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梅妆初好

3、3美人如玉空泪垂，君王冷然呼不得

　　宣靖十一年春，国满朝文武以后宫主位悬空，帝嗣难继有碍江山社稷为由，奏请赫连清逸立后。而皇后的不二人选便是丞相独孤楚的爱女独孤翎。
　　同年秋，赫连清逸下旨，册封独孤翎为大周皇后。同时册封镇南将军严黎之女严玉楼为玉妃，平北侯孟云霄之女孟芷兰为兰妃。天子大婚，举国欢庆。
　　清晨的拂尘殿里，独孤妍如同往日一般，跪坐在佛前静心念经。虽将近四旬，眼角微生地细纹证明着岁月的无情，却也掩不住她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眉目间满是祥和，戾气不再，似乎曾经的杀戮和她遥不相干。身着灰衫，满头只有一支晶莹剔透的碧玉钗。若是不知道，想必是不会把眼前的人与母仪天下的周国敬懿皇太后联系在一起。
　　“儿臣给母后请安”帝后的到来似是打破了殿里的宁静。独孤妍却也不甚在意，起身走向新婚的二人，柔声开口：“一起用早膳吧！”拉着独孤翎的手率先走出了拂尘殿。
　　对于独孤翎，她是相当满意的，不仅仅因为独孤翎是她的亲侄女。独孤翎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深知独孤翎对赫连清逸的一片深情。也许是因为年岁渐长吧，每每回想起以前，对于赫连清逸，她的心便越发觉得亏欠。
　　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十多年的裂痕横亘在那里，与赫连清逸之间淡漠的关系，她也尝试过去修补，但实在是有心无力。作为一个母亲，她深深感到失败。她将希望寄托在独孤翎身上，希望独孤翎能以情让赫连清逸冰封的心消融。
　　当然，这是她的私心。更为重要的是，将独孤翎册封为后，可以安抚独孤楚被权力迷惑的心，缓和独孤家与赫连清逸的关系。毕竟自己是独孤家的女儿，她实在不想看到兄长与儿子之间趋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母后宫里的素菜真是可口”心思灵巧的独孤翎感觉气氛的压抑，试着开口打破沉闷。
　　“喜欢就多吃一点”独孤妍欢喜的夹菜给独孤翎，对侄女的玲珑心思很是满意。
　　而赫连清逸始终不发一语，食欲很好的样子用着早膳。对于婆媳二人的交谈充耳不闻。
　　对于这个表妹，他本来并不反感，两人也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况且独孤翎举止端庄，容貌也堪称国色天香，性子更是温顺，这样的妙人儿实在找不出惹人讨厌的理由。
　　但是成为他的妻子，却是他从没想过也无从接受的事情。他只觉得这是屈辱，是独孤楚强加给他的屈辱。思及到此，赫连清逸再也没了胃口。
　　“儿臣还有奏章没有批完，先行告退了”赫连清逸不想用完早膳还和独孤翎相对，找了个借口便从寿康宫脱身。
　　“皇上专心政事，身为皇后一定要全心辅佐，以国事为重，切不可再像以前一般，女儿家心性。”独孤妍看到独孤翎脸上失落的表情，一字一句的敲打。
　　“儿臣明白”独孤妍恍惚了片刻才回应。进宫前，父亲就告诉她，宫中的女人第一件要学会的事情就是等待。她不以为意，自己有的就是耐性。但是到了今时今日，她也没有真真正正明白，自己到底选择了怎样一条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的路。想到大婚之夜赫连清逸的冷淡，顿时也没了胃口。
　　赫连清逸并非一个贪好女色之徒，自从册封了皇后和兰、玉二妃之后，再未添置新人，偌大的后宫简直可以说是萧条。但是萧条并不意味着就远离了喧嚣、没有了是非，有女人的地方怎么会缺少了勾心斗角？
　　皇后居于未央宫，与赫连清逸的长乐宫中间仅隔了玉照宫，玉妃入主永寿宫，兰妃主掌春阳宫。古人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在皇后独孤妍眼里却是十足的讽刺，除去每月十五月圆之夜，赫连清逸对她的确是相敬如冰。
　　娇媚可人的玉妃严玉楼最受恩宠，风头日盛，勃勃的欲望比司马昭之心还要昭然。凤座，哪个女人会不渴望？更别提是荣宠正盛之人。色衰而爱驰，聪明的玉妃自是明白以色侍人这个道理，趁着年轻貌美细细经营。
