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鹰飞天涯》木枫槿

58、血海·醉酒·母亲

　　寒风如刀，一刀刀凌迟着丁灵琳那颗饱受痛楚的心。她迎风飞奔，奔了很久，雪似乎越来越大了。丁灵琳一个趔趄便弯下了腰，开始不停地呕吐，连胆汁苦水都吐出来了。她竟没有见到叶开。那么叶开到底是死是活？那飞刀究竟是李曼青发的，还是……叶开？

　　丁灵琳从来没有如此讨厌自己。郭定为了救她几乎丧命，她居然因为一把飞刀便抛却一切，她追出去的时候便告诉自己，若是追到了叶开，她就绝不能嫁给别人。她连怎样回去告诉郭定的话都想好了。那样残忍的话，倘使方才出现的不是李曼青而是叶开，她丁灵琳绝不会犹豫半分。可如今她却觉得自己很讨厌。所以，她要回去找郭定，即使她最终不能跟他结婚，也不能留下重伤的他独自面对这满堂宾客。丁灵琳到底是个小姑娘，虽然有时候有些蛮不讲理的任性，但却是个善良的姑娘。

　　她擦了擦嘴角，收敛妆容，硬是挤出一抹浅笑，飞快地往鸿宾客栈跑去。鸿宾客栈的大厅里，灯光依旧辉煌，隐隐有悠扬的笛声传来。丁灵琳想，那假冒南宫远的人，必定早已逃走，郭定一定还活着，大家一定还在等她。思及此处，丁灵琳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意，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此刻的笑里满含的幸福。

　　人心到底是肉长的，纵使丁灵琳的心里早已装满了叶开，也并不代表没有任何空间再留给其他人。毕竟，人的心也是有弹性的……

　　可下一刻，她的心忽然就冰冷一片，就像是忽然落入了一个寒冷黑暗的万丈深渊，任她如何挣扎，也看不见一丝希望。

　　绝望，这满大厅满满的都是绝望！

　　这大厅甚至已变得比地狱还可怕，这满室的红烛红帐犹如地狱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红得让人绝望。而最让人绝望的却不是那对龙凤花烛的讽刺，也不是她这一身大红喜服，而是血！

　　鲜血！

　　这满室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丁灵琳瞳孔紧缩，带着满眼的震惊，茫然地看向这人间地狱。她的身子在不断发抖，止都止不住……她一双涣散的瞳孔盲目地扫视着这满室鲜红。

　　死人，满屋子都是死人！

　　丁灵琳的胃在翻涌，忽然间她疯狂地跑到这群死人堆里面，她要确认，郭定是否已然遇难！这一刻，她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看到郭定！她还没有为她抛弃她的任性道歉。她还没有忘记自己对他的那些承诺。她自然也忘不了他对她的那些保证！

　　可她却怎么也无法在这群可怖的尸体中，找到郭定的身影。她更觉得自己让人讨厌了。怎么就能放下危机下的郭定？！

　　就在丁灵琳绝望之际，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到她身上,她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风吹进来的时候,竞赫然又有一阵笛声随风传了进来。丁灵琳想也没想便跳窗而出，她早已被这些尸体折磨到崩溃！

　　寒风吹过大地,大地一片黑暗。

　　丁灵琳没有犹疑地冲到这个人面前,已看清了这个人的脸,一张苍白而扭曲的脸,一双充满了惊吓恐惧的眼睛,眼睛已凸出,正死鱼般瞪着丁灵琳。

　　丁灵琳看过这张脸,看过这个人。

　　这正是那个痴痴地站在血泊中,已被吓疯了的吹笛人；也正是喜堂中唯一还活着的人。丁灵琳握紧双拳,忽然发觉一滴鲜血正慢慢从他眼角沁出,流过他苍白的脸。

　　寒风吹过,她忍不住又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她忽然发现这个人竟已是个死人。那刚才的笛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丁灵琳一步步向后退,刚退出两步,突然间,一只手伸出来,闪电般握住了她的手。丁灵琳的手也已冰冷,几乎又要晕了过去。但她没有晕，她立马咬咬舌根，手一翻，便是几颗夺命金铃快速打出，丁灵琳趁着这个空档挣开手，随即拔下头上金钗打出，一个翻身，人已在几丈之外。丁灵琳拼命地跑，她虽然知道她已穷途末路了，但她却不想认命。她听到了嗤笑声，而她眼前最后留下的景象是火……漫天的大火，似乎能够吞没一切的火焰……

