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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恩怨情仇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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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子丢失后,小家连吃饭也是心不在焉的。他不会使用筷著,只用小勺子舀饭喝汤,这下被看作命根子的物什丢了,他捧起碗,扒了一口饭在嘴里,也不咽下去,只咬着碗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眼睛直直地掉在地上,看也不看何支和那桌子菜一眼。一股子热气冒上来,他想着那个坠子,想起他爹爹的模样,鼻子一酸,那股子蒸到他眼里的热气似化了眼泪般啪嗒啪嗒地往碗里掉。他也不去抹掉眼泪,伤心之余只让它哗哗地落下来,咸涩的泪水混着饭一并咽下去。
何支见他这般模样,本是有些气恼,又想他孤身一人,无父无母的,也是可怜,若是自己再不宠他,还有何人会照顾他?他何支遇见小家,已经算是上天的恩赐,是捡到宝了,这个宝又这般金贵,他不要,被别人捡去了也是何支亏本。好好哄哄他吧,自个儿又不会少几两肉,何况小家平日里都是乖的,只是今日发发脾气罢了。
这般想着,何支便越是欢喜,抓着小家的手,把碗抢过来,又擦了擦小家脸上的泪珠,道,
“兔姐不是去寻了吗?寻到就会来知会你的,先吃饭,好不好?”
小家回头来看着何支,眨了眨眼睛,珍珠般的眼泪掉下来,他瘪了瘪嘴,哭丧着道,
“爹爹……爹爹给、给小家的……不、不见了……”
何支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不急啊,寻得到的,你别急。”
小家窝在何支怀里,断断续续地抽泣着,道,
“爹爹说、说不、不能丢,要、要、打小家……”
何支立时转过他的身子,口气颇为不善道,
“谁要打小家!你爹爹不会打你的!就算真要打,大支也拦着,不给他打!”
他用指尖抹去小家眼角上的泪水,心疼地亲了亲他的脸颊,小家抓着他的手,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真、真的?”
何支重重地点了点头,摸着小家的后脑勺,奇道,
“小家爹爹不是没有了吗?怎会打你?”
小家抽了抽鼻子,偎在何支怀里,闷闷地说道,
“爹爹没有了……爹爹不要小家了……”
何支一惊,这两句话他倒是说得利索,恐是常说这几句,才这般纯熟,便觉着心疼,捧起小家的脸,见他长长的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指尖轻轻地拨了拨那微微翘起的尖端,可怜着道,
“你爹爹怎会不要你?他何时没有了?”
小家一听爹爹没有了这句话,顿时哇地一声哭起来,叫嚷着,
“爹爹没有了……爹爹不要我了……”
何□□个吓得!忙抱住他,拍着他的背说道,
“爹爹要小家的!爹爹一直都很疼小家的!小家不哭,不哭啊……”
何支倒也不曾想到,半年不见,小家竟是成了这般,动不动便哭闹起来,丝毫不见往日的乖顺体贴。他初见小家时是去岁初冬,他落入水潭之中,虽是初冬秋末,但长年不见人气的山谷凄冷无比,他被寒气侵入肺腑,全凭小家生了许多堆柴火,叫了许多体温如常人的小兽为何支取暖,何支这条性命才算保住了。他又觉自己体温偏低,怕冰着了何支,便也远远地不敢碰他。
这般细腻懂事的家伙,如今也会和自己耍脾气闹性子了,何支真当难以想像。他才是发了一会儿愣,便是身上一轻,小家的哭声亦是一停,何支回过神来,再看小家,不由得吓得昏了头,小家情急之下,竟是哭昏过去,捂着肚子眼看着往地上倒。
何支暗叫了一声,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轻轻巧巧地抱住小家,一个转身便将他抱到房里去,见小家按着肚子,那张漂亮的脸上又是泪痕还是泪痕,心想哭得死去活来的如何带他去看大夫?他知小家又是肚子疼了,一回生二回熟,正要抱起小家替他揉肚子呢,忽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何支心道,你再不来就死定了!
他一晃眼冲到门口,抓住门边那只兔子,提溜起她的耳朵,急道,
“找着了没!”
那兔姐喘得不轻,结巴着道,
“找、找、找……”
何支骂道,
“你也给我结巴!怎么都结巴了!再结巴给我试试!”
那兔子听他急了,憋了一口气,仍是结巴道,
“找、找……”
何支听她声音弱下去,忙将兔姐提到耳边,那兔子憋了一口气,顿时在何支耳边尖叫道,
“找到才有鬼——!”
何支急忙一甩手,捂着耳朵一阵地耳鸣,骂道,
“死兔子!存心捉弄我!哪儿去了?诶诶!”
