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恋语录》雨令

2、花花草草的梦魇

　　二、花花草草的梦魇

　　如意同芦苇坐在长椅上，相对无言。
　　沉默，如潮水弥漫。如意忽然觉得身子一阵冷，仿佛这不是盛夏而是凉秋。如意心疼自己的新裙子，第一天穿出来，就被迫坐在这种粗糙的木制长椅上，即使用纸巾擦过，仍是感觉很脏，又怕芦苇说她矫情。
　　如意不自觉的蜷缩一下身子，刚吃饱饭，倦倦地不愿说话。就这样坐着，看着身边的他，很满足。
　　学校里总有这样一些地方，早晨是勤奋人晨读场所，晚上是情侣们的谈情天堂。但是，如意从未晚上在这里晃荡过，因为芦苇不来。芦苇只会中午吃过饭被她拉来这里坐坐，还是偶尔的，芦苇不睡午觉的时候。而芦苇不睡午觉的时候，正是吴卉不回宿舍的时候。
　　当然，这只是如意的观察判断，没有什么科学证据，如意对自己说，这是巧合。
　　如意侧头看芦苇。芦苇正半仰着头看向长椅前的那棵粗大的白杜，目光渺远。有那么一瞬，如意想起顾城，“你看云时很近，看我时很远”。
　　阳光透过枝叶零碎的散在芦苇的脸上，身上，一半阴影，一半阳光。如意看着芦苇形状完美的眉，想，我喜欢的男生就是这个样子，永远有一半东西隐藏，一半若隐若现。神秘，如意被这种神秘吸引。即使，他身上藏着的似乎是把冰作的刀，如意有信心将其融成绕指柔。

　　芦苇忽而长叹，眉微微蹙起。
　　“怎么了？”如意略紧张。
　　“那棵桃树长虫了。”芦苇伸手一指，如意果然看见角落里一株瘦弱的小桃树叶子卷起。
　　不要怀疑芦苇同学多愁善感，一切只是习惯所趋，芦苇同学最近正在学植物病理学。

　　如意和芦苇回到图书馆自习区，温煦正从吴卉桌前离开，与如意两人目光接触，如意清晰的看到温煦脸上有些仓皇。
　　哦，这是什么状况？如意歪头思考。
　　动起坏心眼的如意没看到，芦苇眼睛射出一道凶光。
　　温煦很快镇静，对两人淡淡一笑，从容回到自己的座位。

　　吴卉仍在睡眠状态，半张脸压在胳膊上，半张脸被头发遮掩，额头渗出些微汗水，呼吸匀称。肩头的衬衫盖得很好。
　　如意过去老不客气的揪揪吴卉的耳朵，轻叫：“妹妹，醒醒啦。”每天，叫吴卉同学起床的大任都由如意完成。如意对此很有心得，倘若一叫不起，那么……哼哼。
　　吴卉反射性跳起来，迷迷糊糊晃到厕所洗脸。

　　芦苇眼睛一直追随着吴卉的身影直到她拐弯消失在书架里才缓缓回到课本上。当然，这些没逃过如意的眼睛。当然，芦苇没有感觉到如意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如意不得不感叹，时间，确实是制造感情的好机器。自己，需要多久才能使他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即使此时，两人已是名正言顺的情侣。

　　吴卉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回到座位，看到桌上摆着杯咖啡，对芦苇灿烂一笑。芦苇回个唾弃的眼神，嘴角一丝笑早已显现。
　　如意低着头，感觉到两人的眼神在自己头上方交流，于是自觉地将头低地更低。
　　如意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两人的交流，首先，这种交流是单纯而纯洁的，其次，这种交流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再次，没有这种交流，怕也没有自己和他的交流。

