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悲逝(一) ...
-
秘密,或许是人世间最为神秘深邃的东西。孤云的离去,肖洛维的死去,让许多事情突然成了个未解之谜。比如孤云为何甘愿做刘氏的面首,他有那么高深的术法,要守护烟萝还不简单?又比如肖洛维,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去贪污国库库银,如他那般老谋深算之人,如果真要如此贪腐,定也不会留下如此糊涂的一大败笔。那多年下来,他贪污的有何止只是二百万两,就单只是那储藏于密室中数不尽的珍奇之物,哪一件不是贡品,那一个不是价值连城,若他人说这些不是他贪腐过来的,殷念远打死都不信。可这么多年来,文武百官还是一个劲儿的认为他是号清官。清官,好生的讽刺,如此多年,他把尾巴夹的可真紧呢,尤其是在遇到殷念远后,他夹的更紧了,一点把柄都不曾留下。由此可见肖洛维的功力如何的高深,可他却硬是载倒在这二百万两库银上,怎不叫人怀疑他的动机?
其实这世上晦深莫测的又何止只是世人窥视着的秘密,即便是最为普遍的一个“情”,也让世人为之晕眩。“情”之一字,太过深邃,太过复杂,实在是让人难以掌控。
烟萝回来了。这让那个本已波动不安的家族立时掀起一阵巨大的狂浪,有欣喜万分,也有焦虑重重,更有怨气冲天。
烟萝人还未到城门,便见邬崖子远远的站于城口焦虑不已的引颈长望,任着正当午的烈日狂打在他的身上,奔涌的汗液直将他一身乳白的衣物浸染了一层又一层,似水中打了个水战。然而,那双忧虑中夹杂欣喜的眼眸在见到烟萝的无恙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淡淡一句:“回来就好,府中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呢。”转身跨上马背,驾马离去,留给烟萝的只是一个孤寂的背影。
“卯时未到他就在这了。”这是守门士兵说的,“这几日他一直这样,一站就是大半天。”
然而,带给烟萝的诧异又何止如此。人刚一路过百济堂,身旁的殷念远便淡淡一笑,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高深与莫测:“邬二小姐,看来你的家人要来接你了。”只是那句过于强调的“家人”二字,竟带着微微的讥讽。一勒马,带着他的属下飞速离去。
说起来来殷念远也够狠、够阴的,在那些正派人士一攻入了月谷后,他便立马将那些一直守护在月谷之外以防突发意外的羽林军全给悄悄调离了回去,任他江湖之事江湖了,让他们自个儿斗个够,他来个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殷念远刚走未久,就见一顶华教缓缓于烟萝面前停下,满头银丝的邬老夫人在侍婢的搀扶下,颤巍巍的从轿中走了出来,泪痕交错:“好孙女啊……你……你可回来了。”
也不管烟萝身子因多日未洗,身上隐隐散发的酸臭气,便一把上前将她搂入怀中,心肝儿的哭诉着。弄的一旁陪同而来的众人也跟着掉泪,虽然其中有许多水分。
目光呆滞的看着邬老夫人,微微垂下眼眸,任嘴角缓缓的溢出一份讥讽似的笑意。难怪殷念远要那般言语了,当真是假的够可以了,让她觉得这些的人的眼泪还真是不一般的廉价呢。只是,究竟有多久未见了,为何会隐隐觉的眼前这个长者突然苍老了许多,是错觉吗。
在大街之上哭哭啼啼毕竟不成体统,不久,便陆陆续续的有人上来劝慰,尽其马屁之能事。例如邬吕氏(长房邬思环之妻)。
“老夫人。既然二小姐安然回来了,就请老夫人宽宽心。妾身看啊,二小姐连日来舟车劳顿,定是又饥又累,还是先请二小姐回去吧梳洗一番,以作早些歇息吧。再说宁公公还等着要早些见到二小姐好向娘娘回禀呢。”
一番言语,说的在情在理。邬老夫人连忙以绢拭泪,连忙向轿夫唤道:“快,快扶小姐上轿……”
烟萝心中淡淡一笑,缓缓的向那弯腰躬身恭候着自己的轿夫走去。轿帘一起一落,将满眼寂然空洞的烟萝隔绝于了世人的眼中。只是在轿帘落下的一刹那,她看到了那对母子,遥遥对望向这儿,满眼的激动与欢欣。尤其是那罗氏,竟然当街向上苍合十跪拜了起来。
还真是不长进,历经了那么多事,这对母子怎么还是如此的天真。
对于烟萝的回来,邬思洞等人可谓是恨的咬牙切齿,直咒烟萝怎么未被那绑架之人给杀死,但然,当面上烟萝时,却是另一番曲意逢迎的表情,变化之快,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而邬思贤,他的表情却是值得让人好好的研究一番,一如继往的冷眼相待。烟萝刚梳洗完毕,便立即抱一大堆的账本过来。
“这些东西二小姐今日应该可以核查完毕吧。”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府中帐册绝不能有丝毫差错。”
美眸缓缓的扫过这一大堆账册,烟萝不禁微锁起淡眉,她刚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要向她压榨了:“有三叔打理,侄女放心。”
邬思贤像是看怪物一般的盯视着烟萝,而后更加肃穆的说道:“邬氏家族之人,除了自己,从不信任任何一人,二小姐不该忘切才是。”
是的,这就是这家族的生存法则,谁都无法违反,否则你定会粉身碎骨,被这个家族中人吞噬的一干二净。不过在这家族中,为了让自己爬的更高,不是一向想法设法要取得他人信任,而后再一脚将人踹开的吗?这邬思贤还真不是的一般的特殊啊,且不说他有龙阳之癖。
“是。谢三叔教导。”还能说什么,烟萝只是淡淡的回应着,一副虚心好学的学生样。
邬思贤点了点头,依旧冷眼看着烟萝,转身向外走去:“既然二小姐回来了,也该去看看你的母亲。”
这话说的烟萝一阵错愕,不解其意。看不看刘氏,关他何事啊?
