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女子公寓》西岚刀

13、花子的红鸾

　　西门拎着一堆水果跑到宋宁远老师那儿“负果请罪”，回来之后眼睛盯着在厨房中忙活的花子说：“爱妃，你咋也和公主姚似的了呢？”花子正穿着带袖的大围裙帮王炳福婆姨把剁碎了的菜叶子拌进玉米面、豆饼里弄鸡食，一面大力地搅着鸡食一面挑起眉头问：“你说什么？”西门看她这副样子，说：“还想说你也成狐狸精了呢，可看你这身打扮，哪有一家的狐狸精是你这样的？”花子憨厚地笑着，“听你老那么说公主姚，我真觉得狐狸精是个好词呢。可要用我身上还真不那么适合。”说着还挥了挥手中的大铲子。
　　西门说：“我刚去找海商法的宋老师了，他呀，绕着弯地跟我打听你呢，我看啊，人家对你的心啊，是一锅沸腾了的热油哦！说说，你怎么把他电到的？”花子听得皱了眉，自从当了西门那孔雀公主店的助理老板娘之后，身后的苍蝇蜜蜂的确实多了起来，但她混不在意，因为在她心中，老老实实读书、本本分分挣钱，把这四年顺顺当当读下来，那才是根本，爹妈和一村子的人都看着她呢，恋爱这个事，是和自己无关的，而且，那太浪费时间。有时间还要顾店、有时间还要去做家教、有时间还要去图书馆认认真真上些自习、有时间还要躺在孔雀女子公寓里舒舒服服睡个好觉，谈恋爱，吃饱了撑的？可是——一个老师，她尽力在脑海中回想着那个老师，但毫无印象，因为所有老师在花子心中都是一个样，四个字——师道尊严。
　　躲在屋子里看闲书的公主姚“扑哧”一声笑了，“西门，你问她跟问根木头毫无区别，她还能电人，一定是人家主动被电的。”公主姚最近有些颓废，自从表白被拒之后，她没有那么热切地出现在白天的视线里了，同时，她下令限制秦公子进入她们的一亩三分地，于是，她的世界清静了。除了王春风那小家伙时不时回来一下，但是少男的单恋是很安静的，所以公主就当其不存在。
　　西门说：“花子，完了，你被盯上了。”
　　公主在屋里接着“咯咯”笑：“花子，完了，你被红鸾了。”
　　果然，不出几日，小院里多了一位常客。
　　宋宁远第一次来是被西门架来的，老远就在院子里喊：“花子，花子！”可这时候只有最近老锚在一起的丸子和瓜子，两个人走出来肆无忌惮地用目光扫视宋老师。“你是花子男朋友？花子这家伙，咋没说过呢？”瓜子直接去问本来就很尴尬的宋宁远。还没等宋宁远反应，丸子又来说：“我知道她为什么不说，她说了怕咱俩抢，这么帅的男朋友，是我的我也藏着。”被这两个直筒子这么直来直去、旁若无人地抢白一顿之后，宋宁远来争论的力气也懒得有了。
　　花子做家教归来的时候，四个八婆正围着宋宁远婆妈着。从他的家境到他的年龄到他的学业，已经被调查了个底儿掉。
　　花子进了门直接喊王炳福的婆姨：“婶儿，鸡猪都喂了没有？今天早晨我看鸡崽儿中有一只有点儿打蔫，不行就给喂点儿药水，再给隔离开，可别把别的传染了。”
　　之后又到厨房，把西门给她的小双肩背挂在餐桌边儿的椅子背儿上，开始洗脸。一边洗脸一边说：“都谁在屋呢？”西门大声嚷嚷着：“都在呢！”“用我做饭不？公主这几天胃不好，做点儿小米粥我们一起喝呀？”公主婷婷地走出来，“不用了，今天有人请。”“啊？太好了，你给秦少爷解禁了？早就该让他来了，你看他天天给我们打电话问候那小样，多可怜。也别老剥削人家，你自己跟人家去一回吧，回回我们四个去跟着当灯泡，不好吧？”公主盈盈一笑，“这回可不是秦蔚然。”丸子疯颠颠地跑出来，“花子，你男朋友要来你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号穿好看点。太突然了，太突然了。”花子撩水的手停在半空中，“我男朋友？”靠在门上的宋宁远看着花子挂着水珠的脸，想如果这个女生会成为自己未来的妻子，一定要好好呵护她，不让她那么累。又想，如果她是自己的妻子，能这么对自己，那该多好。
　　花子抬头看到肩膀上搭着西门的手的宋宁远，满脸是水地问这一干人等：“怎么个状况？西门，西门，我男朋友在哪？这个是我男朋友？”又颤巍巍地问宋宁远：“您贵姓？”“我姓宋。”“您是清溪县的？”宋宁远笑着摇摇头，“不是。”花子松了口气去拿自己洗得发白的绿毛巾把脸擦干。乖乖，她还以为父母在家给她定了亲了，瞧把她吓的这一身冷汗。
　　“你是西门的朋友？别听她瞎夸我，我没多好。她老想把我派给任何人。”
　　宋宁远依旧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去！！花子，你不认识宋帅哥了？”
　　就冲这没大没小的语气，花子怎么能想到是老师。她一脸困惑状，两个眼睛没有焦距，显然是在脑中极力搜索着所有她能想到的男性的脸。
　　宋宁远不忍看到她极度受挫的表情，轻轻提醒了句“海商法”，于是，花子恍然大悟，羞赧地低下了头。然后说，“老师，我不是故意的。西门说负责我一周的饭，我没禁住诱惑。”
　　宋宁远想，这是哪跟哪啊，你当真不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吗,小女孩。
　　西门很豪气地拍拍宋宁远的肩膀，说“老师，这娃儿有点笨，您好好开发开发。一回生二回熟。”
　　又回头冲着花子：“花花，‘伺候’好宋帅哥，姑娘们，甭围观了，走着。”
