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女》吖丫头

51、失去

　　船在风雨中继续划行着．
　　摇摇摆摆中，小船终于划进蒲乡，周围几艘小船舱里点起了烛火．远处望去．星星点点的好象起伏不定的林间荧火虫，点缀着夜晚阴凉的水面．
　　夜半三更，湿冷的空气中从远山传来雉鸠的哀叫声，一声声叫得人心里发糁．小船王一直守在不离身边，困倦中打了个盹，头一歪惊醒起来便看向外面，暮夜中的景色让人看不分明，但是四周渔船燃起的烛火却让心里多少有了些许的安慰．
　　不离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迹，前面的发丝有几缕因为汗水湿黏在一起，双眼这时候慢慢张开，里面充满着红血丝，她看着小船王问道：＂我怎么觉得我好象到家了呢？＂
　　小船王用手探向她的额头，仍然火烫着，看来烧得不轻呢：＂快到了，到了我就给你找大夫，你就会很快好了的．＂
　　＂恩＂不离软软的答道，不再说话，只是望着外面那迷雾般的四周．
　　凌晨时分．经过两夜的水上奔波，终于从长安到达－蒲乡，船夫刚把摆子停到岸边，小船王付完船钱，抱起不离向岸上走去，刚下过雨的堤岸，岸上都是一堆堆的黄泥，脚底踩上去就是湿滑黏粘的感觉．一步步走的小心而迟缓．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重呢，一定是在山上的时候喂你太多肉了！回去要多吃青菜啊！＂小船王怕不离发烧迷糊，故意和她抬杠起来
　　＂你才，重呢．那你放下我，我自己走啊．＂不离手搭在他的脖子上，看他摇摇晃晃的走着，自己虽然心里是感激的，可是嘴巴上还是要和他争执的
　　＂那我放手咯！一．二－－＂小船王夸大声调对不离说，
　　＂别！别，好了，我不说了．＂不离慌张的抱紧他的脖子说道
　　小船王正要开口问她哪里有大夫，就看见前方有一些人面色凄苦的走了过来．有老有少，有的人被搀扶着，有的人被背着，哼哼呀呀的嘴里呜咽着．
　　小船王心里奇怪着，还是上前问其中一个老人家：＂老大爷！哪里能找到大夫！有人病了我要找大夫！＂
　　老人用浑浊的目光看了看他，又看向他怀里的不离，忽然面色苍白的指着不离说：＂你快离开这个小姑娘！她一定是得了伤寒了！我们这很多人都得伤寒死掉了！＂
　　他周围的人也听到声音围了上来：＂对，我娘得伤寒也是脸通红的样子．＂＂造孽啊！你们快走！＂他们象看到野兽一样躲避着小船王和不离
　　目光中带着恐惧的神色和厌恶的神情．
　　＂我不管什么伤寒不伤寒的！大夫在哪里？！＂小船王急了，对他们嚷道
　　＂哪里还有大夫？能走的都走了，我们这些体弱多病的也要走呢！＂其中一个老婆婆插口说，一边捂住鼻子离他们很远
　　小船王看着他们远远的躲避着，心里升腾出一股子怒火，怎么这样！人生病本来就很倒霉了，居然还这么厌恶放手不管！
　　＂我，我是不是会死啊．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能走．＂不离挣扎着要下来，不是聋子，耳边那么清楚听他们说自己生的病很重，也许会死掉，那么就不应该让小船王再继续陪着自己了，已经到蒲乡了，就算爬也要爬回家里！
　　＂胡说八道什么！老实点！＂小船王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完全不理会不离的挣扎，＂我们自己找去！＂我就不信了！我小船王还能找不到个大夫！
　　向北走去，这个小小的乡村四周的人家居然没有多少人在街上走动，周围静寂的吓人，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不停的刮着．
　　好不容易打听着，找到一家打着幡布的药枋，敲门后，开门的老板看了看不离的脸色，就象看到怪物一样迅速把门插上，从门的缝隙里嚷道：＂我这没有医治伤寒病的药！客官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我给你银子！大夫你开开门！她病得很厉害！＂小船王气恼的大叫用力捶打着门
　　＂给钱也不要！这年头命最重要！更何况我只能看看小病，伤寒传染太大我可不会医治！＂老板就是不开门
　　＂老子真没见过这种怪人！＂没法子只好离开，眼看着不离的脸色越来越差，她开始不停的咳嗽，表情很是难受．
　　＂我家一直向北走，过了桥就到了，咳．咳．．去我家看看吧．＂不离开了口，心口觉得很闷，奇怪怎么会病得这么厉害，一向自己的身体都是很好的啊！
　　＂你是不是在船上照顾那个后来搭我们船的老妇人了！一定是她把你传染了！＂小船王脑袋忽然灵光一现，浮现出半途搭船那个生病的老妇人样子来，没错！那个老妇人就是脸发红又咳嗽的．
　　＂算了，在这没人会留我们．咳．．．＂不离叹气道
　　＂好！＂小船王抱着她快步赶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看见几棵老槐树下有一处茅草屋，不离眼睛一亮，手指着门口声音激动的说：＂我家．这就是我家!＂
　　还是和一年前没有变，依旧是茅草堆就的屋子，连门口的老槐树都还在．
　　小船王冲上去大力敲打着门：＂开门！开开门！有人在吗？＂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秃顶老头探出头看看他们问道：＂你们找谁啊？＂
　　三个人面面相尴的对望了下．
　　＂咦，您是？我找这家的郑屠户！我是他女儿！＂不离惊讶的答道
　　＂哦，他们一家半个月前搬走了，这屋子现在归我住．＂老头想了想回答说
　　＂搬走了？！＂小船王和不离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么您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小船王接口说
　　＂不知道，准是去享福了，这穷地方谁还待着啊．又闹瘟疫，你们快走吧！我看这小姑娘象是生病了！＂老头说完进了门＂砰＂的重重的把门关上了
　　那沉重的关门声，＂砰然＂的关住了不离的心口，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似乎是上天跟她开了个玩笑．
　　一年前匆忙的别离，一年后幸苦的追寻而来
　　居然得到的结果是－－爹娘带着弟弟妹妹搬走了蒲乡！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又将去往哪里呢？！
　　所有的一切，一路上的盼望，就算生病也能硬撑着的力量此刻全都一下子消失惮尽
　　手，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原来，始终自己是不被家人所惦记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不离的头低下，一句话也没有说
　　静默的空气里，小船王看着这扇木门，原本紧握着的拳头也慢慢．慢慢的放开．
　　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怀里的她看起来那么柔弱而娇小．
　　看见她低垂下来的头．感觉到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许久，听见她小小声的在说：＂带我，带我离开这里吧．我想离开．＂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的余音，好象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叹口气，转身抱着她一步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