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 浮光掠影》水戳戳

1、起

　　唐无渔虽然是个恋爱白痴，但他也听过这么一句话，道是这世上追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对方倒过来追你。
　　都是你来我跑，那么追杀这种事，应该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吧……
　　唐无渔郁闷之余，还有闲心把这次任务的失败总结为杀人的最高境界。但高是高，高处不胜寒啊，过了这一遭，他还是决定去闭关，追杀人反过来被人追着杀，想想也怪丢人的。
　　唐无渔是个杀手，杀手是武林里公认的一个很低调的职业，而唐无渔又是堡里公认的一个很低调的人。
　　他杀人的手法也很低调，发现目标后，悄悄尾随，再默默隐身，最后猛地背后来上那么一箭。
　　一言以蔽之，就是猥琐。
　　不过猥琐归猥琐，效果倒是很好，至少遇上叶寒蝉之前，他还没失过手。
　　想到叶寒蝉，唐无渔便回过了头，只见那道金色的人影，果然还在自己身后锲而不舍地追着。
　　速度不快也不慢，好像刻意保持着距离，既不急着追上他，也不会跟丢他。
　　然而这种距离才是最要命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便会蓄力急冲而至，让人时时刻刻都提着心吊着胆，不得安生。唐无渔多瞅了几眼，肝火突然就升起来了，一抹额头上的汗珠，猛地刹住脚步，回身拉开了□□。
　　你大爷的，追了两天，你他妈不嫌累，老子可要累死了！
　　四连发的弩箭转瞬便射到了眼前，叶寒蝉却速度不减，身体急侧躲过，拔剑的同时，他已在唐无渔四尺以内。
　　“让我近身，是不想逃了么？”许是世家良好的教养所致，叶寒蝉脸上的微笑别提多文雅了，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文雅，重剑拍黄瓜似的一砸，唐无渔便被气劲砸得飞了出去。
　　这这这……这还是人吗，这力气分明是熊啊！
　　他狼狈地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一摸脸上，靠，面具都被打下来了。
　　唐无渔立马用自以为无比冷酷的眼神盯住叶寒蝉，却见叶寒蝉愣了一下，然后古怪地笑了：“看来得留手，不能打到你的脸了。”
　　“啊？”唐无渔莫名其妙，脸被打到是无所谓，问题是被看到了，那大家只好不死不休了。
　　他摆出拼命的架势，再一看叶寒蝉把重剑竖在身前，那副昂首挺胸淡定从容的小样儿，虚火就忍不住一阵一阵地翻涌。
　　这下就不仅仅是为了酬劳了，有了主观意念，唐无渔浑身都是力气。
　　于是这一架，从下午一直打到入夜。
　　借着对方的云插峰景退开，唐无渔抓住时机一抖□□，这发追命箭全力而出，任对方反应再快也不可能躲过。
　　他终于要完蛋了。
　　想想禁不住有些开心，然而只听“铮”的一声空弦音，唐无渔顿时犹如被雷劈中，呆住了。
　　居然没……没箭了……
　　头上阴影盖下，叶寒蝉嘴角擒着一抹温柔的微笑，连同他的重剑，投怀送抱一般整个地向他砸了过来。
　　“鹤归孤山……”倒下前，他似乎听到叶寒蝉在耳边说，“不该伤的地方一点都没伤到，这分寸拿捏得我自己都要佩服了。”
　　自吹自擂，太不要脸了……唐无渔终于愤愤不平地晕了过去。

　　唐无渔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是自己还活着，第二个想法是自己怎么还活着。
　　趴着的感觉太难受，他想翻身，却发现背上重的要命，根本动不了。一扭头，果然在自己的背上看到了叶寒蝉的那把重剑。
　　叶寒蝉尚靠在石壁上休息，初晨的阳光照入山洞，映在他温润清俊的脸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
　　这张脸，骗老骗少骗姑娘，绝对有奇效。
　　不过真看不出这么个养尊处优似的大少爷，居然能背着这么重的剑追了他两天。
　　唐无渔趴在地上冷哼，一边想着，一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跟了叶寒蝉半天，被追了两天，紧接着又打了两个多时辰，唐无渔这次是累惨了。
