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Romanticplum

1、一

　　她发现自己陷入了困境。
　　火红色的沙漠连绵成一片辽阔的海洋，昏暗的光线让她心生压抑。这红色仿佛是光线透过血肉照射出来的那种红。女孩跌跌撞撞的跑着，无法辨别出方向，因为不论从何处看去，这空间里都没有任何的参照物，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沙子。她心中升起恐惧的感觉，尽管她知道这是一个梦，但可怕的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还是醒不过来。
　　她索性精疲力竭的倒在沙漠里，恼火的捶打着沙硕，气急败坏的思考着自己的现状。
　　有些奇怪的动静细细的飘进了她的耳朵，这些古怪的声音让她背后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她不安的抬起头，突然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座暗红色的城堡。
　　她不知道这建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因为刚才她并没有发现它。她有些吃惊，不由自主的爬起身，朝那座城堡跑去。
　　她现在的脑子非常乱，现在她的肉身怎么样了呢？她这种状态是不是算灵魂出窍？而且已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自己的身子也许早已经冷掉了，母亲肯定伤心的要死了吧。想到这里，她担心得心里一阵疼痛。
　　父亲？父亲会怎么样呢？他也会伤心吗？
　　他会在乎吗？
　　但是，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她发现她已经来到城堡面前了。
　　这建筑很高，她仰起头来看，就感到一阵晕眩，城堡的顶端模糊在一团团暗红色的迷雾中，显得隐隐绰绰，透露出一丝不祥。
　　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城堡紧闭的大门后传了出来，像是某种轻微的耳语声。
　　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想听个究竟。
　　一个踉跄，她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随即被绊倒在沙地里。
　　“哎呦！”一个声音尖叫了起来。
　　女孩猛地跳了起来，然后又“啊哟”地大叫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因为她看到了她踢到的那个东西竟然在动。
　　她瞪着眼睛，惊惶不安地看着面前这古怪的生物。
　　这东西晃着它的大脑袋，像狗抖落水珠那样抖落掉身上的沙硕，当它用它那只有两条细细的瞳孔的苍白眼仁看着她的时候，她发出了尖叫。
　　“别靠近我！”她哆嗦着，身子急促的向后退去。
　　那个怪物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她看，两个人就那么对视了好一会，女孩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突然，它张开它丑陋的口器，发出了一个古怪的声线。“你是谁？”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女孩大声说，她绷紧了身子，随时准备站起来逃跑。
　　它困惑的看着她，“很长时间了，你是第一个我见到的人。”它说。
　　“这里是哪里？”女孩问。
　　“我的梦里。”它说。
　　“什么！”她睁大眼睛，“别胡说了，这明明是我的梦境！”
　　它有点吃惊，细细的咂摸着她的话，这言语中的意义有点让它应接不暇，毕竟在她出现之前，它只能和自己说话。
　　“你，你的梦？”它结结巴巴的问。
　　“当然了，丑八怪！”她突然来了点勇气，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俯瞰着眼前的生物，这才发现它矮的可怜，浑身布满墨绿色丑陋的斑点，背后还带有翅膀，就像一只巨大的甲壳虫一样。恐惧瞬间在她心中烟消云散。
　　“丑八怪？”它低声重复着，这又是一个新词，但是它隐约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赞美的词语。“我不是丑八怪。”他冲着她斩钉截铁的说。
　　“哦，”她居高临下的对它说，“那你是什么？”
　　它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她抱着肩膀瞅着他，“你是食尸鬼吗？”
　　它愣了一下，“不是。”
　　“夜叉？”
　　“也不是。”
　　“你该不会是人类吧。”说实话她也没有见过人类的模样。
　　“我想不是。”
　　“那你到底是什么？”
　　它沉默了，从她嘴里说出这么多的新鲜词汇，让它的脑子里一片迷茫，而且它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被称作什么。
　　女孩皱了皱眉头，“算了，如果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于是，她大大方方自我介绍道，“我叫杜尔嘉，是阿修罗的公主。”
　　“阿修罗？公主？”它歪了歪脑袋，“那是什么意思？”
　　“这……”她瞬间有点张口结舌，“因为最近别人都这么称呼我，他们都说我的父亲要做阿修罗的王了。”
　　“那样很厉害吗？”它问。