　　吴卉和芦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好兄弟。
　　自刚入学时，整个宿舍就知道吴卉有个铁哥们儿，叫芦苇。是个阳光小帅哥，学植物保护的，篮球超级棒。吴卉从不避讳，早早将芦苇介绍给姐妹们认识，说，这是我姐姐们，这是我哥们儿，大家就是兄弟姐妹了，互相随意使唤，不必客气。
　　芦苇顺利成了6053寝室的半个人，大事小情都被招呼着。大一时大家激情燃烧，时常出去找馆子聚餐，找地儿K歌。芦苇在六个女孩的簇拥下，显得更加高大而魅力无穷。
　　芦苇总是被吴卉招来挥去，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做花朵旁边最忠实的青草。
　　日子久了，大家就看不惯吴卉疯疯傻傻的样子，骂，趁早收了小苇子，别被别家姑娘抢去了，到时候鼻涕别蹭在我们衣服上。
　　吴卉总是傻笑着，说，姐姐们哪个看上他尽管冲，必要时刻我会举着大棒槌逼他就范。说时像极老鸨，又像儿子他妈。
　　如意当时随众人同笑骂，没成想自己还真用到吴卉的棒槌了。

　　卧谈会上，大家最爱听吴卉讲芦苇从小到大的事。从第一次央吴卉送情书给某个羊角辫小女生，到被校花暗恋被校花的男友聚众殴打，还有校篮球场边经久不衰的女生们的尖叫。黑暗中，困倦的吴卉被几人纠缠不已。
　　长完痘痘的芦苇同学在高中达到人生的鼎盛时代，大家全体忽略那厮曾被无数女生拒的糗样，将其供为星星膜拜。
　　靠，想起老子当年因他被女生孤立就巨不爽。吴卉讲起那段血泪史就咬牙切齿。没男生追，还可以当自己不美丽也不可爱；被女生孤立，就只能归咎于那厮了。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就不肯相信，男女之间确实有纯洁的情谊？吴卉哀号。
　　没人应声。姐妹们在安静中渐渐睡熟。

　　男女之间是否有纯洁的友谊？
　　这是个谜。

　　如意经常想，自己对芦苇究竟是一见钟情呢，还是日久生情？
　　第一次见他，他正强行揽着挣扎不已的吴卉，抢夺吴卉手中的冰激凌。
　　两人旁若无人的嬉闹，行人有些侧目，有些羡慕，都当他们是对幸福的人。
　　他终于抢走冰激凌，高高举起，逗弄身高劣势的吴卉。阳光照在他眼睛上又反射出来，如意心怦然，为这双漂亮的眼睛。
　　然而心动不一定是爱。人会心动很多次，但不是每次心动都有机会转化成爱。见到美好的事物会心动，人之常情。
　　如意认为自己真正心动是在那个KTV包间里。他握着话筒坐在前面的转椅上，长腿随意踩着拍子，低沉的唱着“千头万绪的心中已经没有梦，四分五裂的思念也许只有痛”。灯光阴暗，只有角灯和大屏幕闪着微弱的光。调子悲凉，他的歌声悲凉，如意竟被这首老歌感动，眼角湿润。
　　但是，可惜的是，美好的气氛被吴卉搅乱。当吴卉握着从失神的某姐姐手里抢来的话筒直着嗓子嚎“去年的烟花去年的烟花特别多”时，努力装深沉的芦苇当场笑喷，再唱不下去。
　　那夜腐败到家，大家通宵K歌。最后，临近黎明时，宿舍几个人都东倒西歪趴在沙发上睡着，只有如意保持半清醒状态，呆滞的听着吴卉和芦苇两人精神抖擞的嚎叫。
　　如意一直记着那半首《去年烟花特别多》，还专门找来那部老电影看。如意向来不喜欢老歌，老电影，喜欢韩剧的如意最多会怀念一下H.O.T.感慨岁月易逝。但，如意确实被这部老电影感动了那么一下下，拉着吴卉发表半天感慨。
　　聪明的吴卉很快领悟了如意的意思，然后一系列的游说和安排，才成就了芦苇如意这段小佳话。
　　用吴卉的话说，爱情是需要机缘的，设计来的爱情才更显人类智慧。
　　如意大赞。

　　然后宿舍舆论倒向，再不八卦吴卉和芦苇，而改称小苇子为如意家的。
　　渐渐的，大家似乎忘了，芦苇和吴卉本来更熟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