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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高坐在冥府之上的冥主,叫人去把北国史拿来,冥官却说,
      “北史被毁了”
      “谁干的”
      “苏易人”
      冥主不解,他偷了北史做什么,那只是记载了国家兴衰,不会记载爱恨恩怨的。苏易人,三百年前的事,三百年前的人,早已不复重前,为何你要执著于那些逝去。

      易人早上刚出房门,子卿就迎来,“表哥,书院的同学邀我今天去南亭游玩,你和元舒兄同我一起去罢”。易人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喜欢清静些”,子卿点头,携着元舒离开。

      易人在家百无聊奈,拣起地上的石子,对准了枝头上的红眼黑鸦打,一时黑鸦扑翅,箭似的飞开。
      “怎么,对我有恨便打我的手下”,离开的男人又折了回来。
      易人也不回头,“我说过,血矢被封印在子卿体内,你要拿,必开他的膛破他的肚”

      (完)

      元舒走进抱着易人,易人也不挣扎,似有一声叹息,“你偷了北史干什么”
      “看看”
      “看了之后呢”
      “烧了”
      一阵沉默……

      “子卿呢”,艳鬼突然问道,
      “在南亭” ,元舒漫不经心的答道。

      易人唰的站起来,“他身上有龙气,在外面很危险!”他今天早上一时忘记给子卿带上护身符,想着有冥主陪伴,定不会有事,没想到……

      翻遍了南亭,也不见人影,易人几乎找遍了镇上,还是无获。深夜,易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跪在元舒面前,

      “救他”

      “求我”
      “......求你”
      元舒莞尔,召来了一只黑鸦,低语几句,“他在贤柳水榭” 话刚说完 ,艳鬼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水榭边坐了个绿衣女子,头发像海草般披着,白皙的双脚搭在水里荡啊荡的。女子见易人来了,咯咯直笑,“你来了”
      “子卿在哪里”易人开门见山道。

      “我叫青”女子答非所问。
      “子卿呢”
      “呵呵,你可真着急,我有说过要把他还给你吗”易人面色铁青,青的手向上一抬,湖中便竖起一道水墙,被水草束缚的子卿缓缓冒出水面,似是昏迷了。青走去子卿身旁,“我只要他身上的龙气,虽然已过了三世,但他身上的龙气仍可增我五百年修行”

      “吸了他的龙气,他就会死”易人尽量平静道。青幽幽开口,“你们一人一妖,本两不相干”随后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哦!你欠他三条人命”

      易人只是死死的盯着她,如果眼神能杀人,那青已经千刀万刮了。青也不理会他杀人的目光,手臂一挥,方才还在水榭,现在已在一间阴暗潮湿的房间了。“怎么,你想救他麽,那得看你的本事了。”青一甩青藤,便紧紧得缠住了易人,那藤条像刀子,生生的往肉里箍。易人忍住疼痛,步步向子卿走去。青口念咒语,出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易人一愣,那个人,是前朝的御史杜大人,为人正直廉洁,不肯屈服暴军莫间凌,被他打入天牢,受尽酷刑,最终受不了刑罚,咬舌自尽。杜大人面目狰狞的说“苏易人,奸臣!你定不得好死”易人不理,径自往前走,每走一步,藤条就往肉里多陷几分。青继续念咒语,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他是状元李大人,刚正不阿,直言莫间凌的凶残。易人把奸污的罪名嫁祸给他,害得他被乱棍打死。李大人怒目圆睁“苏易人,你定会天打雷劈”易人似没听到,深入体内得青藤已把他割得满身是血,青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另一个人又出现,这魁梧的人是护卫军总领靳将军,他西征西博,只因他的一句戏言。这是他最后悔的事,莫间凌为了教训他,把靳将军的母亲押来,要他看守。后来,靳将军战死沙场,靳老太太割腕自杀在他面前。靳将军恶狠狠的说“苏易人,你定永世不得超生”
      呵…他早已不去想什么再世轮回了。

