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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花语落碧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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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峡山中,霞光映射而下,高山上巨石林立,云雾环绍宛如人间仙境一般,飘渺的云雾中遮蔽着仙境中的楼宇,其楼建于玉峡山中陡峭的崖壁之上,如同浮空而立的仙宫,上下观望,还可隐隐看到仙宫上浮制的匾额,用上好的青木雕成,刻着三个大字“碧渊楼”
楼宇七层,崖壁之间悬有玄铁所造的铁链相连,俯身放眼,就着层层云雾竟是看不见底端,入楼,层层楼阁看似互不相连,实则暗藏神奇,每层的楼阁中都种有不用奇花异草,煞是好看,真真如同世外桃源那般。
“尊主”空静的殿宇中回荡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恭敬而又洪亮,给整个仙境映出一丝人气。
殿宇正座着一身着碧色锦袍的老者,白发华生,鬓角霜白,满目无不显示着尊贵,看向阶下同样身穿碧色衣服的男子,沉声说道,“何事?”语气缓慢而沉重,无形中给人以压迫的感觉。
男子双手作拱,高于头顶,低首一躬,神色紧张的说,“回禀尊主,几日前,收到这封信,因尊主不在,故而等今日才与尊主相告。”从怀中取出信件,递与身侧的人,静静的看着老尊主。
拿过信件,一株碧色花朵连着草茎粘黏在落款处,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朵大大的花蕊绽放在封件上,妖异而美丽,宛如正在开放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老者拧眉,并没有急着打开信件,而是续又问道,“可知是何人所送?可有看清来人?”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一丝丝不好的感觉通过手中触碰散及全身每一处神经,这样的感觉已经三十年没有过了……
看到座上的尊主神色凝重,连忙回道,“回禀尊主,三日前茶女到林间采草,回到楼门出,发现此信横插入缝隙间,随即交给属下,属下认为此时不同寻常,但是,当时刚好尊主闭关,也就没有立刻禀报。”男子将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越听信件的来由,被称作尊主的老者眉头越是紧凑,强压下心头那抹不安,撕开信封,淡淡的幽香瞬间变得十分浓郁,从里面飘散出来,纵横江湖数十载,也算是看过了大江大浪,香味飘出的瞬间,立时脸色变得更加严肃,枯瘦布满褶皱的大掌,登时一伸,从袖口飞出一片碧色的草叶,飞入身侧及阶下惊讶这一幕微张的男子口中,一经入口,男子瞬时瘫软在地,口中喃喃的说,“尊……主……”强撑着全身的力量,伸手想要拉扯什么似的。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看到昏睡过去的男子,老者眉头稍稍松开来些,摊开充满香气的黄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越到后面老者的手越是用力握紧,生生将崭好的草纸弄得褶皱不堪,看到最后,怒到无法遏制,一掌拍上案榻,气流四散,临近的几株异草难以幸免,刹那间,飘散空中。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空中的香气消散,昏睡的男子,动了动手指,僵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就看到异草凋败的景象,老者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攥着面目全非的纸屑,凝眉闭目的坐在案椅上,缓缓的说,“三日之后,随我走一趟。”
“是!”摆正身体,恭敬一礼,眼角瞥见一处地面的残屑上秀丽的写着一个“花”字。
——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个日夜,萧子瑜再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疲累的趴睡在自己身边的荆慕颜,床头还放着微热的花羹,此时的荆慕颜在萧子瑜看来宛如孩童一般,脸上没有一点面具,安静沉睡的侧脸有着说不出的静谧,眉心的那胎记一般的花印却叫萧子瑜浑身一震,那初见的场景,那夜离开的身影,那淡淡的话语,骤然浮映眼前,“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心中扶起丝丝缕缕的疑惑,不禁自问,女子额前的乌丝轻轻的滑落眼睑之上,遮住了那紧闭的眉眼,不由自主的伸手想拨开那不合时宜落下的发丝,却不想惊动了睡梦中的娇人。
带着睡意的星眸微微颤动,缓缓的睁开,心悸般的坐正身子,看到空中向自己伸来的手,忙移开目光,起身提步就要离开,还没收回的手,一下子拽住要离开的单薄的玉臂,“别走!”此时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的萧子瑜,只得随着心说了这么一句。
僵着身子,愣愣的站着,等候身后人的下一步动作,但是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颤悸的转过身,看到强撑着人儿,一手伏在木榻上,支撑着虚弱的身子,额头布满了细汗,一手还是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小臂。