　　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一屋子的人作鸟兽散，只独独剩下两个手都不知道放哪里的人。花子想：西门，当着老师你也敢说这样的话，这里是青楼吗？还伺候，伺候个大头鬼！
　　宋宁远先开口：“我见过你。”
　　“哦，对不起，老师，我那次……。”
　　“在钟鼓街一个影楼的门外，你和西门的照片，放了很大的几张摆在橱窗里，其中有一张，你就是和现在差不多的表情，不知所措的样子。”宋宁远适时打住了她第二番的道歉。
　　“哦？”花子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那是孔雀公主店刚开业不久，她和西门去钟鼓街找西门的那个做化妆品批发生意的朋友——钟鼓街是这座城市很繁华的一条景观街，正走着，被一个奇装异服状态疯癫的文艺范儿小辫儿青年抓住做模特，花子说：“您要是喜欢她雌雄难辨的气质您找她拍吧，我可没有那些国际时间。”文艺青年说：“我不是喜欢她，也不是喜欢你，而是喜欢你们在一起时的这种感觉。像小闺蜜，也像小情侣。这样，拍完我给模特费。”西门总是喜欢做些新奇出挑的事情，花子被“模特费”三个字所打动，去了。之后才知道那是个很大的摄影专业机构，那个人是他们那里首席摄影师。当时，花子还暗叹，原来搞艺术的人要想出类拔萃都是要那么怪异的。后来，她也没再去过那里，不知道她们已经被“挂”了出来。她是很少逛街的，她不买衣服、不买鞋子，她的一切用品都可以在学校里的小超市里买到，所以她永远都不会去繁华的商业街，除了被那几个购物狂强拽去。
　　“那是被人拦下来拍的，我一想能赚钱，就拍了。”花子很坦白。
　　宋宁远想，这么个让人心疼的人，谁能不喜欢呢？她很贫穷，但她不畏惧贫穷，她也不觉得贫穷是耻辱。这样的人，多好。
　　“拍得很漂亮。摄影师很不错，抓住了你们两个人的精髓，也抓住了你们两个人的小默契。”
　　“呵呵，我还没看过照片呢。老师，你不要误会，我和西门不是同性恋。“
　　“咳咳……，”宋宁远呛了一下，“我没有误会。虽然西门长的有点中性化，但我知道她还是喜欢男生。因为有一天课间，我听见她和同学们讨论偶像的问题了，说她的偶像是任达华。我想，喜欢任达华的女生是不会喜欢女生的，特别是你这种柔弱的。还有，……，以后别叫我老师了好吗？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哦，好的。老师，你叫什么名字？”意识到自己又叫他老师之后，花子吐了吐舌头。
　　“宋宁远，你就叫我宋宁远就好，叫宁远也行。”
　　“宁远，真是好名字。那以后我就叫你宋大哥吧。”
　　宋宁远有些些失望，大哥，大哥就大哥吧，总比老师前进了一步。
　　“明花花，也是好名字啊。”
　　花子苦笑。这个好名字让她义愤填膺了N年。
　　“你天天好像很辛苦？”
　　“不辛苦啊！”
　　“你每天打好几份工。”
　　“没那么多，西门告诉你的吧？西门就喜欢夸大事实。我就是做些家教，帮西门看看她的小店。我们现在课业也不那么紧，空闲的时间浪费了也就浪费了。我拿着书在店里看，一举两得呀。”花子瞪着她无辜的大眼睛傻傻的笑。
　　宋宁远对花子的这种笑容完全没有免疫力。他第一次在钟鼓街看到她的照片时，就站在照片前很久很久，他对自己说，他喜欢这个女孩的笑容。她的笑容里有一种光，他喜欢的光。很长时间之后他才注意她身边的那个孩子是他的学生，一段时间里，当西门罄石用尽各种方法逃他的课又来道歉的时候，他有一句话总是在嘴边徘徊，但从没问出口，“那个女孩，她是谁？”他是老师啊，他怎么能问自己的学生这样的问题。直到有一天，花子坐在他的课上的最后一排，整节课，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下来的。他一直在看那个试图把自己掩藏在长发背后的女孩，虽然她基本上一堂课都没抬头，但那是他看了无数次的样子，他怎么会忘呢？她既然来了，他就再也不会让她走了。
　　“家教很远吧？我们这里离市区不近的。”
　　“还好，我两份家教，一个坐车10站地，另一个坐地铁更快一些。”
　　“你看你能不能不做家教？我在学校外面有一间事务所，很多文字整理的工作我请的人忙不过来，最近还有份东西是英文的，需要翻过来，我问过西门罄石，你的英文不错，你就从翻东西开始吧。你不必去我市内的事务所，我每天上班的时候给你带过来，你翻完了拿给我就好。你做两份家教多少钱，我给你一倍的价钱。好不好？”
　　“宋大哥，比我英文好，文字处理能力强的人有的是……。”
　　“别人不爱做啊，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在业余时间不去玩，去打零工吗？”
　　这个原因听起来似乎挺合理。花子这么对自己说。宋宁远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自在。和总是混迹在西门店里的那些混小子黏糊糊的样子不一样，他的眼睛后面很深，当你和他对视想弄清楚时候，他又躲闪开了，轻描淡写的。
　　阿弥陀佛，帮她的人，也不多这一个。于是花子把宋宁远自动列入了和西门、公主一样的位置上。
　　在花子首肯得到又一份工作的一个小时之后，宋宁远带着五个女生在学校附近不错的一个烧烤店小撮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