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女子公寓》西岚刀

5、磨合（2）

　　从第一天起，西门就掐半只眼睛看不上公主姚。公主姚在前面穿着恨天高一扭一扭地走出去，她隔了几步远在后面像身上长虱子一样拧拧地跟着，惹的一屋子人忍俊不禁。她把手搭在门框上做出一个万般撩人的姿势，说：“来吧，王子，Come on！——当然，这个举动是在公主姚不在的情况下做的。有一天，她在半夜里抓到一只蚊子，趁公主姚不注意，把这只蚊子塞进了公主姚那香喷喷的小纱缦里，第二天看着公主姚水嫩的胳膊上的零星大包偷笑。是的，她就是看公主姚大大的波浪披肩发不爽、看她说话扭扭捏捏的“闺秀腔”不爽、看地球都围着她一个人转的架势不爽。很不爽。
　　几个人里，西门最喜欢花子，这个看上去略为木讷的小女生，其实是很灵性的。屋子里只要有人回来晚了，她就会特别留意给那人留门，灌上满满一瓶热水。整个屋子的卫生大部分都是由她来做的——虽然瓜子经常也雷声大雨点小地在旁边帮帮腔，但那粗拉拉的性格是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活儿的。闲暇时候花子会帮王炳福的老婆喂喂鸡鸭、做个饭，看上去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熟稔。花子那看似木讷的性格，西门知道，是因为不自信。有时候她看到花子那受惊的小鹿一样的眼神，就会深深怜惜这个孩子。她因为师范类院校的低学费而报考了教育系，她因为想省下些钱而从来不去学校食堂吃饭，在厨房里热一个馒头吃口咸菜就算一顿晚饭，她因为家里还有个马上要考高中的“明果果”而尽量省下父母给的每一分钱，去学校的广告栏里留意每一份薪水微薄的兼职。有一天，周末，天气很好，西门因为被学校篮球队录用而气焰万分嚣张，所以决定请客做东。她振臂一呼，说：“走，我请大家去‘吉野家’！”在刚要进吉野家的时候，站在花子旁边的西门听到花子像松了口气一样，用微弱到除了她自己别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自言自语说：“啊，我还以为是个日本人家呢！”从那一刻起，西门决定要守护这个叫花子的女生，让谁也不能欺负她，因为虽然她看上去是那么成熟懂事，但其实是那么弱小易碎。当西门那和她一样直爽的当法官的妈妈第一次走进她们一起租住的房子之后，妈妈就对西门说：“石头啊（西门的小名叫石头），你该对那个花花小姑娘好点儿！不然妈妈资助她点儿学费吧，或者家里好些从没穿过的衣服你给她拿回去吧。”西门总是大喇喇地推出去，妈妈总是怨她冷血。其实她这哪里是冷血呀，她知道，花子宁可过这样的生活也不会要她的施舍，一定不会。因为她的自尊，埋藏得很深很深。西门曾经问过花子，为什么来租房住。花子憨憨地笑着说是她们村里以前考上大学的人告诉她的，说是在外面租个很便宜很便宜的房子，吃饭可以自己做，省饭钱，打工回来晚了不关门，半夜看书还不熄灯，这样即使打工也不会挂科。西门当时莫名心酸。
　　丸子极懒惰，没事做的时候一定是窝在被窝里面睡觉，这令公主姚很不满，“大白天的，她那部分的帘子老拉着，影响通风。”丸子这个无所谓主义者听到这番挑剔以后就每天和大家一起准时在早晨把帘子拉开，然后在通风和采光效果极好的大炕上睡的四脚拉叉、哈喇子直流。
　　冷明海是个马大姐级别的人物，没有她操不到的心，好像也没有她办不成的事儿。这从她带了一批批人来看房子的行为上就可见一斑。事儿在她那儿无论巨细都是事儿，她随身携带一个小本子，西门曾经很好奇地抢来扫过，那项目，看着让人咋舌。10月8日：早晨帮某老师宿舍换灯。——后来经大家打听得知，这位需要“装灯”的老师竟然是男的。8点半给307宿舍某同学在宿舍圈养的小狗喂食——注意哦，一屋子的人，这位姐姐出走去男友那儿竟然让瓜子大姐千里迢迢地给她的狗打牙祭。上XX课提醒XXX做XX科作业，并帮XXX、XXX答到。大家很好奇，一个人怎么帮两个人答呢——要知道，还有她自己哦！这位姐姐说，她从一个地方答完后转战到另一个地方变换嗓音再答一个，再转战再换嗓音，乖乖隆滴冬，这样勤恳奉献的人，她不做“便利贴女孩”谁做呢。于是乎，搬来不多久，瓜子又添了项新任务，就是做公主姚的马仔，西门总是说：“贱人自有被人轻贱之处，看见没，看见没？”
　　一开始，出租屋里最常听到的就是公主姚的尖叫“啊？！！谁？谁把我的毛巾弄到地上了？”“啊？！！谁？谁的脚这么臭？”“啊？！！窗子上趴的是什么？是个螳螂吗？”大家最开始的时候实在很受不了，后来听着听着也都习惯了。有时候，屋子里一片清净的时候，丸子会突然挠挠她的丸子头：“咦？公主今天回来好晚。没有尖叫伴奏，怎么有点儿寡静？！”
　　厕所还真是个大问题，王家的厕所其实在孔雀屯已经属于中等偏上水准了——水泥沏的，边上都是红砖垒的，加上王炳福婆娘是个干净人儿，比有些人家下不去脚儿的已经强上了不是一点半点。但很显然，除了花子这个农村娃儿别人都不太待见这个头顶一片蓝天的大旱厕，就连西门这喜欢原生态的乐天儿童有一天也再受不了那些清空内存过程中头顶盘旋着的不明飞行物了。“呵呵，这哪到哪，冬天出去屁股会冻掉的！”公主姚说着风凉话，她最擅长的就是在别人已经精神分裂的时候再去插把刀。于是几个人在西门的带领下找到王炳福，在他万分不同意的情况下，西门捐钱给几个人在距离他们的房子走出几步远的地方，盖了孔雀屯第一个封闭天棚的厕所，前提是主人家还用以前的，丸子在路边找了几个刮大白的把这个厕所刷成了粉蓝色，棚顶白白的，离远一看煞是好看，惹的街坊四邻的农民们纷纷来看这“西洋景儿”。那美轮美奂的被丸子把内壁贴成了摄影棚一样的厕所，由于公主姚的熏香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屯里人无不感叹：“瞧瞧，还是人家城里女娃的屁股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