悄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转身走了过去,轻轻坐在他的身边,抬起未被抓住的玉臂,拂过那因汗浸湿黏在一起挡在额前的发髻,冰冷的手触碰到额际之时,萧子瑜浑身一震,抓住面前刚要收回的手,眨着眼睛,正视着面前的女子,“荆——慕——颜——?”一字一句的念着心想心念的名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荆慕颜缓缓的点了点头,仿若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别开视线,痛苦的闭上眼睛,耳边响起萧子瑜苦笑的问,“这里就是幻花宫?你就是幻花宫主?!……”看到女子复又点了点头,续又问道,“你是故意扮作男子,混入旅队?”无声的默认,让萧子瑜瞬间抓住女子的双肩,扳过身子,满眼苦涩,怒声问道:“为什么!你和他们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要下那么狠得手!!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女人!”居然如此的狠毒,居然……如此的……女子始终不发一言,静静的,低垂着头颅。
喧嚣的客栈里,跑来一大喊的少年,身后跟着一壮汉在后追赶……
“救命啊——”少年满身伤痕的跑来,慌张的向四周呼喊。
“恩人……”红着双颊,羞涩的轻唤着。
“荆慕颜……我……我没有家……”双眼悲凉的低语着回答。
寂静的黑夜里,身穿的是一袭黑色的衣服,衣衫上用银丝线绣着朵朵盛开的雪莲花的少女赫然站在门处……
“你累了……睡吧……”
——回忆如海潮一般涌现在脑海,浮现在眼前,到底哪个才是你?是哪个羞涩的少女……还是……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幻花宫主……内心不断自问,不知是因为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还是心里的疑问太多没办法一一说出口,放在女子双肩上的大手,无力的垂下,淡淡的说道,“你走吧。”
讶异的抬起头,萧子瑜却早已轰然倒头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眼帘复又眨了几番,朱唇微张,千言万语哽咽在喉,最后只能吐出几个字,“他们没死。”
闭上的眼睛在听到这几个字,瞬间张了开来,坐起身,急促的说道,“你说什么?那天……我明明看到……”
果然,是在乎那几个人的性命,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只是中毒,状似死人而已。”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对面前的女子所说的话语丝毫不怀疑,心里说不出的通畅,“碰——”的一声,又倒了下去,吓得荆慕颜连忙拉起萧子瑜的脉门,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看到慌张失措的面孔,心情更是愉悦,其实自己已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可是,话却哽咽在喉,堵在心中,难免郁结,现在通畅了不少,抽回被抓住的手,叠放在脑后,认真的注视着女子,“对不起,谢谢。”
“呃……对不起?……谢谢……”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从眼前男子口中吐出的几个字。
“是,对不起”对不起误会了你,一想到她还是初见时那个自己熟识的少女就很是欣喜,笑容铺满了萧子瑜整张脸,“谢谢,谢谢你的解释。”谢谢你还是那个荆慕颜。
烛光晃动,夜幕映着房内明晃闪亮,屋内俩人的背影被月光拉的欣长,远处,一个目光默默注视着月光倾泻下来,相互重迭的影子,嘴角勾起笑意,却没有到底眼底,风吹动满地的落叶,空中飘散着阵阵幽香,想在喧嚣着什么一样,乌云渐渐遮蔽了月夜,夜,漆黑的诡秘,就着花香,宛如幻境。
翌日
萧子瑜昏昏沉沉的揉着脑袋,在床头摸索着什么,可是却空荡荡的,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什么,轻笑着倚靠着门扉,瞧着自己。
“醒了?”花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到了,直到看到萧子瑜醒了过来,才走了进去,将手中的杯盏放到萧子瑜的面前,“你是在找这个吧,喝吧。”
总是一身黑衣,大红色的花朵绣满衣袍,带着妖魅,每次见到都是这样,难道他都不换洗衣服的么?心里想着,懒懒的躺了回去,眨着眼睛,看着床上木架,淡淡的说,“你一开始不是不想让我来的嘛?为什么改变了注意?”
“不想你来的不是我。”可是,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眯起眼睛,笑着说道,“你执意要来,我也没办法。”
“花降,你不是花匠。”萧子瑜无厘头的续又说道。
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端起自己拿进来的花茶,回道,“我怎么不是花匠?”
“你身上没有泥土的芬芳,而且……”侧过头,看了眼花降,说道,“而且,你的手出卖了你。”
举起自己的手,仔细的看了起来,“这手?”
“太女人了。”萧子瑜随口接道。
“呃……哈哈,有趣有趣。”望着杯盏中飘动的花瓣,笑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你是怎么来的?”
“还用问?定是被你抬来的呗,那时我身边就你一人,不是你难不成还是我自己走来的?”躺在床上翘着腿,说道。
“那你不想知道,那晚的那些人在哪儿嘛?”花降挑起眼角,哂笑着一步步引着萧子瑜说道。
一听这话,懒懒的身子,立马坐了起来,虽说慕颜和自己说了那些人并没有死,可是一夜之间,那么多的人,是怎么消失的,在心里也是个疑问,慕颜说过他们没有,自己安心了不少,但是……疑惑的看着花降,小心翼翼的说道,“你要告诉我?”
