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前度）》萧雪鱼11

23、第二十二章 告白

　　黎简看起来比曹卓吾狼狈十倍，简直像被人推进水塘，每次冒出水面又被按下脑袋继续浸水，来回折腾三小时……就这么夸张。
　　“你……”王又曾瞪着他不停淌水的发梢、袖口、裤角……他全身上下每处都在流水，仿佛他是一个暴晒在太阳底下的雪人，一时三刻就会融化成一滩水。
　　“曾曾。”黎简的目光牢牢地定在她身上，眼角也没斜一下就杵在两人中间，海拔稍嫌低了点的阿奇同学。
　　“你……你先进来……”王又曾真的被他吓到了，顾不得白天刚把他赶出去，又伸手想把他拉进家门。
　　黎简乖乖地任她握住了手腕，雨水立即顺着流到她手上，她低头看了眼，抖开那件曹卓吾的旧T使劲擦拭黎简的头脸。
　　“怎么淋成这样？你没打伞？”她又急又忧心地念叨，“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跑出来干嘛，什么事儿不能等雨停了……”
　　黎简一言不发地听着，那件T恤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只能透过薄薄的棉布看到偏红色的灯光，以及用触觉感受王又曾的手在他皮肤表面擦过。
　　鉴于他现在湿透了，体温下降，所以她的手才会柔软暖和得不可思议。
　　黎简忍耐不住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
　　王又曾动作一顿，黎简等了片刻，她扯开那件遮住他视线的T恤，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又是这样的表情，黎简想，他看不懂，却相应地产生了某种非正常生理反应……他觉得心里很难受。
　　心脏又开始局部而细微地抽搐，黎简想着，这就是爱情吗？性荷尔蒙分泌多巴胺和羟色胺产生的求偶信号。
　　爱情真是麻烦，他决心尽快解决这项麻烦，让自己回复正常。
　　所以他一把抓住王又曾想要离开的手，手指包围她细瘦的腕骨，冰凉的指尖摩挲她暖融融的皮肤，他和她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王又曾脸上那古怪的表情不见了，黎简的心脏立刻恢复了勃勃生机，他有点想把王又曾的手放回他头上，然后再用脸蹭一蹭她的掌心，因为那真的很舒服。
　　不过在那之前，他可以先把该说的话说了，黎简对自己的计划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眼角余光扫到了阿奇。
　　他低头看了看阿奇，小盆友依然睁大黑眼睛冷静旁观大人们的闹剧，以一个八岁小孩儿完全不该有的、不正常的冷静。
　　黎简想，这小孩儿有点面瘫。
　　“小简，”王又曾在他手里挣了挣，“放开我。”
　　黎简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盯着王又曾缩回那只手，同时克制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
　　他抬头望着王又曾的眼睛，清了清忽然出现肿胀感的喉咙，道：“曾曾，我爱你。”
　　因为他说得太平静太理所当然，用的是那种更应该是“下雨了”或者“我回来了”的语气，王又曾先没有听懂。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突然震惊地倒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
　　“我不记得你存在听力障碍。”黎简微微皱了皱眉，“还是手术引起的并发症？”
　　“别……”王又曾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来，“就再说一次……”
　　好吧，黎简想，他会记得带王又曾去医院复查听力。
　　“我爱——”
　　“别说了！”王又曾蓦地打断他，她埋下头，用双手掩住脸，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气声，“求你……别说了……”
　　那种难受的感觉又回来了，黎简哆嗦了一下，说不清因为湿透了还是因为王又曾的回应与他料想得不一样。
　　……哦。黎简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根本没有预想过王又曾的反应，他只是想通了他爱她，立刻决定来告诉她。
　　所以她现在的表现是……拒绝？
　　“我不接受这样的拒绝。”黎简生硬地道，“你难道不是大众眼中更符合‘正常人’定义的那一个？这就是正常人对待真诚告白的方式？”
　　“真诚告白？”王又曾深吸口气，抬起头来，她刚才不小心蹭掉了那根傻兮兮的棉条，在场两个、不，三个人都没空理会这点。
　　“真诚告白不会发生在抛弃和被抛弃的两个人之间，真诚告白不会晚了十年，真诚告白不会连句道歉都没有！”她哽咽了一下，“真诚告白不是这样，黎简。”
　　黎简惊讶地看到她眼睛里闪着水光，同时感觉心脏像是被重重地撞击，痛得他说不出话，按住胸口弯下腰。
　　王又曾悲哀地看着他，她说不清黎简对她示爱还是他彻底忘了她这两件事哪件更令她倍受打击，或者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都让她怀疑他们的过去，进而怀疑自己。
　　“你以前也对我告白过……”王又曾艰难地道，看着黎简倏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满全是困惑。她只觉这对话荒谬得可笑，扯出来的笑容却比哭更难看，耳边仿佛响起当年那小小少年变声期略微沙哑的嗓音：“喜欢曾曾，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
　　……她真的了解过黎简吗？她曾经爱过的那个少年，或许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投影。如今他再说爱她，她已经不敢相信。
　　黎简眼看着两行泪水从王又曾眸中流下来，他禁不住伸手去碰，真的触到了，却又像被烫伤一样飞快地缩回来，耳边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不知何故扩大到震耳欲聋。
　　“又曾，阿奇，你们在门口干什么？”曹卓吾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没有人应他，也没有人动，听着他拖鞋的声音“啪哒”、“啪哒”地向这边走近。
　　王又曾退了一步，上半身裸着、只套了条老头短裤的曹卓吾正好走到她身后，左手亲密地揽住她的腰，右手扶了扶已经擦干的眼镜，湛然的目光透过镜片投在黎简脸上。
　　只看了一眼，他立即掉头去看阿奇。再转回来时，他手上加了点力，将王又曾搂得更紧，镇定自若地招呼道：“你好，我是又曾的丈夫，敝姓曹。请问先生找我家又曾……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