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宴》进宝

10、镜中月（二）

　　第二章英雄垂暮

　　那鼎边糊白脆薄润，汤清不糊，食之细腻爽滑，清香可口。引得二人不由食指大动。萧雨又添了一碗，就连平日胃口不佳的李离也整整吃了一碗。
　　付了帐，向妇人问了路，二人便朝西大街的方向走去。
　　西大街，长乐府最繁华的街道。
　　一条整齐的大街上商户鳞次栉比，而大街的尽头那座尽头那座醒目朱红色的大宅就是白云飞所提到的福威镖局。
　　门两旁各立着一座威武的石麒麟，映衬着门额上金漆招牌，好不气派！李唐覆灭后，群雄并起，一时间战火频频，而这福威镖局竟然在战乱之时能崛起，可见其总镖头深谙经营之道。
　　奇怪的是两边的商户人流不断，那福威镖局却仍是大门紧闭。
　　萧雨二人慢步上前，于石阶前止步，心中好生诧异。初进长乐府时落在肌肤上粘腻的山气，在此竟然化为无物。这空荡荡的气息，让人觉得不安。
　　“到了。”萧雨开口道。
　　“可不是，总算是到了。”
　　少女的揶揄让萧雨面上一红，心道：还以为她不以为意，原来仍是对在船上蜗居了一周颇有微词。
　　“……好像有人来了。”
　　“咦？”
　　屏气细听，果然隐约有脚步声从门内传出。片刻之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是位鹤发的老头儿。
　　没料到门外站着两个人，老头儿双手一颤，险些将手中的扫帚抖落。好奇地将两人打量一番，那人开口问道：“不知二位光临福威镖局有何贵干？”
　　“烦您老通告一声，我们有事请见总镖头。”萧雨抱拳道。
　　“不知所为何事？”
　　“这……恐不便相告。”萧雨搪塞道。
　　“既然如此，两位请回吧。”语毕，那老头儿缩回门内。
　　“等一下！”不等他将门掩上，萧雨已一个快步跨入门槛，钻进门内，“请等一下！”
　　少年卤莽行为显然惹恼了老人，他拂袖大声道：“年轻人！老夫不是已经说过，请回！”
　　“先生莫怪，只是因朋友所托，非总镖头面前不能禀！”失礼在先，萧雨只得摆出一副谦逊模样，“请老先生勿怪。”
　　那老头儿盯着他看了一阵,才松开门把上的手，淡淡道：“进来吧。”
　　“多谢老先生。”
　　带二人进门后，老人将手中的扫帚放在门后，反手拴上门闩。
　　萧雨二人虽然心中诧异，却也不便开口询问，只能默默跟在老人身后，顺道将大宅仔细观察一番。
　　只见一条大青石铺成的整齐长道直通向厅堂，长道一边上列着两排木架，上面规矩成列着各式兵器。青石道是成片的大草坪，大约平时践踏得厉害，春日近末草地上也只别扭地冒着几株草，远远望去颇觉得荒芜！
　　前方大堂外的世界左右各设一盆三角梅，只是多日未浇灌，枝叶不振。围着大堂的是曲折圆廊，梁上井然有序地高悬着两列八角灯笼，静静地向后延伸。后院该是别有洞天，只是茂盛的树木恰到好处遮挡住了窥探的视线。
　　这一路走来冷冷清清的，连一位行走的镖师也没有遇见，二人更觉异样。
　　“这边请。”老人半侧过身，请他们上堂。
　　那大堂上虽是整齐，却也透着阴冷气息，二人坐定后仍不见有人上前，萧雨便开口道：“劳烦老先生邀总镖头前来一叙。”
　　老人点点头，径直取了中央的上位坐下。
　　萧雨二人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面前这位身形略佝偻的古稀老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郑成业？！
　　“白云飞不是说他三十年前与郑成业有一面之缘，那时郑成业不过是未到弱冠之龄的少年吗？”
　　“我也记得白兄曾这么提过。”
　　“如此算来他尔今也不过五十……”
　　“我也晓得是怎么回事。”
　　“该不是白云飞那家伙信口开河，不然就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嗯，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
　　“李离!……”
　　只顾着眼神交流的二人，若不是郑成业的一声轻咳，不知还得纠缠多久。
　　萧雨慌忙拱手道：“郑老英雄，先前失礼了。”
　　“无妨，无妨。”郑成业挥挥手：“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两位？”
　　“晚辈姓萧，单名雨，风雨的雨。”
　　“小女子李离，见过前辈。”李离起身作揖，“先前就觉得老先生您气宇非凡，果不其然！无怪乎人人皆称总镖头英武睿智。”
　　“老朽不才，不过是道上的朋友谬赞。”老人虽仍板着面孔，但语气显然没有先前那般冷漠。
　　“闽越一带谁人不晓福威镖局，老先生又何必如此自谦呢。”
　　“姑娘过奖了。”少女的应承果然让老人展开笑颜，郑成业微笑道：“言归正传，不知两位远道而来是应何人所托，又是所为了何事？”
　　“不知总镖头还记得三十年的朋友否？”
　　“三十年前？”
　　“对，三十年前出镖在越州遇见的一位朋友。我二人正是受这位友人所托，前来取一件东西。”
　　“哦，不知你二人与白兄是何关系？”郑成业已然知晓萧雨口中的那位三十年前的友人所指何人，问道。
　　“白——”
　　“白伯伯是我们的长辈。只因与我们的父辈交好，这次听说我们二人出来游学，便让我们到长乐府替他走一趟。”
　　萧雨暗自擦了额间的冷汗，多亏的李离机灵，否则他那声“白兄”就要顺口而出。称呼一个理应与郑成业一般年纪的“人”为兄，这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吧。
　　“原来如此。”
　　“其实临走时，白伯伯并未透露具体的事物，只是交待说若是总镖头记得他，自然也晓得他要我们来取的事物为何物。”东一声“白伯伯”西一声“白伯伯”，说得萧雨好生别扭，更让李离暗自笑了许久。虽然始作俑者是她，此时却恨不得拉了白云飞坐一旁听他一遍遍的叫。
　　不过若是白云飞在此，想来不会如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怕是会一脸坏笑招手道：“来，乖侄儿，快到伯伯膝前再叫两声，伯伯给你压岁钱。”
　　——白云飞那斯绝对会如此说！
　　“嗯，这的确是白兄的作风。”郑成业点头道：“既然如此，二位请随老夫到后院去吧。那件宝贝就放在那儿。”
　　宝贝？！
　　白云飞并未事先告知他们所取何物，这确实不假，但二人只是把它当作堂而皇之进福威镖局的借口，如今听到郑成业称之为“宝贝”心中皆是一惊。
　　“如真是什么宝贝倒也罢了，若是其他，岂不让人心烦？”李离撇撇嘴，默默跟在萧雨身后。
　　穿过回廊，又过了几个圆门，路上的植物渐渐有了生气，而那些榕树更是枝繁叶茂。仰头望去几乎尽是深浅不一的绿色，中间偶有光线落下竟似乎也被晕染成同一色调。明明是春天的色彩，却让人心底生出了一丝丝寒气。
　　李离只觉浑身一颤，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身后却空空荡荡的。“总觉得刚才有人……”
　　“离儿。”发觉少女落在后面，萧雨轻轻叫了一声：“怎么了？”
　　他没有感觉到吗？……那大概真的是我多心了。
　　“没。”说着李离快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