兔姐不见了小家,一溜烟跑到房里去,跳上榻去,见小家闭着眼睛,怪凄惨的模样,转头便对何支骂道,
“你怎么又把他惹哭了!这才见了你几天啊!就哭了两回!你真是没有良心!”
何支嘟囔着,“明明是三回……”又听她骂自个儿没良心,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上去一把抓了兔姐,指着她的三瓣嘴,气呼呼地道,
“你说什么!谁没良心!”
兔姐道,
“就你就你!咬你!”
何支抄起桌边一根胡萝卜塞进兔儿嘴里,听兔儿吭哧吭哧地骂不出来了,正要好好教训她,兔儿已是呸地一口将萝卜吐了出来,
“难吃死了!”
何支眼见那萝卜晃悠悠地滚开了,戳着兔儿的鼻尖,道,
“说清楚!谁没良心了!”
兔儿道,
“就是你!不是你还是谁啊!小家七岁就没了爹,孤苦伶仃的,你还整天欺负他,惹他哭,你是不是没良心!唔……”
何支一听,眼睛一瞪,忙捂住兔姐的嘴,见小家没醒,把兔姐往怀里一塞,掩上房门,觉着还不够远,出了木屋,溜到外头大树底下,这才把怀里钻来钻去的兔儿捞出去,提着她的耳朵。兔儿缩着身子,小爪子在脸上抹了又抹,叫道,
“何支你臭死了!”
“你!……算了!先不和你计较!”
何支忍了,见兔姐还在抹脸,抓住她的爪子,逼问道,
“你说他七岁就没了爹爹?”
兔姐道,
“骗你就给我吃你家的胡萝卜!”
“你!哼!”
何支心道这就对了,难怪小家什么都不会,拿筷子不会,穿衣服不会,说话也不利索。又听兔姐叹了口气,两只小爪子在身前晃悠着。何支奇道,
“兔子,你装什么忧郁呢!”
兔姐难得语重心长地道,
“小家爹爹死得太早了……”
何支颔首,心想小家才七岁便……兔姐叫道,
“你懂个屁!我是说他爹爹死的时候太年轻了!也才你那么大!”
“喂!死兔子!你咒我死啊!”
兔姐不屑着张了张三瓣嘴,道,
“和你说正经的听不听啊!我奶奶的姐妹的娘说,小家和他爹都能活到你们人那个岁数,而且一般不会生病,他们基本都是寿终正寝的多,所以我说小家他爹爹死得太早了。”
何支奇道,
“那他爹爹是如何死的?”
兔姐道,
“病死的。”
何支一拍她脑袋,凶道,
“你诳我是吧!之前还说不会生病的!这会儿就病死了!”
兔姐的爪子够不到头,只哎呦哎呦地叫着,大声道,
“我还没说完好不好!你再打我我就不说了!”
何支忙道,
“好好好,我不打你了,快说!”
兔姐道,
“我奶奶的姐妹的娘说,小家他爹和小家不一样……”
“难道他爹和我一样?”
何支顿时萌生出小家他娘与自己同胞的一段恩怨情仇史……
兔子摇了摇头,道,
“不是,是原先和小家一样,后来又和你一样。”
何支傻眼了,盯着兔儿,半晌,摇了摇头,
“哎呀我是说,小家他爹原来是那——样的,有了小家以后就这——样了,懂不懂?”
“哦——你是说小家他爹原来和小家一样有尾巴的,后来就没尾巴和我们人一样了是不是?”
见兔子点了点头,何□□个心花怒放啊~~~
“我奶奶的姐妹的……”
“把你那个前缀去掉!听着怪烦人的!”
兔子抹了抹脸,干净利落道,
“她们都说很怪,原来小家爹爹好好的,后来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那个人也走掉了……”
何支忙道,
“哪个人?”
兔儿道,
“不知道。”
“为啥?”
兔儿看了他一眼,道,
“因为知道的兔子都不说,他们死掉了,就再也没兔子知道了。”
何支道,
“那后来呢?”
兔儿道,
“小家爹爹在有了小家以后身子就没好过,撑到小家七岁那年,就去了,留下小家一人。”
何支顺下眼来,转了转眸子,又问道,
“小家娘亲呢?走掉那人是小家娘亲吗?”
兔子的回答仍然是,
“不知道……”
何支无奈,放下兔子,拍了拍她的屁股,道,
“走吧,有消息了再告诉我。”
兔儿恨恨地道,
“你再欺负他我就咬死你!”
何支正要笑她,却听屋内扑通一声,他顿时心下一紧,跑进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