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何为岸》茉莉旗袍

8、十三、十四

　　第十三场
　　时：晚上
　　地：环操场的阶梯
　　人：五湖，梁凡卓

　　阶梯上榕树的枝条密密地垂落下来，和月光一起，将阶梯变成一个斑驳阴影交织和飘移，浓浓郁郁的所在。空气里有年轻女孩的沐浴液与热带植物的花粉在撕杀。半只红瓤西瓜抱在怀里，一把勺子雷同凶器。操场上还有稀疏几个晚跑的人。沿着场边小路边走边吃的五湖，透过水泥栅栏往操场上看，不想在树影下，看到一点红色忽明忽暗。胳膊立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放轻脚步贴着墙根，想要绕开。月光从草丛中一点破碎的玻璃片上折走，依稀是有人半靠在阶梯上抽烟，脚边还有一些喝空的啤酒罐。人影听到脚步声停住，抬头望过来。竟然是梁凡卓。

　　五湖：（尴尬，假装没看到已经不可能。从上次知道梁凡卓只是帮忙送霏雯到医院，并非“肇事者”后，之前一连串的态度都显得理亏。觉得有必要道歉，又无从开口。挤出一句）咳，天气，真好。。
　　梁凡卓：（转回头看空旷的操场，抬手吸了一口，良久，长长地呼出去。）是阿。（就没了下文。）
　　五湖：（想了想，这个歉早晚要道，还是把西瓜从栅栏中塞进去，三下两下，翻栏跳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挖了几勺西瓜，一边打腹稿。）

　　安静。。风动，树影。

　　五湖：（半颗西瓜都挖空了，打了个响嗝。捂都捂不住。）
　　梁凡卓：（难得地安静，没有笑她。整个人似乎都被一团雾气拖住直往下沉。）
　　五湖：之前有点误会。。所以。。。（深呼吸，话一转）江柏也说过你心胸宽大，所以打篮球才会受到队友信任。。之前是我不对。郑重请你原谅。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其实吧，你是个好人。。。特别好。真的。
　　梁凡卓：好人。。。（轻笑，略带苦涩。按掉烟。）人善被人欺。。当好人是要吃亏的。
　　五湖：也。。不算太亏。（思考了一下。）你看，当好人会有一笔隐形资产，就是别人的信任。就象揣着一张可以预支的信用卡，还能跨行支取，不带限额。多好。
　　梁凡卓：（偏头看她）那我们验证一下。。既然我是好人，你信任我吗？
　　五湖：（眨眼）嗯。我相信你。
　　梁凡卓：（看向远处）把你的眼睛闭上，不许说话，也不许动。直到我说卡为止。（停顿一下）你能做到，之前诽谤的事，我就原谅你。
　　五湖：（干脆）好。（正襟危坐，闭上眼。）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五湖：（扭动一下。）我什么时候可以睁眼？。。。你还在吗？
　　梁凡卓：（并不出声。打火机声，啪~重新点上一支烟。）
　　五湖：（咬牙忍耐。）

　　半小时过去了。

　　梁凡卓：（扔掉烟尾。朝着五湖倾身向前，伸出手臂。）
　　五湖：（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靠近，强大的压迫感，啤酒花和烟草味挥散流淌。心下慌乱。想起不能动的承诺。）

　　月色和枝桠下，梁凡卓隔着一丝距离环住五湖，象要吻住她一般，将头靠过去。
　　五湖一动不动，感觉到空气中的暗涌，突然心跳如鼓。肩膀微微蜷缩。

　　但是，他没有再往前，慢慢地撤了回去。

　　操场的人都离开了，路灯也调暗了。
　　教学楼的灯熄灭了。
　　宿舍的灯也熄灭了。

　　五湖没有再问什么时候可以睁眼，也没有再问他是否还在。
　　她慢慢自我催眠，就当是上了一节漫长的政治课。
　　反正，一舞剑气动四方，瞌睡正是她所长。

　　第十四场
　　时：凌晨两点
　　地：操场阶梯
　　人：五湖，梁凡卓

　　凌晨的温度变低，夜风贴着皮肤吹过，五湖瑟缩了一下，转醒。睁开眼睛，只剩路灯还亮着。整个操场空无一人，四下安静。象被遗弃到外星球。而梁凡卓还在身边，只是已经倚倒在五湖的肩膀，头靠在她的手臂上，呼吸沉重而绵长，胸膛微微起伏。从上方看去，姿势象个被噩梦缠住的无助小男孩，让人心软。五湖呆了呆，重新闭上眼睛。

　　。。。

　　迷糊中，她做了个梦。梦见小姑姑。在冬天梨树都掉光叶子时，她和姑姑走在去姥姥家的路上，寒风吹过，姑姑把长风衣展开，把六岁的她裹进来，她从衣缝里向外张望。看到路边深不见底的井水，梨树上的乌鸦，被踩碎的树枝。冻僵的脸蛋和手指都满意地呆在风衣后面。

　　梦境又转向另一个冬天。五湖父母双双去北京游玩，丢下她请小姑姑来家照顾。夜里小姑姑起身去洗手间回来。被窝掀动时带起一阵寒风，睡迷糊的小小五湖，摸索着想要环抱住妈妈的腰，却抱到一个比平时更纤细的腰，她记得小姑姑那时还没有结婚，被她抱住时，不自在地挣脱开，她不能如意就在梦中哭了起来，哭地大地倾倒，并一再固执地环紧那只小蛮腰。小姑姑只好随她。她满意地咕唧着磨磨小牙齿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你说梁凡卓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其实那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晚上他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想着同一个问题：当好人还是当坏人。难以抉择。这时候五湖蹦出来，打断了他的纠结。
即使到最后一章，关于他算坏人还是算好人，我也无法作出结论。
这算不算是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