　　独孤翎虽不为赫连清逸宠爱，但是独孤家的势力却是盘根纠结、牢不可动。独孤翎什么都不需要做，父兄只需在朝野伸伸拳脚，她就可以稳稳坐在凤座之上。这就像根刺扎在玉妃心里，一刻不拔除便一刻没得舒坦。
　　这大周后宫，本像天下大势一般三足鼎立，无奈兰妃竟然以体弱多病，需要静心调养为由向赫连清逸请旨免了自己侍寝。赫连清逸对此不置可否，倒也真的没有临幸于她。
　　这兰妃倒是个清心寡欲的主儿，正是鲜活妍丽的年纪，平日里却只爱素颜碧衫，偏好看书弹琴，无意于皇恩垂怜。赫连清逸免了她侍寝之后，大大方方地终日闭门谢客，还学起了敬懿皇太后参禅礼佛。
　　赫连清逸对宫中的三个女人冷眼旁观。本欲让三人相互牵制，以此来均衡朝堂之上的各方力量。兰妃的剑走偏锋无疑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他猜不透兰妃究竟意欲何为。不过，下棋之人如果控制不了棋子的走向，只能输地一败涂地。隐忍，他自信无人能出其右。
　　俏丽的紫薇花在阵阵凉意中越开越盛，独孤翎看着满园的姹紫嫣红，想着今日赫连清逸就要临幸未央宫，心情异常舒畅。簪朵紫薇在发上，他会喜欢吧？
　　一眼望去，迷离一片，竟不知道该折哪一朵，简直无从下手。蓦然回首，总算瞥见了那一朵。舒了口气雀跃地弯下腰伸手去摘，不料凭空伸来另一只手，将花折了去。独孤翎微微恼怒的抬头，竟是玉妃。
　　玉妃妆容细腻，一头青丝高高堆起梳成凌云髻，发髻正中插着明晃晃的开屏孔雀。骄傲的金孔雀口里衔着束金流苏，一粒粒石榴红的宝石缀在流苏末尾，恰恰垂在额前。一袭玫红色的锦缎披风自肩上垂下，紫绡翠纹裙若隐若现。披风的领口围着一圈儿雪白的绒毛，显得她既妩媚又纯情。
　　独孤翎不得不承认此女很是魅惑人心，看着她涂着玫红蔻丹的修长玉指轻轻捏着折来的紫薇花，那媚态将自己的魂都要勾了去。玉妃似乎没有察觉独孤翎的打量，也不看她，自顾自地欣赏着手中的花。神情像极了发髻上那只金孔雀。
　　“玉妃进宫不是一两天了吧？就连见了本宫要行礼还需要别人教吗？”这玉妃着实无礼，再是温顺，独孤翎心里窜起的怒火也克制不住，开始发难。
　　“这花漂亮吗？”玉妃将花簪在鬓上，颇为盛气凌人地问道。
　　“花是带给人看的，姐姐虽然连个欣赏的人都没有，雅兴倒是挺高啊！”独孤翎还没反应过来，玉妃含沙射影的再次说道。
　　“放肆！”独孤翎抬手甩了玉妃一个耳光，气的浑身发抖。
　　玉妃没料到独孤翎会动手，刚想张牙舞爪进行反击，不远处却传来一声“皇上驾到”。对着独孤翎冷笑一声，随之狠狠地伸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还没待独孤翎反应过来，耳边就已经传来玉妃对着赫连清逸的哭诉。她什么时候走开的？在说些什么？为什么自己什么也听不到？独孤翎就那么呆呆地愣在那里。
　　赫连清逸皱眉看着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玉妃，肿起的半边脸颊上清晰可见的鲜红指印，指正着独孤翎如何的心狠手辣。赫连清逸搭眼扫向独孤翎，她也刚好看向他。
　　独孤翎心里是没有底气的，她努力地想从赫连清逸的眼神中看到点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精心保养的指甲因为焦虑深陷在掌心里，却不觉得疼，尽量让自己貌似从容地行至赫连清逸面前行礼请安。
　　“皇后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赫连清逸开口，却并未让独孤翎起身。
　　“臣妾无话可说。”独孤翎不卑不亢，心却已经凉的透彻。
　　玉妃还在低声抽泣，演的很是卖力。
　　玉妃的小伎俩赫连清逸心里一清二楚，对于两个女人之间的斗法他根本提不起兴致。只是他很想看看独孤翎怎么应对，现在，他一刻也不想多呆。
　　“皇后妒忌心重，出手伤人，有违后德。罚皇后三个月俸禄，禁足一个月。”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待赫连清逸明黄色的身影不见，独孤翎起身，伸手利落地又给了玉妃一个耳光。手掌被这股力道震得发麻，看着被打蒙的玉妃肿起的半边脸上新旧指印交错，独孤翎讥笑着说道：“本宫可不能白白承了妹妹的情！”眼神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