      易人极力抑制心中的悲恸,他苦笑,这次救了你,我便再不欠你了。

      就当易人以为他骨头都要断裂时,殷红的花瓣随之飘散,他还是来了…冥主元舒手掌一挥,藤条四下断裂,他抱起易人,抓住子卿,便没有了人影。青不甘心的吼道,“易人会变成这样,全是时冥主害的!”易人仰着头,“我还以为等到我粉身碎骨你也不会出现。”易人知道,他一直在暗处看这场好戏,他也知道,他不会让子卿死。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去救子卿。元舒直视易人的灰瞳,那眼神,有着炽烈与心痛让易人有片刻恍惚,“不要再作践自己”元舒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满身是血,因为幻影而露出痛苦的表情,自己的心就会很痛,痛的快呼吸不了了。

      子卿已经休息,但今晚,又是月晦。身上的伤加上心蛊,折磨得易人想去寻死。元舒端过水,一口哺给了易人。

      “前世得恩恩怨怨都已消散,为何要固执的记住它”元舒的声音,温柔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易人喘着粗气,“他们都是被我害死的,我自然要赎罪”

      呵…为了你的江山,我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汗水浸湿了他的面庞,厚重的脂粉撕裂开来,显出原本模样,眉梢再也漫不开风情,灰瞳里没了放浪,连一直嘲讽的嘴角也勾不起来了。残妆剥落,这只在人前放浪形骸的艳鬼,有一张如圣人面前最矜持的学生般青秀的面芤,元舒惊讶,这个青秀文弱的书生,是以怎样的心情手起刀落杀人的。

      “易人,我想记起你”元舒轻轻地说,再也不想,看他作践自己,再也不想让他独自担受三百年前的恩怨。

      易人受伤后,冥主元舒每日为他端茶倒水,悉心照顾,易人也就无视他时常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喃“易人,易人,我已不是莫间凌了,我是元舒”,“易人,易人,看着我,我是元舒”

      雨淅淅沥沥的下,街道上的行人匆匆忙忙,谁都没注意到房顶那个锦缎鹅黄衫的女子。

      “你找我有事麽?”惠妃扭头看易人,

      “与娘娘久未相聚,甚是想念”,惠妃嘻嘻的笑,“你呀,就会耍嘴皮子”,易人莞尔,
      惠妃又道,“你就别画这么浓的妆了,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
      “鬼不都是这样的麽”,惠妃撇嘴,“我是把你当弟弟才对你罗嗦的” ,
      “是,是,你找到三郎了吗”,
      惠妃高兴起来,“快了快了”,她一脸遐想,而易人却满是心事地看着她。

      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个英俊的墨发,黑衣男子,他撑着伞,目光柔和地看着易人。易人冷声道,「你看到了」,元舒点点头。「她是你皇嫂,不要伤害她」元舒沉默,她只是莫间凌的皇嫂,我是元舒,再说了,偷血矢可不是件小罪,但是,如果你求我,我或许会从轻处理。冥主大人又在胡思乱想了…

      「表哥,」子卿总是有点莽撞有点慌张的叫住易人,易人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个有些羞怯的弟弟,「什么事」,「我…我…喜欢上了一名女子,想…娶她…」子卿鼓起勇气结巴地说完。

      呵… 你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
      「好呀」,子卿猛然抬头,双眼尽是激动和高兴,

      「谢谢表哥,长兄为父,还要请表哥作主呢」。易人笑笑,「你呀,书呆子一个,可别委屈了人家好姑娘」,子卿憨憨地挠挠头,露出贝齿。

      莫间凌,游戏就快结束了,你很期待吧。

      喜气的迎亲队伍喧闹了清冷的旧府,易人拿过红绸,绕上房梁。元舒在旁边双手抱肩,好整以暇的看着忙碌的易人,易人把红绸拿在手里扯弄,「当年若给你讨房妃子,也不会白费了我一片苦心」元舒倚在房门上,似是调笑,「现在也不晚」,「哼」易人扔下手中红绸,「任谁许给了你都是糟蹋」,元舒揽过他抱在怀里,笑着说,「要糟蹋我也只糟蹋你一个」

      啧!如此无赖,若是在戏本里的勾栏院里,定是头一个被花娘泼酒。

      新郎执着被大红幔布遮住头的新娘徐徐进入厅堂,媒婆笑得脸上开满了菊花,邻里街坊都来道喜。礼官扯着嗓子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易人微笑的看着这对新人。礼毕,新娘掀下红盖头,目光流转,「三郎…」