　　等他再醒来时天都黑了，身体斜靠在墙壁上，背上的重剑已经被拿下，难怪睡得这么舒坦。
　　叶寒蝉坐在火堆边，手里把玩着他的面具，见他醒了，拿起个烤好的兔腿坐到他身边：“饿吗？吃吧。”
　　唐无渔双手被绑在身前，不过倒也能拿东西。可他的手伸出去，却被叶寒蝉按了下来。
　　叶寒蝉温和地看着他，把兔腿送到他嘴边：“就这么吃吧。”
　　唐无渔用看怪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咬着。
　　叶寒蝉托着腮笑着看他，像喂小孩子一样，一边吃完了再转另一边，体贴无比。
　　吃完兔腿喝点水，喝完水再吃俩水果。
　　唐无渔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靠回墙上，叶寒蝉也不离开，就在他面前盯着他的脸看。盯得唐无渔不自在地动了动，又动了动，扭得像条虫一样。
　　“怎么？坐得不舒服？”叶寒蝉问。
　　“是不舒服，尤其你这么盯着我，我更不舒服。”他实话实说。
　　“你也盯过我半天，算扯平吧。”
　　想到这个唐无渔又开始郁闷了：“我都浮光掠影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那么火辣而专注的目光，我怎么会忽视。”叶寒蝉笑眯眯地答，“虽然尾随我的不是什么武林佳人，但是你嘛……也挺好。”说完还配合着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啊？”唐无渔的眼皮在突突地跳，这话听着不对味啊，怎么觉着像在调戏他？！
　　“我问你，”叶寒蝉凑到唐无渔面前，见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可就是不看自己，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问道，“莫朝夕和你是什么关系？”
　　“不认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唐无渔乖乖回答，“不是要杀你的人，我也没杀过这个人。”
　　“你当然没杀过，”叶寒蝉轻轻地说，“杀了他的人是我。”
　　唐无渔的眼皮顿时又跳了一下，他有不好的预感，非常强烈。
　　“你叫什么名字？”叶寒蝉看了看被放在一旁的千机匣：“唐家的公子？”
　　“唐……”脑中飞速运作，唐无渔报出个名字，“唐念。”
　　“嗯，唐念，唐念……”叶寒蝉喃喃重复着，“想念的念啊……”
　　唐无渔缩着脖子地看着他越靠越近，带着笑的眉眼深处全是自己的影子，惑人得要命。他突然理解那姑娘为什么那么咬牙切齿地要买这个人的命了，祸害，这人就是实实在在一祸害！
　　“那个莫朝夕是你的仇人？”急急喊出这一句的时候，两人已鼻息相闻，对方的呼吸缓慢而柔和地撒在自己脸上。唐无渔看到叶寒蝉的目光一暗，人也退了回去，默默长舒了口气，平复下砰砰乱跳的心脏。
　　似有片刻的沉默，叶寒蝉答：“是，也不是吧……”
　　唐无渔自觉抓住了什么关键，赶紧趁胜追击：“那你为什么杀他？你都没杀了我。”
　　叶寒蝉伸手摸了摸一旁墙上的重剑：“你觉得我应该杀了你？”
　　唐无渔赶紧摇头。
　　“那就别再提死人了，你看这花好月圆，气氛正弄，不如……”见唐无渔的表情瞬间又僵了下，叶寒蝉笑出了声，“不如我吹个小曲儿给你听吧。”
　　他从腰间摸出片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摘的，颜色还翠绿翠绿的。唐无渔虽然很想劝他收起这些哄小姑娘的手段，但对比下立场，还是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闭眼吹奏的叶寒蝉看上去像个不涉世事的孩子，单纯又专注，没有丝毫的危险性。唐无渔渐渐放松下来，任江南小调悠悠扬杨，入了耳，又入了梦。

　　唐无渔不傻，他看得出来叶寒蝉根本不想杀他，但他又觉得自己挺傻，带着伤找机会开溜，结果就是被叶公子拎着重剑抓回，伤上加伤。
　　天都镇客栈下榻，被封了功力的唐无渔坐在床上，很认真地跟对面正在喝茶的叶寒蝉商量：“你放了我吧。”
　　叶寒蝉干脆地答：“不行。”
