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迷梦（下）》南栖燕

6、土神

　　我摇了摇脑袋，这一觉睡的真是舒服啊！伸展了下四肢，我爬下床，四处寻找着水源。
　　等一下。
　　这是！！！
　　我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单的屋子，和普通农家一样，隐约听见哗哗作响的瀑布声，可是，这深山里，哪里会有这么别致的屋子？
　　我走向对面的梳妆台，面对着铜镜。
　　这明明是女孩家用的，如果真的是那个男人把我带到这里来的，那么这里应该还住着一个女子。
　　我就着凳子坐下，看着我自己憔悴的脸。
　　应该好好打扮一下，我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细毛笔。
　　折腾了一会，我满意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然是好看了点，但是还缺点东西。
　　翻箱倒柜之后，我搜刮出一柄雕花白玉簪，大大咧咧地插在头顶。
　　头发整齐了，脸也很漂亮，只是……
　　我的目光瞥向了衣柜。
　　这户女子居住在山里，居然还有这么多漂亮衣服，真是奢侈啊！我一边想一边一件一件的在身上比画着，最后我选中了一套淡紫素纱罗裙，毫不犹豫地换上。
　　现在的时候，张浩就说我花心，衣服一天换一件，看来到了古代还没有改掉这个陋习。
　　想到张浩，我暗淡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又是一番叹息啊。
　　我走出屋子，凝望着山谷。
　　这个不大不小的山谷可真是隐居的好地方呢！
　　我浅浅地沐浴着带着水汽的风，瀑布的声音在山间回响，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美丽。
　　在这里作一对神仙眷侣，何乐而不为？
　　想到在现代住山洞的日子，这里真的算是天堂了。
　　一个恍惚，我定了定神。
　　山洞？
　　没错，在瀑布的最边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山洞周围的杂草被修剪的整整齐齐。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因为冥冥之中有人牵引着我，我就这样向着那个山洞走去，并且每走一步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洞前，石壁很光滑两侧的杂草似乎经常有人修剪，露出了一行刻在石壁上的词：

　　凤凰劫鸳鸯怨
　　织罢机杼琴断弦
　　阴阳隔　天地倦
　　风舞剑落桃花绝
　　离合悲来去苦
　　相逢却要望相思
　　修仙弃归邪尽
　　凝月无霜恨无期

　　读罢，我微微颤抖了一下，如果不是有莫大的怨念，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诗句？
　　这下我反而更好奇这个洞里是什么了。
　　我回头看了看，确认没人跟来，立刻爬了进去。
　　起初，这只是一个黑黢黢的洞，但是匍匐一段之后，便出现了睥睨，洞的直径渐渐扩大，可以让我直立行走，并且伴有蓝绿色的独特光芒，我的心小小的跳动了下，这种熟悉的，幽幽的光芒，我在火神、水神、风神上都见过，水火两颗夜明已经不在这个时空，难道说，我马上就要看见土神了？
　　然而我的头却一阵抽痛，那种蓝绿色的光，我还在哪个地方见过……
　　我回过神，继续向前走去，可是越到深处越是寒冷，我紧了紧领口，转了个弯。
　　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
　　蓝绿色的光，那一声声急切的呼唤，还有冰冷到彻骨的玄冰棺材，这场景和梦里一模一样！我立刻飞奔过去。
　　没错，这就是真正的阮祠！和我一模一样的阮祠！
　　棺材里的女子仿佛正在做着一个浅浅的梦，她嘴角泛着甜甜的笑意，眉宇间透着不容侵犯的傲气，纯白色的暗花罗裳自然地散在身侧，她双手间透着蓝绿的光，凑近了看，才发觉，这是一根精致的发簪，而那颗宝石，就是土神。
　　这么说，那个男人……
　　“你在做什么！”他怒吼道。
　　我回头，这个酷似弘烨的男人正站在我的身后。
　　我被吓傻了，只有楞楞地站在那里。
　　他仿佛也被惊吓了，狠狠地盯住我。
　　“阮祠……”
　　“弘烨……”
　　我们都忍不住同时呼唤道。
　　于是，引来了一阵尴尬。
　　“她是阮祠吧。”我微微笑了笑，首先开了口。
　　“你别管。”他指着洞口，“出去。”
　　我摇了摇头，原来上天是这么的捉弄我，原来我一直是个局外人。
　　他甚至都没问我姓名，就让我离开。
　　也许，我和他根本就没有交集。
　　也许，我错解了“半世为仙半世人”。
　　也许……
　　我出了洞，温暖的阳光驱散了身体的寒冷，却怎么也驱散不了我被冰封了的心，彻骨的伤痛忽然间蔓延，我吸了吸鼻子，落下泪来。
　　我想我应该离开。