      惠妃。

      惠妃又哭又笑的对子卿说,「三郎,你愿意娶我麽」,子卿被惠妃的模样弄得很是无措,

      「当然啦,我们都拜堂了」

      「从前,你看的总不是我」惠妃扑进子卿怀里,悲喜交集,「我可找到你了」。

      「真好」,易人低低的对元舒说,「你圆了她的一个梦」,元舒握紧了易人的手,易人接着说,「但我从不相信你有好心」手掌运气一挥,庆喜的人都成白色纸片,在红色的厅堂纷纷扬扬的飘散,甚是刺眼。「你的目的从来都是血矢,你总是这样精明」。元舒松开手,「你也不差」易人撇过头,看着堂前的新人。

      惠妃哭得梨花带雨,「你为什么喜欢我」,子卿温柔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喜欢就喜欢了…」,惠妃不依,小书生挠挠头,「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很熟悉」,呵…惠妃抬手,抹去眉角的痣,「那现在呢」

      惠妃,有个双胞胎妹妹,姐姐眉角没痣,妹妹眉角有痣。一次庙会,她们遇到了此生最爱,但从一开始,莫间希的眼里就只有妹妹,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都贵为贵妃,但每次,偎依在间希身边的都是那个眉角有痣的妹妹华妃。惠妃不甘,为什么,就因为她眉角的那颗痣?

      惠妃取下红钗,一时间精血散尽,瞬间变成了一副佝偻老妇,「你爱的终究是她啊,如何都轮不到我呵,可是,我却只是想让你看我一眼啊」,空气中一股血腥气流窜出,带着轻微的啸声,一脸茫然的书生看着刺入自己胸膛的红钗,惠妃笑了,因为,她在他惊恐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被神器血矢刺中,纵是天上神仙,也难逃灰飞烟灭。

      一室的喜庆突然变得死寂,红绸鲜艳的象血染过一样,「子卿命该如此,我怎样保护也改变不了」,易人淡淡地说,随即又抬头,笑靥绚烂如花,「恭喜吾主得偿所愿」,他的笑,太诡异,生生止住了元舒去取血矢的脚步。「你……」
      重重涂抹的白粉象是承受不住他的笑,绽开细细裂痕。一层层面具剥落,艳鬼又现出圣人面前最矜持的学生般的面孔。

      嫁衣术

      众鬼皆会的雕虫小技,将祸害嫁于别人头上。看着被血矢浸染鲜红的胸口,元舒忙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易人,「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抵他的命」

      「我欠他一条人命」

      昭和5年,十一月,怀帝莫间希病重,昏睡不起,群臣束手无策,恐不久人世。后来,我被下到了天牢,罪名是弑君,刑罚算不了什么,在这个我再也熟悉不过的地方,每一种刑具我都能说出它的由来。没人比我更了解它们的用法。终于,连指尖上的银针都不再能逼出我的眼泪时,你来了,浓黑的衣衫映衬着苍白的脸。莫间凌,被银针插满指甲缝的人有不是你,你憔悴什么?「我说过,要你好好照顾他」,对,你说过,你要出征,便把你最重要的人托付给我,我好大的福气。「太医说,是中毒」,我当然知道是中毒,而且无要可救。「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我似是欣慰的笑了,可是很不幸,间希昏倒在我身旁,纵使你有逆天的本事,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他们早盼着把我碎尸万断。

      「救他」。
      「我不是神仙」,你隔着木栏抱着我,我们很久没靠这么近了,「那就去找神仙」,我终于明白,抬头对上你墨玉般的瞳,「臣必赴汤倒火,势死救活怀帝」

      你衣不解带的守着他,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传说上,莫间凌啊莫间凌,你真是爱惨了他。
      我飞身上马,你站在城楼上,对我挥手,我笑,然后你转身,留给我背影,我摇摇头,策马扬鞭,去找传说的老神仙。

      那位老神仙住在高高的山上,正值腊月,风雪似要把我从半山腰上刮了去,我牢牢地抓紧每一根草藤,爬到山顶,已是伤痕累累。老神仙银发白眉,很有仙风道骨的模样。我跪了三天三夜,他都不曾睁眼看我,到了第四天,他叹息一声,缓缓睁眼,
      「为何」

      「救命」。
      「万物有法,不可擅自改变」
      「我愿意付出一切」,
      「代价很高」,
      「那我就一命换一命」

      侍童端来两小酒杯,一杯毒药,一杯解药,我若选中毒药,必死,若选中解药,则是莫间凌的大幸,解药带回去。选中绿蝶停留的那只酒杯,端起,一饮而尽,「仅此一次?」,老神仙抖抖眉毛,「三次」,呵,我还得多跑两躺,人命果然好价码。「小生下月准时来」。说完便带着解药下山。