　　“当然了！”她心里有点不快，“你太没有礼貌了！”
　　“哦，哦……”它嘟囔着。
　　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也许从来没有人教给你东西，如果长此以往，谁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她顿了顿，“好吧，我来帮你改变吧。”她说。
　　它抬起头，吃惊的看着她。
　　她骄傲的叉着腰，“我有一种很棒的能力。只要我想，我的意愿必将变为真实。我能帮你变得漂亮。当然啦，是我认为的漂亮。”她说，“而且，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礼数与常识。”
　　“真的么。”它问。
　　女孩笑起来，“我的话当然是真的，而且这是我的梦境，我说了算。我们现在就开始。”
　　在那个刹那，似乎整个梦境都颤抖了一下。沙硕的阴影扭曲起来了，似乎整个世界的物质都向他们集中起来，凝聚成一点，等待那个再度膨胀的瞬间——不知从哪里来的风从她的身边吹过，她闭上了眼睛。
　　当她睁开眼睛时，风停了，她看到了他。
　　有趣，她想着，他和她想象得一模一样。虽然他还是披着虫类的表皮，但是还是变得很漂亮了。现在的他非常高大，比她要高得多，体形健美强壮。但是他裸露的肤色白得有些不正常，就像涂了一层白垩。他似乎非常不安，形体边缘有些模糊，就像是一幅墨迹轮廓在空间中晕开了的画。
　　“好了吗？”他慢慢地说，他的声音也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变得很有磁性也很好听了。他抬起手，迷惑不解的看着这新生的轮廓，将手指不停的分分合合，然后翻来覆去的看着。
　　女孩又笑了。“不错。”她说。
　　他瞪着她。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奇怪，因为有一刻它们看起来有些透明，再仔细看的时候，她才发现那是难以描绘的景象，他的瞳孔中似乎承载着半个宇宙的混沌，这让她害怕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别着的紫红色的曼陀罗花，心想他的眼睛要是和这花的颜色一样就好了，再抬头时，他眼睛的异样果然消失了，现在他眸子的颜色和她的花一模一样，紫红色的漂亮瞳孔注视着自己。
　　“这样就可以了？”他问。
　　“嗯，非常完美。”她高兴的说。
　　他点了点头，笑了。他这一笑，女孩才发现他的嘴长得真是好看，尤其是笑起来嘴角边的那道弧线。
　　突然，他们感觉到从地底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
　　“啊？你感觉到了什么吗？”她说，竖起耳朵。
　　“你要醒来了。这个梦要结束了。”他说。
　　“你怎么知道？”
　　他昂起头，得意的说，“别忘了，这也是我的梦境。我说了算。”
　　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这次，她没有反驳他。她指着他身后的城堡，“那里面有什么？”
　　他没有回头，“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进去过，我也进不去。”
　　“好可惜，这个梦要醒了。”她有些失望，“要不然我们可以一起进去看看。”
　　而这城堡的边缘正在逐渐泛白，实体渐渐变为线条，而这线条正在渐渐被抽离。
　　“真不愿意醒过来，”他轻声说，“我现实中的□□还没有成型，无法自由的行动，而且，今天遇到了你，我突然觉得做梦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还没成型？”她奇怪的问，“你还没有出生么？”
　　“也可以这么说吧。”他说，“还要等很长时间，好像还缺乏一些重要的步骤，这真的非常非常无聊，无聊的让人发疯……”
　　“没关系，”她说，“咱们的梦境是相通的，你可以来我的梦里，和我聊天。”
　　“好啊，如果你同意的话。”他说，似乎高兴了一点。
　　“我希望你出生后是现在这个样子。”她说。
　　“也许……”他不确定的说，“不管怎么样，我会尽量变成这个样子。”
　　女孩愉快的笑了，“这是肯定的。那么，你出生后，一定要来地界找我啊。”
　　他点了点头。
　　震动越来越强烈，女孩发现眼前的人也开始逐渐变成线条勾勒的轮廓。突然她想起来一件事情。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他线条构成的眼睛看着她说，“也许你可以帮我取一个。”
　　“嗯，”她说，“不过这次来不及了，”她发觉自己的声音也逐渐被压成细线，变得越来越单薄，“下次，下次的梦里，我……”
　　最终这声音变为一条白线，而后就消失在了黑色的背景中。
　　杜尔嘉发现那黑色是覆盖自己眼睛的眼皮。
　　她睁开了眼。
　　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钟表，发现自己只是睡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她的头有点晕。刚才她好像做了一个梦，遇到了一个人，说了一些话，约定了一些事，但是她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并不是很沮丧，她想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做同样的梦。
　　可是，她再也没有做过这个奇怪的梦。于是没过多久，她就把这件事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