　　唐无渔吸了口气：“我们不算敌人吧？”
　　叶寒蝉摇摇头：“自然不算。”
　　唐无渔又问：“那这些天下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叶寒蝉又笑眯眯地点头：“这个可以。”
　　“那你先放开……”
　　“不行。”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拒绝，唐无渔顿时一个激动，从床上跳了下来：“我说你这人真奇怪啊，我一个要杀你的人，你不杀也就罢了，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是不是闲得发慌，非要找个祖宗伺候着才舒坦？”
　　“放了你就要跑，跑了我可没自信还能找到你。”叶寒蝉温和得像水一样，任唐无渔怒气狂扫，愣是不起一点波澜，“唐念啊……”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虽然喊的不是真名，却还是听得唐无渔心里一颤。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所以为了培养感情，现在我们需要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这告白来得突然，直接把唐无渔给打懵了：“你……你说啥？”
　　“一见钟情。”这最不靠谱的感情让叶寒蝉说出来，真是又诚挚又从容，“培养感情需要时间，现在这样只是一种方式。当然你要是觉得慢，我们还有另外一种方式……”
　　他站起身来，缓缓压向唐无渔，逼得唐无渔整个缩进了床内，卡在他与墙之间动弹不得。
　　“不管哪一种，我都有自信让你也对我动心。”叶寒蝉两手撑在唐无渔身体两侧，看着自己怀里僵硬的木头人笑，“所以哪种都一样，你要是不喜欢第一种，现在我们就可以试试第二种。”
　　“免……”唐无渔咽了咽口水，没空再去吐槽他的自恋，小心翼翼地措着回答的词，“我这人迟钝，所以咱们还是第……第一种吧，慢慢来。”
　　“好，我听你的。但你若是再逃的话……”叶寒蝉低笑着俯在他耳边轻轻说，“我就当你不喜欢第一种，直接来第二种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唐无渔点着头，脑中再次浮出这八个大字，内心的悲怆简直难以言喻。

　　客栈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入了夜，唐无渔胡思乱想，脑子都快纠结成蜘蛛网了，结果叶寒蝉倒是很干脆地直接打了地铺，把床让给了他。
　　也许这个姓叶的就是嘴巴流氓了点，人其实还是挺君子的？
　　唐无渔苦中作乐，心里迅速地为自己生出了一丝希望。
　　一路向西，叶寒蝉带着他直接进了万花谷。
　　乔潇华一看到他们，吓得手里的药杵都掉了，好险没砸在自己脚上：“鬼？！”
　　“人。”显然这一路的感情培养得不错，叶寒蝉拖着唐无渔的手，把他拉到乔潇华面前：“唐家的人，伤了。”
　　乔潇华哦了一声，过去搭了唐无渔的脉：“剑气阻塞经脉，这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唐无渔适时表达了伤患的感受：“一运功，四肢百骸都疼。”然后一指叶寒蝉，“他干的。”
　　“这事还用你告诉我。”乔潇华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跟我进屋，先给你扎两针，把剑气导出来再说。”
　　跟叶寒蝉比起来，乔潇华的脾气简直坏得没谱了，唐无渔严重怀疑除了性格温吞，燃不起一丝火苗的叶寒蝉，没人还能跟这家伙做朋友。
　　不过这人脾气坏是坏，医术确实名副其实，剑气被顺利导出大半，唐无渔顿时舒爽地想睡觉。
　　乔潇华擦着银针对叶寒蝉说：“别让他把我的药庐当客房。”
　　叶寒蝉笑着回：“没事，睡着了我抱他回客房。”
　　唐无渔浑身一抖，被那个抱字吓醒了。
　　叶寒蝉拍着重剑对他啊做保证：“放心，我抱得动你。”
　　唐无渔摇头，再摇头，再三摇头：“慢慢来，慢慢来……”
　　叶寒蝉最后遗憾又失望的表情，让唐无渔隐隐有些愧疚，以至于翻来覆去，睡在客房里也不太安稳。
　　凉亭里乔潇华给叶寒蝉泡了杯降火的药茶，叶寒蝉疑惑地接了过来：“现在天不热。”