　　转身回屋，我拾起换下的旧衣服，随便打了个包，连头都没回，就冲向了门口，谁料道，那个家伙已经堵在了门口。
　　“你要走？”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你发现了石洞的秘密，所以你觉得待下去很危险，是不是？”
　　这一番话透着一种深深的蔑视与怨恨。
　　“我没必要留下来，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是！”他打断我的话，“你发现了我的秘密，所以，你不可能活着离开。”
　　我被彻底镇住了。
　　他并不是把我当成阮祠而要留住我，而是为了捍卫他的记忆要留住我的尸体！
　　他缓缓走向我，刹那的威严竟让我不能移动半步。
　　我只有呆呆地看那熟悉的脸向我靠近，猛然间，他伸出手，我出于本能，敏捷的一闪，躲过了他要掐住我的举动，这时我才了解，逃命的时候到了。
　　我扔掉手上的累赘，向门口狂奔出去，从山谷的小豁口，匆匆向外爬了出去。为了逃命，我在深山的树林里漫无目的的奔跑，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放慢了脚步，看样子他并没有追出来。
　　真是费劲，我以为他会追杀我，眼下我的咒文一点作用都没有，还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说道底，究竟是什么导致我不能施法？
　　难道水神回归之后，我丧失了所有的功力？
　　早知道把阮祠的土神拿出来修炼，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我也不至于功力尽失，手无寸铁。
　　寒风瑟瑟，穿过山间，我捂了捂臂膀，大树遮得看不见阳光，一天之内要躲过无数次杀戮，真不是妖过的生活。
　　下面该怎么办？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天黑了，张浩还在完颜亮那里，弘烨已经回去了，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说实话，现在最牵挂的就是张浩了，难得患难见真情，如果这家伙好了，我九尾狐一辈子都不会和他作对。
　　至于感情么……
　　弘烨，是你辜负了我在先，所以，我问心无愧，当初之所以放弃子航，完全是因为你的照顾让我非常感动，而现在你却离我而去，要怪也能怪我们根本就没有走下去的缘分，怪我太傻，错信了你，怪我太笨，相信神仙有感情。
　　想到这里，我微微叹了口气，既然是孽障，就让他早了早好吧。
　　我猛地竖起耳朵。
　　那是什么声音？
　　风又穿过树林，引起沙沙作响，天完全黑了下来，周围似乎很安静，我保持警觉，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黑暗里有一处浅白在茂密的丛林里移动，我瞪住它，他似乎在轻轻地向我靠近，这种随时准备攻击的战术，只有猫科动物有。
　　那么，它……
　　一声怒吼，它猛地向我扑来，我顺势一歪，跌倒在一边。
　　跑！我连滚带爬地向前奔走。
　　山里遇见老虎，是概率比较低的一件事情，可是遇见白色的老虎，概率则是万分之一，这家伙好象很饿，似乎很想拿我当猎物。
　　狐狸肉吃不得！！！
　　我一边跑一边拨开眼前的树丛，越深越看不清，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后面的声音忽然减弱，我大胆地回头，白虎停了下来，碧蓝的眼睛在夜里微微发亮，他警惕地盯住我，后退了两步。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这样的嚎叫，我并不陌生。
　　我立刻料到我又遭遇到了什么，天啊，我总是那么背！
　　周围的树丛里射来无数道绿色的光，已经把我和白虎包围了起来。
　　白虎也顾不上我了，正在准备随时发起进攻。
　　你这个笨蛋！我暗自骂道，我们寡不敌众，迟早是要被吃掉的。
　　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猛然间，一阵亮光从我眼前晃过，身下的草丛燃烧了起来，我连忙避让火苗，一堆小火似乎控制住了局面。
　　一个黑影挡在了我的身前，一种熟悉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子。
　　忽然间我兴奋了起来。
　　“子航！！！”我大叫。
　　“燧石不多了，”他塞给我一把石头，“你试试打火多烧几片草丛，看看能不能把他们逼退。”
　　我连忙点头，蹲下身开始打火，一时间山风刮过，燃火变得非常困难，我的手又在发抖，就更不容易了。
　　忽然，身边一团黑影挡住了吹来的风，一团火苗升起。
　　我诧异的抬头，那只白色的老虎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一惊猛地起身向后退，撞上了子航的背。
　　“它现在自身难保，别怕。”子航镇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