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恋语录》雨令

4、铁板炒饭

　　四、铁板炒饭

　　新餐厅分一、二层，二层是风味小吃。一般简称为新餐二层。
　　吴卉最爱这里，而如意最不喜欢这里。尽管这里的饭食比另几个餐厅的大锅菜好吃一点，但整个大厅里弥漫的油烟让如意姑娘极不适应。每次在这里吃完饭后，衣服上头发上都会沾染上这种味道，经久不褪。
　　芦苇爱好向来和吴卉一样，所以，如意还是忍住厌恶笑嘻嘻咬着饭粒。倘若忽略掉味道，单单看这蓝色烟雾，也还算顺眼。
　　“她是不是还在宿舍赖床？”饶是人声鼎沸的食堂，芦苇的声音还是准确无误地传到如意耳朵里。
　　“她”，毫无疑问是说吴卉。芦苇和如意提吴卉时，只用一个简单的“她”字表示，从不提名字。老实说，这个“她”字，让如意心里刺痒不已。如意辨不出是自己太多心还是事实如此，总觉得“她”这个字蕴涵的意思太暧昧。
　　“恩，她的习惯。”如意也顺从地随着他说“她”。
　　周末赖床绝食，确实是懒人吴卉的习惯。
　　“那呆会儿帮她带饭回去吧？”芦苇说着，已站起身走向卖饭窗口。
　　如意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又一次烂回肚子，原本不想回宿舍的计划也因此改变。油烟中，如意依稀辨认着芦苇的唇形，其实不用辨认想也想的出来，韩国炒饭不要胡萝卜不要葱花加一颗煎蛋，——吴卉同学的经典菜色，全民皆知。区别在于，如意很难将一串要求记牢，而芦苇向来会体贴多加红豆奶茶一杯。
　　芦苇微笑着提着饭盒走回来，眼睛闪亮。刚还闷火的如意很不争气的红了小脸，人家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己不该这么多心。况且，吴卉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回到宿舍，吴卉正在电脑前奋勇杀敌。如意想不明白为什么男生们喜欢玩CS这类血腥游戏，更想不通为什么吴卉同学也迷这东西。如意把饭放在吴卉桌上时，吴卉刚好打爆一着迷彩服的人，血淋满屏幕。如意几乎是厌恶的瞥了吴卉一眼，吴卉似乎毫无知觉，嘟囔一声“谢谢”，退出了游戏。
　　如意看着狼吞虎咽的吴卉，真有些怀疑自己太敏感。

　　吴卉最被人唾骂的言论就是她的爱情宣言，即，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吴卉只爱玩那点小小暧昧游戏，从不肯考虑认真谈次恋爱。爱的太深伤自己，爱的太浅害别人，因为结局注定是分手。
　　宿舍里曾不只一次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大学里的恋情到底有没有未来。仿佛电台夜话。这是个经久不衰的问题，因为没有答案所以争论一直存在。吴卉是个最悲观的乐观主义者，认定现在的爱情全非爱，只是寂寞男女互相依偎的借口。
　　如意向来不和大家争辩，因为如意自觉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十分不善争辩，但如意轻易不会被说服。像妈妈说的，这丫头是个牛脾气，沉默而固执。如意相信，爱可胜天，爱可顶天。即使受伤，依然相信。

　　芦苇不是如意的初恋，当然，如意也不是芦苇的初恋。
　　如意想，这很公平。或许受过伤的人，会更懂得珍惜。只是或许，如意只是推己及人。
　　如意的初恋，在大一时无比凄惨的死在一个大三师兄手里。
　　大一比现在幼稚，参加个社团，被师兄百般照顾，像找到组织一样激动，对师兄深怀感激。还纯洁以为师兄也很纯洁。为了某件小事，请客答谢师兄时，师兄才露出狼本色，说了一堆感人肺腑的话将如意哄地死心塌地。如意永远记得，师兄表白那夜，晚饭是自己付的帐。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几乎翻版《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师兄演活了那安嘉和，只缺少家庭暴力那段。如意第一次见到这种心眼小比针尖的男生，自认不是个爱和陌生人说话的主，但应有的交际还是必要的。每每被师兄盘查，如意心就哆嗦成刺猬。直到现在，事情过去近一年，如意想起分手时师兄那张扭曲变形的脸，还忍不住寒战。
　　是吴卉陪自己走出阴影的。
　　吴卉说，这种人要不得，趁早散。
　　吴卉说，丫要敢再有所动静，我去剁了他。
　　师兄又一次在电话里装醉辱骂如意后，被吴卉堵在了第三教学楼的小厅里。如意至今记得，巴掌响亮，吴卉英姿飒爽。
　　下课时分，人很多，如意站在二楼楼梯上看着，人流中间有个小旋涡，是下课的师兄和扛着羽毛球拍的吴卉。一会儿有体育课，吴卉穿了一身紫色运动服，肥肥的裤脚，短袖连帽T恤。吴卉扛着羽毛球拍，单手叉腰站在师兄面前，扬眉，说，你若再敢骚扰如意……如意看到师兄手指戳到吴卉的鼻子前，就知道，师兄要倒霉了，吴卉最恨三件事，白痴耍小聪明，男生张口吐脏话，被人指着鼻子骂。这三样，师兄都占全了。
　　如意看到吴卉细细的手臂抡起个半圆，与师兄的猥琐面庞亲密接触，“啪——”，人群寂静。吴卉潇洒转身，帽子飞起来，辫子甩起来。如意还看到，吴卉悄悄吹吹手心。
　　吴卉打完人很爽。她说甩人耳光是件很爽的事，真的，当众羞辱人，颇有成就感。只是手心很疼，呜呜呜，那厮的脸是牛皮做的吗？彪悍完毕的吴卉假泣，央求哪位姐姐赏个冰激凌疗伤。
　　如意是那时才对吴卉真正有好感的。起先，吴卉里外两张脸的样子着实让如意讨厌。如意想，也或许是因为她在男女生群里都混的很开，让不善言辞的自己有点嫉妒。

　　吴卉说，路这么走着，总会踩到狗屎或石头，但路还要走；接触这么多人，极品咱都见着了，还怕啥？
　　如意消沉，初恋就这么不顺……
　　吴卉说，你这叫初恋？你真忍心把这当自己初恋？我问你，你对那厮有没有“相见时的颤抖，临别时的不安”？
　　如意点头：相见时确实颤抖，怕的；临别时只有开心，解脱。
　　吴卉摸摸如意软软的头发，断言，当他是过往苍蝇一只，不小心当成了蜜蜂罢了，忘了吧忘了吧，继续招咱的蜂引咱的蝶。
　　如意大笑。吴卉无法改变现实，但是总能改变看事情的视角，如意那么那么感激她。

　　如意依然能掰手指历数吴卉的几大罪状：桌子永远乱七八糟，嗜睡懒觉不爱洗衣服，轻易被冰激凌诱惑和收买，满肚子坏水爱好整人，表里不一，任意妄为……吴卉时不时被姐姐们集体批斗，殴打，也时不时被拉到僻静处谈心。
　　若吴卉对芦苇有丁点上心，就不会百般设计他给自己了。但，芦苇若从没喜欢过吴卉，那这芦苇就太没眼光了。如意越想越矛盾，脑袋乱成一团麻，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没什么立足之地。吴卉和芦苇之间，怎么会突然多了个自己？
　　闭上眼，那俩人争吵嬉闹的样子立现。
　　如意抚额，哎，或许是这阵子忙着考试太累了，闷了，改天出去走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