　　“看你憋的辛苦，给你祛内火的。”乔潇华瞄了瞄他，“你就那么喜欢那张脸？”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可不是脸。”盛意不却，叶寒蝉坦荡荡地喝茶，“脸是意外。”
　　乔潇华的眼神里全是怀疑，摆明了不信：“什么第一眼不第一眼的，别告诉我你是一见钟情。”
　　叶寒蝉大方点头：“就是一见钟情啊，他现身的时候，我突然就心动了。”
　　“扯，你就扯吧，认识你七八年了，一年你能动三次心！”说着说着乔潇华自己就有点上火，赶紧吞了口药茶降降，“最凶的那年找你算账的人都踩到我家大门口了，结果那时候你小子又勾搭上了莫朝夕！”
　　“他不一样，”叶寒蝉停了停，又说，“朝夕也不一样。”
　　乔潇华摆出副了然的表情：“说到底这个唐念特别的地方，还是那张脸。”
　　叶寒蝉为朋友的不理解而感到微微的伤心：“小花，你不懂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
　　“谁说我不懂？”乔潇华挑眉看他，“我每次进我的药园子，看到那片五彩缤纷的药田，我都很心动。还有叶寒蝉，别再叫我小花！”
　　“你的名字太怪，直接喊小花顺口。”叶寒蝉笑着看他，“再过多少年，我的朋友估计也只有你一个。所以既然都是一辈子的朋友了，你就别再跟我计较了。”

　　唐无渔的功力基本恢复，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搓弹。
　　要说叶寒蝉这个人，做起朋友来还真是不错，性格好，人又大方，他需要什么就给什么，两天下来，弩箭顺利造了满满一兜。
　　他还记得那次状况外的败北，心心念念想着再跟叶寒蝉比一场。只不过这次就是纯比试，叶寒蝉放过他一命，现在两人又有了交情，这让唐无渔实在是下不了手，只有承认任务失败，赶明把定金双倍退还金主。
　　唐无渔惆怅不已，叹道：“钱啊……”
　　“都是身外之物。”叶寒蝉接道。
　　唐无渔又叹：“声誉啊……”
　　“更是无边浮云。”叶寒蝉安慰他。
　　唐无渔看了他一眼：“叶少爷真是豁达。”
　　叶寒蝉坦然接受：“世间乐趣种种，那些东西是没什么意思。”
　　唐无渔摆弄着机关小猪：“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这些天，唐无渔搓弹叶寒蝉就擦剑，擦得重剑锃亮锃亮跟镜子似的。现在他把重剑一亮，唐无渔顿觉被寒光闪瞎双眼，无法直视。
　　“你不是想比试一番么？”叶寒蝉说，“如果加点彩头，就有意思了。”
　　“嘿嘿，”唐无渔一拍脑袋，“彩头没有，我的大头要不要？”
　　叶寒蝉也笑了，一双桃花眼弯弯，温柔得都要滴出水了：“你的大头不要，你的人我要。”
　　心又猛地跳了一下，唐无渔想完了完了，这位叶兄的功力实在了得，再不走，真要被他给唬住了。
　　连忙静心继续搓弹。
　　乔潇华进屋的时候脸色不大好，但鉴于他每天的脸色都很臭，所以也没人在意。
　　“呦，小花。”自打唐无渔知道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后胆就肥了起来，加上叶寒蝉的纵容，才没几天，就蹬鼻子上脸地敢喊他小花了。
　　乔潇华懒得理他，抬手甩出一排银针，唐无渔赶紧拿机关小猪一挡，叮叮叮叮，小猪半边成了刺猬。
　　“寒蝉，桔子来找你。”乔潇华说，“我可告诉你，她马上就要嫁人了……”
　　“咦？”叶寒蝉的表情很正直很无辜，“那恭喜她啊……”
　　“恭喜先留着，到时候会连着礼钱一起问你讨。”清脆的声音传来，七秀女子掀帘而入，“我来请你作客。”
　　“去七秀坊？”叶寒蝉笑笑，“有新排的舞蹈？”
　　“不是，下月武岳山庄的点剑台之试，想请你这个铸剑名家做个评判。”
　　“铸剑名家？”叶寒蝉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封炉都两年了。”
　　“封炉是封炉，我相信你的眼光还在。”桔姑娘不以为意，“虽说我们没做成情人，但好歹青梅竹马一场，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就太说不过去了。”
　　唐无渔颇有些幸灾乐祸，好嘛，果然也是旧债之一。