　　丁灵琳脑海中最后的残念便是，叶开，你怎么还不来？为什么每次我遇到危险，你都不在我身边？！烈火照红了大地苍穹之时，黎明终于来了。丁灵琳的闭眼前浮现的确实另一个人的影像，她此时才发现，这个人，一直……陪在她身边……

　　但叶开却还是没有来……
　　叶开在哪里？
　　叶开醉了。

　　一个人喝得晕晕乎乎的。他这个晚上说了很多话，也喝了很多酒，傅红雪只是听他说，也看着他喝。他也是男人，还是个被酒狠狠伤过的男人，被伤的原因也是因为一个女人。翠浓只是离开他他便醉生梦死，更遑论丁灵琳嫁作他人妇，没有人能比傅红雪更懂得，醉生梦死之后留下的万般苦痛深渊，但他也知道，今晚让叶开醉一场是最好的选择。

　　他静静地看着醉倒的叶开。又想起了叶开先前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由有些慌乱，兀自斟酌起来。
　　自从叶开答应留下之后，上官小仙是变了法子的来讨叶开欢心。每每到了此刻，李曼青就跟个被抛弃了的小狗一般，眨巴着一双虎目，特别怨念地盯着叶开，盯得叶开直发憷。而叶开每每瞧见此番，心里也不好受。都说，这女人一旦死脑筋，男人就麻烦了，让叶开说，这男人死脑筋起来比女人还吓人！譬如，李曼青，再譬如，傅红雪。

　　傅红雪不由冷哼一声，戏谑道：“没想到你也有如此不解风情的时候。”

　　叶开苦着一张脸叹息道：“对着这么恐怖的女人，换谁也难解风情。当然除了李曼青那脑子发憷的以外！”叶开挑眉撇了撇嘴，“再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上官小仙对我好，也还是想要拉拢我做她的护法，帮她做事。她留下曼青也是这个原因。当初她本是想拉拢你的，但你当初不光不答应，还险些拔刀相向。她只好就此作罢。倒是李曼青这小子脑子给猪油蒙了，自己把自己赔了上去！”

　　傅红雪不置可否，淡淡道：“看得出，她待你不错。”

　　“她只不过想要利用我对付魔教罢了。”叶开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了，“红雪，你还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上官小仙跟魔教有了协议吗？”

　　傅红雪点了点头，道：“记得。”

　　“但像上官小仙这样的女人又怎么愿意受制于魔教。所以她一直想拉拢你，毕竟……”叶开顿了顿，神色不安地看了看傅红雪……

　　相比叶开的不安，傅红雪反而看不出神色，淡淡道：“毕竟我是由魔教大公主教出来的。”

　　“红雪……”叶开还是很不安。这是他们之间一块很难跨过去的坎儿。但傅红雪连忙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上官小仙要对付魔教？”

　　叶开见傅红雪转移话题，也便再做纠缠，顺势说下去：“没错。但上官小仙带来的消息，魔教的四大天王中，已有三个人到了长安，却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用的什么身份。”

　　傅红雪瞳孔猛地一缩，眼里的痛苦溢于言表，苍白的手紧紧地握住漆黑的刀，叶开看出了他的不安，还未安慰几句，便听傅红雪惨白的嘴唇冷冷道：“是哪三个？！”

　　叶开忙回道：“上官小仙说的，除了多尔甲还留守在魔山之外，其余三个，碟儿布，布达拉，班察巴那都已到了长安。”

　　叶开此话一出，傅红雪的脸色陡然变得十分怪异，那种怪异叶开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看着这样的傅红雪他很心疼，很想抱住他，抚着他的背，在他耳畔轻声细语，安慰他，一点点抚平他的苍白……

　　“是谁？！”傅红雪的语调陡然升高，“是谁告诉上官小仙的？”
　　叶开老实答道：“是魔教的一个公主。上官小仙说她收买了那位公主。”

　　傅红雪抿了抿唇，握刀的手紧了紧，唇角嗫嚅，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轻声地问出了一句：“你……有过去看过……她吗？”

　　她？
　　这个她是谁？
　　懂傅红雪如叶开，他自然知道傅红雪口中的她指的是谁。那个她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一手养大傅红雪的母亲——魔教大公主花白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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