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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五毒俱全的女子组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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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几天,扬申师范大学的失物招领栏上、水房墙上、路灯杆上……就迎风招展着这样一张——应该说很多个一张的小纸条:“有房招租,扬申大学北门南走200米对过,环境好,只招女生,价格面议。电话:74911820”当然,这些拙劣的手书字迹均出于王炳福那多年不用它写字儿的手。
反响没有王炳福事先想象的热烈,电话倒是响个不停,但是人家一打听原来是一个屋子的大炕要招几个人就没了下文了。有个女生还在电话里说“和别人住一起也就算了,还是个平房,晚上上厕所还要出去,黑灯瞎火的,我可害怕”。
招了27天,终于招了5个人。这五个人的招租过程是这样的。
第一个,第5天的事,天都擦黑了,一个金黄金黄头发的男生抱个篮球在院子里嚷嚷:“是不你家租房子?!” 王炳福站在门槛上往院子里一看,“不租小子!”“啥眼神呀,大爷,我是母的。” 王炳福走近一看,虽然这“小子”的黄毛儿短短的,上边大格子衬衫里边穿个大白背心子,下边挺肥个大裤脚子,脚底下一双白球鞋,但依稀能看见胸,看来真是个丫头。王炳福一下子就对这半男不女的玩意儿失去了耐心。心想可别来了这么一位。带着她看了看正房的大炕,各种摆设。这个假小子一看到大炕乐的颠颠儿的,跳上炕嚷嚷着:“太好啦!原生态呀!我就是向往这种社会主义加小资的生活!又蹦下炕摸摸王炳福结婚时那两个大樟木箱子:“恩,原汁原味儿!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王炳福虽然不知道她都说的是个啥,但也知道她是相中了,相中了就要狠点儿,这王炳福知道,“300一个月,不讲价!先付半年的。”“行!”王炳福还没缓过神儿来的时候,热乎乎的钱就咬着手了,当时那肠子呀,“要少了,妈的!”
第二个,也是第5天的事,因为上一个异常顺利,所以王炳福信心满满地决定涨价。600、500、400一路要走了好几个人之后,王炳福又灰溜溜地意识到,他这大通铺可能连300都只要那个傻大个假小子能承受。这时候,就来了这么一号人物。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她走进小院子的时候,身为主人的王炳福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自己不像主人呢,她那么自然地坐到他脚桌边儿放着的靠背椅上——当然,之前用一张张小湿巾擦了又擦,又用纸巾擦的呀,王炳福觉得他的椅子都要秃噜皮了。她坐下之后什么也不问,就是打量,打量得王炳福直发毛。打量那面还是他爹留下来的挂在墙上的画着红旗的镜子,打量她面前那个起皮了的那个大圆桌,打量炕梢儿的被褥摞子,打量炕沿底下黑黢黢的灶坑,打量挂在门楣上他媳妇儿绣的那半截“松鹤延年”的门帘……,她脸上表情好像没啥变化,但王炳福就是觉得下一秒钟她那能拧出水来的小脸儿就要皱起来了,他就马上没经大脑地溜出一句“300,那啥,价钱好商量。”“200吧,你这儿顶天就这个价。”再伸出水葱似的手,“你不用再说了,如果这个价不行,我就不住了,这附近租房子的有的是。”王炳福不知怎么,就觉得是这个理儿,委曲求全地点了头。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条件啊,闻所未闻,啥是网线?啥是区隔式衣柜?啥是地板块?啥是壁纸?“那啥,丫头啊,你找别人家吧,你要求的这些东西我要都给你整了我就得赔钱呐?!”她也没含糊,“行,那你这间屋子打算租给几个人?”“5个呀”。“那你就弄5个密闭的空间吧,前提是得通风良好。不然谁在你这大炕上挤着?”她没给王炳福机会,拧拧地穿着她的小高跟鞋走了。这把王炳福愁的呀。但是,木匠出身的王炳福还是想出了办法,他在房梁上钉了个木头架子,又做了几条凹槽滑道,解决了,睡觉的时候弄上几个帘拉上,呀,他自以为还真几分女孩子家家的气氛呢。跟这第二个叫姚新雨的让人心悸的小姑娘签租房合同的时候,王炳福才想起来,第一个假小子连合同都没跟他签呢。“那啥,丫头,你写的这玩意给俺留一份呗。我好跟别人签。”那丫头笑的,让他觉得这合同里一定有什么让他丧权辱国了。
第三个,王炳福最相中,他一看到她脸上的“高原红”就特亲切,那油黑黑的大辫子、那膀子、那小腿肚儿透露出来的健康劲儿,一看就知道是咱农村出来的。跟她说话的时候,王炳福就感觉自己不是她爹也是她叔,她说“丫头,你就住这儿!你就给叔200!”看了看已经搬进来的两个行李,“你可别跟那个小黄毛儿说啊!”这个健康红润的姑娘住了进来,她跟王炳福约定房租一个月一结算。
第四个来的时候,已经开学10天左右了,这个梳着锅盖头,弄得像金龟子一样的卡通姑娘来看房子时,王炳福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因为他已经接待了无数这样那样的孩子。具体过程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们对话的过程中,这个耳朵边边儿上都是线的孩子一直在低头鼓弄一个电子的本本,一会儿一乐一会儿一乐,王炳福暗地里认为这孩子有点“二”。没怎么废话,看了看就答应了,300,一分没讲。
第五个,是第27天自己搬着箱子直接来的。王炳福一瞅,是个熟人。这段时间这孩子带过好几个人儿来他这儿看房子了。第一次是陪一个刚入学的小姑娘和她的爹娘,到这儿那孩子她娘鼻子没撅上天。第二次是陪据说是她的一个小姐妹,那孩子说他这地儿太“返璞归真”了。第三次是陪据说是她的专业课老师,年纪轻轻的一个小老师,那老师说“这可不行,我再年轻也不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不是?”。没成想,她自己来了。王炳福对这孩子印象不错,觉得她那大圆脸盘子上一笑那俩深深的酒窝子里透着实诚劲儿。
这五个,算是齐了,人领进来了,修行就在他们个人吧。他这儿也没啥可要求的,爱咋折腾咋折腾吧,他这破房子,只要不点火烧了,咋的他都不心疼。于是,从这五个女娃娃搬进来开始,他就住在西厢的两间房里看着那三间正房(其实是一间,因为一间房被王炳福当了仓库,另一间是厨房)里发生着的一系列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