　　叶寒蝉微微皱了眉：“武岳洛家是你的夫家？”
　　“对。”桔姑娘干脆利索，“虽说远不及藏剑的名剑大会，但好歹也是武林人士齐聚的盛会，不会降了你的身份的。”
　　“我有什么身份……”
　　“听上去挺热闹啊。”唐无渔突然插嘴，“名剑大会我是无缘一观，看看这个也不错。”
　　叶寒蝉有点意外：“你想去？”
　　“这几年打打杀杀，都没见过什么有趣的东西。”唐无渔一本正经，“学无止境，是该到处看看，长长见识了。”
　　叶寒蝉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看得唐无渔心里发毛，一张真诚的脸快要破功的时候，才突然笑了笑，回了桔姑娘：“好，我们去。”
　　“谢了小哥。”桔姑娘明眼人，不愧跟叶寒蝉从小一起长大，这句谢是对唐无渔说的。
　　“不用不用。”唐无渔挥手表示客气。心里想我才要谢你呢，离了四面环山，守卫森严的万花谷，要跑路可就容易多了。
　　叶寒蝉出门跟桔姑娘单独商量点剑事宜，唐无渔一人在屋里暗自得意，他抬眼看了看叶寒蝉的背影，阳光下清晰耀眼，心里却陡然空了一下。
　　被好声好语问着，好吃好喝供着，这些天过的满足，猛然这么一空，唐无渔还真不习惯。
　　但他是懒骨，不愿细想，只道麻烦事一走了之，也就不麻烦了。
　　反正……也不过是一张脸惹出的祸事。
　　自打遇上叶寒蝉，唐无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沧桑了。于是抱起机关小猪，耷着脑袋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用一个字来形容宋临川，大概就是个“疯”字。只要让他上了马，打起架来那就跟匹狼一样，见人就咬，谁都拉不住。
　　后来他在路上捡了个疯子，两个疯子凑一起，那疯得就更厉害了。
　　今日昆仑一战收获不错，截了浩气不少物资。宋临川心情好啊，颠着小马就威风凛凛地回了谷，一路进了自己的小院。
　　一推门，空无一人，墙上破了个大洞，暗格被毁得彻底。
　　“靠！”宋临川的好心情顿时没了，扭头就吼，“田斯！”
　　田斯逗自家的灵蛇逗得正开心，头都懒得抬：“嗯？”
　　“老子媳妇呢？！”
　　“你不是看到了嘛，”蛇头蹭着田斯的手掌，逗得她呵呵地笑，“拿到剑，自然就跑了呗。”
　　宋临川目光一暗，浑身危险气息暴涨，吓得田斯赶紧抱起蛇倒退了两步：“他拿了剑，我可拦不住，我只是个弱女子。”
　　“你是弱女子？”宋临川冷笑，“你那蛇的肚子里塞了多少人的骨头，你自己数得清吗？”
　　“我家小白小青的胃口再好，那也是吃一只羊容易，留一只羊难啊。”田斯很委屈，“你自己倒是里里外外把人给吃了个透，结果说跑还不是一样跑了。”
　　宋临川不语，半晌哼了一声，翻身上马：“母蛊和子蛊间感应是多少尺？”
　　“尺？你太小瞧你们体内的蛊了。”田斯比出两根手指，“进了两公里，他就逃不掉。”
　　“不用两公里，他本就逃不掉。”宋临川策马准备离开，被田斯紧急喊住：“你现在就要离谷？”
　　“是啊。”
　　“那头儿问起来怎么办？”
　　“实话实说！”宋临川满脸的不耐烦，“老子要去追媳妇，谁也别想拦着！”
　　和风徐徐，武岳山庄门前锦旗招展，上书“点剑”两字分外抢眼。
　　纯阳停了脚步，痴痴地看着那个剑字。
　　只这么片刻，已有山庄的侍者迎了上来：“道长可是来参加点剑台比试的？”
　　点剑台比试？嗯……他好像是为了这么件事才带剑出的谷。
　　于是点了点头。
　　侍者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这位道长长得倒是不错，眉清目秀的，可这神情……委实够呆。
　　安全起见，还是得验证一下：“道长的剑可否借来一观？”
　　纯阳又点了点头，从背上取了佩剑，却也不交给侍者，径自缓缓拔剑出鞘。
　　剑光寒冽，动之犹如秋水，夺人眼目，竟是把难得一见的好剑。
　　侍者惊叹了下，赶紧引纯阳前往迎宾席，问：“此剑剑名……？”
　　纯阳想也不想便说：“寒蝉。”
　　“寒蝉剑之主，”侍者对迎宾席报完，将笔递到纯阳面前，“还请道长签下大名。”
　　“好。”于是行云流水，名单上留下五字。
　　纯阳，莫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