      我出现在宫门,你黑色的身影便疾步而来,我翻身下马,因过度劳累而跪倒在雪地里,你欣喜的拿过解药,又迅疾的离开,赏我一个背影,我呆愣的跪在雪地里,任由雪花在我肩上结了厚厚的一层。
      第二次,你仍在城楼上向我挥手,我还没来得及笑,你便转了身,我回来后,你抱着我说,
      「易人,我只相信你」,
      是,是,你只相信我,除了我苏易人,没人救得了你的间希。
      第三次,临行前夜,你在床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只得断断续续地对你说,「等我回来,你的间希就有好了」,在我快昏睡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我们重新开始吧」,我挣扎地睁开了眼,你却睡着了。
      走之前,城楼上多站了个女子,小贞,我的妹妹。
      …原来,你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小贞做的。她本该贵为国母,是你害了她,害得她花样年华就削发为尼,仇恨扭曲了她善良的心,她对我说,「我恨莫间凌,我恨你!」为了报复,她才想到害你最爱的人。我替妹妹揽下罪行,庆幸地看到了你脸上的挫败,你对我下不了手,便只能让我将功赎罪。呵,你口口声声说相信我,却拿我妹妹威胁我,你口中的信任,早已消失不见。

      这一次,我决定自己选,没有端起绿蝶驻停的酒杯,拿起另一杯,喝下。毒酒的味道并不特别,只是烧得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头脑渐渐模糊,但只有你的模样最清晰,原来,我死前最想见的人是你。我从不让你失望,为何你屡屡让我失望,我看腻了你的虚情假意,你拿出小贞这颗棋,我执着莫间希这颗棋,在你的提拔下,我早已丧尽天良,所以,这一次,我赢了。

      易人吐着微弱的气息,「我真没出息」,三百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易人伸手,最后一次触碰男人的脸,黑色瞳孔里尽是易人自嘲的笑,「与其说是恨你,不如说是恨我自己…」忽然易人的脸僵住,瞳孔紧缩,眼中闪过惊讶,冰凉的液体从元舒脸上滑落,我无欲无爱的冥主,落泪了。

      「为何你总是先舍弃我」,「易人,我曾说过,我要记起你」,「我记起来了,作为莫间凌的记忆」,「上一次,是你侥幸赢了」,他低头在易人耳边亲昵的抵语,象是情人间甜蜜的情话,「而这一次,绝!不!」「易人,我要将我的所有压上,赌你的爱恨」,手腕抬高,迅速拔出易人胸口的红钗,顿时血溅四周,魂魄远离,和易人轻软的身体,讶异的眼神。上空的黑鸦扑翻翅膀,向四周分散开来,跟着魂魄离去。

      冥府之主元舒,高坐在冥府之上,依旧冰冷的审视堂下来来回回的鬼魂,但眼里,多了丝柔和。

      黑鸦在冥府上空来回盘旋,每天都会衔来一魂魄珠,每次元舒都将珠子放入锦盒,宝贝似的放着。不知过了多久,同一只灵魂已经来过好几次冥府,忘川之水仍然潺潺流动,彼岸花依然鲜艳殷红。又是几百年,一切仿佛未变,一切又仿佛变了。待黑鸦衔来最后一颗魂魄珠,元舒脸上浮出了笑容。他找来冥官,给他血矢,对他说,「割我半只麒麟角」,冥官大骇,手瑟瑟发抖,元舒似是安慰,「别怕,我需要它」,旋即变回真身。去掉半只角,就失去一半的灵力,而元舒舍得,这是救他的唯一机会,他愿意试。魂魄珠放入易人口内,将麒麟角放在他鼻下,角上的灵力缓缓进入易人鼻中。

      「咚」,锦盒落地,看着床上岿然不动的易人,元舒终于颓然倒地,说不出的伤痛曼延开来,痛得心肺俱裂。

      曾在佛主面前,佛主罚他,「元舒,你永世爱而不得」

      易人,难道我又输了?回答他的,是一室静默。

      易人,你可知道,莫间希是我的求不得,而你是我永世的舍不得。

      床上的男子睫毛轻颤,而哀伤的冥主并未发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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