“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端起茶壶,加兑了一些,又喝了下去,说道,“从这里出去,左转到后面的花圃里,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想到可以看到一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马老二就十分兴奋,忙穿上鞋,笑着感激道,“多谢。”说完,飞奔而出。
笑看着离去的身影,嘴角上的笑意直达眼底,一口饮罢了杯中的茶水,走到门外,看着碧蓝的天空,轻声说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快到了。”
按照花降所指的地方,一路小跑的来到一处种满了各异的花圃处,这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拧着眉头慢慢的走在花圃小道上,看着四处环绕的奇花异朵,不得不说,这里的每一朵花都好像有着自己的灵魂,偶尔还能在丛花中看到一两朵只剩茎叶不见花朵的花,看折处的痕迹,应该是人为所致,是谁会那么狠心折断这些娇媚的花朵?
再往前走,看到一座荷塘,这……灵魂一震,梦里……就是这样的……是那个梦!快步走了过去,在众多的荷花中寻找着那朵并蒂莲花,啊!——找到了!隐藏在一朵朵硕大的莲花丛中,独自绽放着自己的清艳,相较之于其他莲花则小的不知有多少,仔细一看一根同茎的另一朵一如梦中那般含而不放,提步向前,想走近些看看,来到岸边,想踏水而去,却看到了水中浸埋的一个个物体,霎时叫萧子瑜一阵作呕,忙向后退去。
那是一个个人的骸骨,被切的支离破碎扔下荷塘下当做了花肥,有些还能看到骨上挂着残肉,不可置信的痛苦摇摇头,这……忽然想到什么,萧子瑜转身跪倒在身后的土壤中,用手开始挖掘着,还没挖几下,泥土的气息就被腐烂的尸气所遮盖,瞳孔渐渐缩放,一颗头颅被人从中砍开,上面依稀缠绕着几丝花的根茎,强忍着内心的恐恶,拂开头颅上铺满的泥土,看清了死者的面目,萧子瑜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光——是那个领头旅人……
“不会的……不会的……!慕颜不会骗我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发疯似的将身边的土壤都一一的挖了开来,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挖着挖着,突然,看到花圃尽头的一处,一颗参天巨树上似乎藏着什么,踉跄的起身,跑到了大树的前面,双手摸着树干找寻着什么,转到树后之时,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支持着他,身体一下瘫软在地。手指着前方的树干不住的摇头——同样是一个人的尸体,不过确是十分完整,深深的嵌入了树干之中,浑身缠绕着粗硬的枝杈,面目狰狞。
“啊!——”荆——慕——颜——,萧子瑜怒视着苍穹,心里一字一字的念道。
万里无云的晴空中,一只雪鸢腾空而起,摆动着翅膀翱翔着天际,飞向漫无边际的天空,可在飞到一处之时,不知受到了什么,直直的砸向土壤中,挣扎着想要离开,却无法移动着残破的身躯,这时,深埋地下的根茎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破土而出卷住了逐渐消失的生命,慢慢的拖入土壤之中,直至消失不见,徒留下一支血白的羽毛,从土地上被风吹起,飘飞在空中,继续飞向那广阔的天际……
花榭水阁中,香气袅袅,仿佛住在黑夜中,永远身着一袭黑衣女子,静静站在案前,从身边侍女的手中拿过一个精巧的玉盒,这就是……那朵奇花?心里暗想着,就要打开玉盒。
忽然,心神一震,不知因何惹得失了神,手中紧握的玉盒,一下子脱手掉落在地面,“啪嗒——”一声,玉盒破开,盒中的一枝玉色的桃姬花破盒而出,凋落地面。
看到残蕊凋落,忙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宫主?”抱着盒子,站立一旁的少女,出声唤道。
神色痴痴的荆慕颜,仿若没有听到,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又出现了!猛然转头,向外望去,一踩案桌掠窗而去,徒留下抱盒而站的少女,将盒子放在桌案上,准备追过去的时候,花降突然出现在门口,轻轻抬手,示意女子不用去追了,自己则笑看着破开的窗檐。
——幻花宫外,弥漫着浓郁花香的大雾中,隐隐可以看到有是三个人行走在其中,其中一人指着前方不远处,三人疾步而行,穿过森森林木,朵朵丛花,很快就出了花雾中,一座石碑俨然出现在眼前。
“幻花宫”三个字深深刻在石碑之中,为首的一人向前走了一步,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看到这三个字,缓缓抬头,向上望去,淡淡说道,“没想到阔别数十载,又故地重游一番了。”
身后一人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在看到面前人手一摆,阻止了他的话,又听到,“不用问,很快,他就会给我答案了。”
“是!”身后的俩人恭敬一礼,随着为首之人消失在石碑旁。
腥甜的风吹拂着这岁月催磨的石碑,同时也吹盖了来来去去光阴的步伐,只有一朵迎风招摆,血红的野花在风中摇曳,随着林间树叶相互绞磨发出“沙沙——”声响,风吹滚着满地落叶发出的“簌簌——”声音舞动着,寂静的一片天地间,霎时,演奏出一曲镇魂的乐篇,跳动出一支勾魄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