“夫人也许快不行了。”
再扔下这么一颗炸弹,挥一挥衣袖,人就这么镇定的走了。徒留下一脑空白的烟萝,耳中久久回荡着这一句话:夫人也许快不行了。
当她急步赶到刘氏卧寝当中时,却又意外的发现殷念远早已一身紫色官袍的站在刘氏寝踏前,似在查实什么。哎,真是积极呢,刚一回来,还未来得及半刻的歇息便一身官服的向邬府赶来。
烟萝淡扫视了四周,淡眉再次微锁。卧寝中弥漫着一股浓烈而怪异的气息,厚重的让人无法顺畅的呼吸,可烟萝却无法断出这是何物发出的气味。
所有人一见烟萝进入后,便全都退了出去,将门合上,退避三舍,只留下这三人:烟萝、殷念远、刘氏。
“首辅大人?”烟萝还真不是一般的诧异,微微施礼,直步向刘氏走去。
虽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刘氏中了那般厉害的毒,容颜肯定已老化,只是当她真正看清床榻上人的样貌时,仍旧不免惊骇。说是满头华发,却是银丝稀疏;全身的肌肤早已苍老,不复先前的光滑柔软,不仅粗糙且及其的松弛;面容苍白憔悴,满目的皱纹,让人实在无法将那个美艳之极的虢国夫人与她联系到一起。
说不出心里的感受,酸酸涩涩的,粉唇张合了大半天,才极其沉重的对着床榻上之人轻唤道:“母亲大人……”这个呼唤有多沉多重,怕也只有烟萝自己清楚。在她潜意识当中,或许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因为肖洛维致死都没有听到自己女儿的一声轻唤。
沉缓厚重的眼睑微微动了下,似在挣扎一般。
“母亲大人。”烟萝再次轻声唤道。可笑,这次轻唤好像更轻松了些,同往常一样,只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称呼而已。
“梦……彤……”挣扎了半天,口齿不清的吐出两字,只是不知他人听懂了没有。
烟萝不由的一愣,这名字……好熟悉!
刘氏沉缓的撑开双眸,缓缓的侧首看向烟萝,混浊的目光中竟然蕴含着种深沉复杂的情感,干涸苍白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虚弱而欣慰的笑意,苦苦挣扎的抬起枯瘦的双手向烟萝探去。
见此,烟萝微微迟疑了下,缓缓的伸手过去,试探式的握住刘氏的双手,或许在她潜意识里,还是防着刘氏的,谁知她此意为何。
刘氏心中苦涩一笑,反手包着烟萝的双手,满是心痛的闭上眼眸,任由酸涩的清泪缓缓的从眼角旁留下。对不起,我的女儿,我的梦彤,我不求你能谅解我,我只希望你能微微记的我这个失败的母亲,哪怕只是恨意也好。若有来世,我们重为母女,我会好好的爱你,护你。每日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帮你做好可口的饭菜,看着你一脸幸福的用膳;当你受到委屈时,我可以第一时间听你的倾诉,为你分忧解劳,不再让你受这般孤苦无助的苦楚。只是……若没有来世,就让我化为一缕孤魂,绕你七咂,永远围绕你身旁,好好的守护你,赶走你周身的一切梦魇,不让你再承受任何灾难……
殷念远看了眼烟萝,垂眸凝视着苍老不堪的刘氏,无意识的开始摩擦着右拇指上的扳指儿。眼眸一沉,俯身向床榻上的刘氏轻轻的说道:“夫人,刘墨亭回来了。”
他回来了!床上之人一听“刘墨亭”三字,双眸顿时睁开,混浊的瞳孔中隐隐的发亮着。这种亮光,忽的让烟萝打起了寒战,难道是……
“夫人想见见刘墨亭吗?”殷念远又问道,一脸的平静。
刘氏看向殷念远,满目的惊喜顿时消失,化为满腔的防备,再次闭上眼眸。
“夫人其实并非是真正的邬刘氏,不是吗?”见刘氏无所动静,依旧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夫人真正的身分该是刘墨亭之妻,闺名‘雪儿’。十九年前的那场诛杀中,夫人并未死去,而是被当时的,也就是那个真正的邬刘氏给救走了。”
什么真的假的?烟萝听的一脸的错愕,眼前这又是哪唱的哪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