿佛被针扎般的痛苦。
眼前这冷淡斯文的几乎象陌生人般的男子跟那个晚上与他燕好的陈旭相差十万八千里。
那夜,那火般的神情,几乎让纠缠的二个人燃烧贻尽。
付明光感到这一刻是如此的受到伤害。
他不由的失笑,象他这拥有钢铁一般的心志之人,竟然也会受到伤害?
只因为陈向东的眼里那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以及那淡淡的哀愁么?
原来,他已经如此的在意这个人了。
什么堂皇的理由,什么缠绵的情意,此时此刻,他的心他的头脑辖然明了,他懂了。
他只是想要得到陈向东……他想得到陈旭……
没错,他想要他的心都快要疯狂了。而且,他一定要得到他。
熊熊的斗志在他的心头燃烧。
没错,他付明光从来没怕过什么,陈向东的心他一定会得到的。
付明光的眼神坚定起来,脸上再一次带着一贯大度的微笑。
“原来东弟是这样看大哥的,象苍鹰……呵呵,真是让大哥感到羞愧,你是想让大哥无地自容么?”
现在轮到陈向东感到尴尬,因为说出那样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从来没想过用言语讽刺别人伤害别人。更何况,他只是将所有的现实坦露出来而已,但是真相从来是伤人的。
付明光眼见陈向东的脸涨红了,心里想,果然还是他,脸皮子薄成这样。
“东弟,走了这么长的路,不如上茶楼歇歇脚?!”
“不……不用了。”他只想尽快回家。
付明光自然顺了他的意,更何况乐凡镇地窄人稀街道冷清也没有什么诸多看头。
两人只是卖了一些杂物便回去了。
总之这是一次并不愉快的邀游。
潘娘子接过陈向东递给她的绸缎,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缎面,心里想,她也有穿这蚕丝衣服的一天,这象是在做梦一般呵。
陈向东见娘子这般欢喜,仿佛天上掉下金子。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这匹锦缎其实是付明光买来送给他的。
他故意挑选艳丽的花色,付明光也只是但笑不语。
他实在是看不透付明光这个人。自己总有一种蚯蜉撼大树的感觉,象一缕微弱的光之于深暗的大海如此的不自量力。
渐渐的,生活又趋于平静。一切看似无波,可是身在其中的任何一人都知道底下的波涛汹涌。
陈向东麻木的看着冷升含笑的脸,口口声声称呼他为堂妹夫。
潘娘子皱着眉头发愣,因为随后付明光送来一匹匹淡雅的丝绸显然只是为了讨她的丈夫的欢心。
冷升看着潘娘子忧伤的双眸心里五味杂陈,他有种绝望的感觉,他是真的喜欢上潘娘子了。那么现在,他要开担心了。“难道你还没有下定决心离开你的夫婿么,那么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他总是这样想着,并且打定主意找个时间问她。
付明光微笑着让自己不要太在意东弟冷淡,他相信东弟也是有情人。但是,随着他的付出,衬着陈向东无动于衷的神情,他渐渐的觉得自己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有定力。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一日晚饭后,范生匆匆赶来,手里还拿着几张贴子。
范生跟陈向东素来要好,所以一有事便第一个来知会他。
将搁在身前的烫金红贴推到陈向东身前,范生一脸神秘道:“陈老弟,你可知晓付明光是什么人么?”
陈向东拿起身前的红贴打开细看,却是一张邀请贴。
发贴人是付彬,地点便在趣园。
他……想干什么?他还要搞什么名堂?
陈向东合上贴子,重新放回桌面上,淡淡的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而且我也不想去……你帮我送回去罢。”
范生惊讶道:“你跟付大人不是一向交好么?你怎么了?他可是大人物,咱们可得罪不起,而且县丞大人特意吩咐过,不止所有的人要去,而且还要携家眷。”
“携家眷?”陈向东不由的诧异,付明光的葫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药?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去,“范大哥,你也是知道我的,一向不喜欢凑热闹,更何况最近身体也一直不太好……”
范生一脸为难道:“听说是趣园百花盛开,以牡丹为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付大人才广邀才子……咳……佳人同赏,普通人还拿不到这贴子——不过依我看来,咱们这帮穷教书的能前去,恐怕还是指着你的面子呢。”
陈向东一脸的不豫:“你胡乱说些什么!”
潘娘子早在帘后听了半日,只听得心急如焚,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从帘后走出来 ,一脸好奇的问道:“范相公……是不是你家夫人也随你同去啊?”
“是啊——家里的孩子只能先抱回老宅让我娘先带几天。”范生说起家长里短来也是长吁短叹。
陈向东冷冷的道:“男女同行成什么体统,简直不象话!”
范生忙道:“陈老弟这你可错怪付大人了,听说他有特意的安排,绝不会乱了纲常,你尽管放心。”
潘娘子展颜笑道:“相公……奴家也是许久未曾出门,若能同众位夫人小姐一同赏花,那岂不是天大的美事么。我要去!”
陈向东望着妻子的笑颜,所有拒绝的话只得往肚里咽下去。
他转念想到,有这许多的人,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谅付明光只手遮天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胡作非为罢?!
如此想着,稍稍放下心来。
最后,也只得收下贴子。
范生匆匆来又匆匆去,他还得去下一家送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