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麦斧

6、父母

　　第六章父母

　　新年的氛围在农村总是特别的浓郁。和以前的每一年一样，奶奶还是那么兴致冲冲的准备着过年所有的用具和材料。家里在李均可和李均以的整理打扫下，也显得不那么脏乱了。“这才有点人气。房子是要有人住才能撑得起来，就是因为家里没人气所以才会塌的。”奶奶看着在忙活的兄弟俩，很是欣慰。李均以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就宣布了“我要回学校读书，考上和哥哥一样的大学”的豪言壮语，很是让奶奶激动。这个活了八十多年的老人，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身上，拉着李均以的手“好，好”的说个不停。“还是你哥哥说话顶用，我个老太婆说破了嘴皮子也不顶用。”李均以转过头，看着正在写春联的哥哥傻笑不止。李均可很久没有这种过年的感觉了。从家里搬了一张桌子到堂前，李均可仔细的在上面铺好刚裁好的红纸，沾了墨水细细的写着“福”字，一笔一划。人总是有太多的奢望，这一个字就包含了人类多少的欲望，可是世间真正有福之人又有几人，这不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吗？“哥，我来贴吧！”李均以从他手中拿过了刚写好的“福”字，吹了吹，拿着熬好的米糊沾了沾，贴在了门上。“哥，你写的字越来越好了。”“不是和以前一样吗？”“我才不会记错，就是越来越好了。”
　　时不时的能听到鞭炮声。李均可不喜欢热闹，讨厌人多的地方。可是更小的时候，他也是个爱闹的孩子，饿了会叫，生气了会闹，疼了会哭。可是后来他发现不管自己怎样哭喊都没有人来理自己，叫疼的时候也只有自己能听到，所以也就不再哭喊了，反正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后来有了个弟弟，处处照顾他，寄人篱下更加没有让他有撒娇的机会。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维持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上，不能有任何的任性。
　　越来越频繁的鞭炮声里蕴含着着团圆的味道。
　　李新发和张丽丽夫妇终于在二十九号到家了。李新发和张丽丽都在大城市打工，和所有的务工人员一样，每年只有春节的时候才能回一趟家。家里又多了两个人就显得更挤了。两人一回来就开始围绕着塌了的房子和奶奶争吵不休。“现在根本拿不出钱来造房子。修？这种破房子还有什么好修的啊！”“钱钱钱！你们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打工，那钱到哪去了？”“李均可上大学的钱哪来的？平时吃的用的哪样不是钱啊？难道这些都不要钱的吗？”“那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看看别人家，都是几层房子造起来了，哪像你们。”“别人家？别人家哪个会把自己儿子的钱拿给女儿的，别人家有这样的婆婆吗？”这种争吵大概在李均可和李均以的童年时代就一直出现。有时候他们会跑到河边，玩玩水，捉捉鱼，等到天差不多黑了就可以回家了。而李均以一看到他们回来就又开始躲到外面去了。李均以和父母的关系相当的不好。大概是有恨的吧！毕竟知道自己曾经被抛弃过。李新发夫妇其实也一直对李均以怀有很深的愧疚，所以平时不管什么事从来不打不骂，回来的话就时不时的塞些零花钱。他们以为这种方式是小孩子最喜欢的，小孩子不都是喜欢这种大人吗？可是，在小孩子眼里，那个在他跌倒的时候，对他说“不哭不哭，宝宝最厉害了”人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小孩子的是非观很简单，也很固执。相比之下奶奶更像是李均以的父母，小时候拉扯大，到现在还是得劳心劳力的养着。李均可怨恨过自己的父母，也曾经觉得他们很没用，自己没有玩具，没有糖果，很早就要自己在家烧饭洗衣服，自卑大概最早就是这么产生的吧！可是，越长大李均可就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外面打工有多辛苦。妈妈曾经不小心割到了手指，中指被机床切到，能看到里面惨白的骨头，而厂家只是出了药费而已。爸爸曾经被高热的铝水烫伤，到现在手臂上还有狰狞的痕迹。有两个儿子要养，读书上学的费用就得一大把，就算是在小康家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年打工赚的钱除去了吃穿用和学费几乎就没有剩余。张丽丽经常说：“等咱们家的儿子都长大了，会赚钱了就好了。”后来弟弟辍学了，挂在口头的话就变成了：“等李均可大学毕业了就好了。”张丽丽是从外地嫁过来的，一个人跟了李新发就背井离乡的从千里之外的家乡来到这座小镇。李新发是他全部的依靠。爷爷奶奶不喜欢张丽丽，亲戚们也不喜欢，外地人的标签总是挂在张丽丽的身上，即使是在小小的乡镇也是有所歧视的。李均可从来都不怀疑父母之间的感情，即使是现在他们之间也是有爱情的，只是这爱情在日复一日的口角与令人疲惫的现实中渐渐磨损，看着更加让人觉得悲哀。好像也是某一年的春节前夕，张丽丽和李新发又因为钱的事情吵架了。李新发信奉一个准则：好男不跟女斗。每次都是沉默再沉默，不行就出去逛一圈，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消气了。那次李新发出去之后，张丽丽边哭边砸光了所有的窗户，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样子在李均可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现实就是这样把一个女人给摧毁的。她心中是有多少恨与悔呢？压抑的哭声里满满的委屈与绝望只让人觉得刺耳。好吵啊！李均可那一刻只希望让她停下来，不要再哭了。走过去，跪在玻璃渣子上，李均可看着母亲的脸说：“妈，我会赚很多钱，也会造很高的房子，所以，不要哭了。”玻璃扎进肉里，原来不怎么疼，比起心里的疼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