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前度）》萧雪鱼11

17、第十六章 时间印记

　　“哎哎，怎么进来了！”
　　黎简懵头懵脑地撞进手术室，还什么都没看清，一名人高马大的护士便叉着他的两条胳膊又把他摔了出去。
　　大约是看到手术室外这帮人神色各异，那护士挨个瞪了一圈，尤其多瞪了将高跟鞋当凶器举在手里的彭孙逸几眼，叱道：“都注意点儿，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医院！有点儿素质行不行？”
　　叶燮生平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讪讪地应了，那护士这才回身返进手术室，把门拉得“砰”一声响。
　　黎简这时刚从地上爬起身，后脑勺的头发被掀翻起来，屁股上也多了两块圆乎乎的尘印，不过看他的样子，要很仔细很仔细地与之前的表情对比，才能发现一丝懊恼。
　　他终于正眼看向彭孙逸，睁大一双与阿奇极为相似的、瞳仁奇大的眼睛，专注得像其他世间万物都不存在了一般。
　　被他这样看着，别说彭孙逸，叶燮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是你。”黎简似乎记起了她，皱眉道：“曾曾的朋友A。”
　　朋友A？虽然明知不应该，叶燮仍是差点笑出来。
　　“混小子，”彭孙逸气极，恨不得挥舞她的六寸的高跟鞋往他头顶戳个窟窿，“这么多年你就没记住我的名字！？”
　　黎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顺便将那丛竖起来的头发给抹了下去，这个动作显得他非常稚气，衬着那张清秀的少年面孔，既无辜又可爱。
　　彭孙逸看得一怔，后知后觉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她尚未反省完呢，黎简下一句话又把她刚生出的那点良心打得烟消云散。
　　“无聊。”黎简不再看她，转身走到阿奇身旁，和他一起盯着手术室门。
　　这混小子！王八蛋！脑子缺根弦的非人类！彭孙逸再度被他激得火冒三丈，举着她的高跟鞋还要单腿跳着追杀过去。叶燮揽住她的腰拉开两人的距离，哭笑不得地安慰道：“好了好了，小逸，你那两下可不轻，再打就把人打傻了。”
　　“傻了才好！”彭孙逸怒道：“聪明能当饭吃？天才都没良心！”
　　阿奇仰高小脑袋看了她一眼，彭孙逸愣了愣，连忙补充道：“阿姨没说你阿奇，除了你以外的天才都不是好人。”
　　“为什么？”阿奇好奇地问。
　　“因为——”彭孙逸噎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叶燮怀里挣扎的动作都停了一拍。
　　她这突来的停顿摆明了另有文章，在场的三个男人，连黎简在内，都把目光又移到了她身上。
　　彭孙逸咽了口口水，仿佛秒速寻回了她的淑女本色，斯斯文文地扶着叶燮的手臂，将那只鞋跟扭歪了的高跟鞋又穿回脚上。
　　“小逸？”
　　彭孙逸摆摆手，从叶燮怀里轻轻地挣脱出来，自己一扭一扭地走到候诊的长凳上坐下，神色严肃而凝重，没人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黎简对她没有什么兴趣，很快又面无表情地看回手术室，觉得刚才那一跤把屁股摔得有些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阿奇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彭孙逸，又看了看莫名其妙的叶燮，心里赞同黎简的话：大人们确实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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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又曾鼻孔里插着一根棉条，傻乎乎地从手术室出来，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打眼看到黎简和阿奇站在一块儿，她只觉双腿发软，却又沉重得像生了根，除了站在原地发抖，浑身上下全都动不了。
　　“又曾！”彭孙逸眼疾手快地扑上来，硬是把那一大一小挤到身后，半扶半抱住王又曾，凑到她耳边道：“稳住。”
　　王又曾打了个激灵，猛抬头看她，喉咙像是被多出来的肿块梗住，出不了声，只能拼命用眼神传递讯息。
　　彭孙逸暗骂她没出息，自己心里却也没有底，毕竟那两个有血缘联系的家伙都是怪物，就算他们能凭肉眼辨识出什么基因密码，她也绝不会惊讶。
　　她只能给予王又曾精神上的支持，又安慰地抱了抱她。
　　“曾曾的朋友A，”黎简的声音大多数时候简直像电子合成音一般单调平板，但显然不是现在，“你可以放开她了。”
　　他顿了顿，强调地道：“你应该放开她。”
　　“你也会说我是她的朋友，我爱抱多久就抱多久，”彭孙逸搂着王又曾的腰转过身，挑衅地道：“你凭什么干涉？”
　　王又曾手肘向后轻撞了她一下，想提醒她别再刺激黎简，彭孙逸却更进一步，故意用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还是说，黎简，你也会吃醋？”
　　一直状况外旁观的叶燮发出半声响亮的抽气声，他好像终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没人有空理会他，黎简皱了皱眉，脸色沉了下来——在场大约只有王又曾一个人看出来这点。
　　“按照社交准则，你应该放开她。”
　　“社交准则？那是什么？”彭孙逸做恍然大悟状，“别告诉我你有一本书，一言一行都照着上面来。你不会真是人工智能吧？”
　　黎简真的怒了，王又曾几乎能看到一团乌云从他头顶上升起，她太熟悉他了，每当这时候，他嘴里出来的话比平常更伤人百倍，也就是说，由常规武器升级为核武器！
　　救场如救火，对于阻止黎简发飙这件事，王又曾已经在长久的时光里培养成本能。她还是出不了声，只得大步跨过去，从彭孙逸身旁换位到黎简身旁，一把握住他的手。
　　就像及时扣下了紧急制动的阀门，黎简这辆正“突突”冒着烟笔直冲向城市的列车……刹住了。
　　他立即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转到王又曾身上，低头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比他自己的手小，细细的食指搭在他的手背上，指甲盖是粉红色，第二节指节的关节上有一点蓝色的墨水嵌在皮肤底下。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她初中一年级的时候被钢笔尖戳伤的痕迹，这么多年过去，已经长成她身体的一部分。
　　黎简不太懂得比喻一类的东西，他看着那点清晰的蓝色墨印，只隐约觉得，时间留下的记号真顽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