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前度）》萧雪鱼11

13、第十二章 争吵

　　餐桌摆放在客厅的东南角，旁边就是两扇擦得锃亮的窗户，亮得黎简有种玻璃根本不存在的错觉。
　　整张餐桌保持着木料原本的颜色和花纹，甚至还有皴裂的开口。由于表面并没有完全推平，杯盘碗盏放上去会有些微歪斜，汤汁明显地倒向另一边。
　　黎简张了张口，想说这太蠢了我可以送你一张新的餐桌，但王又曾在他出声之间先道：“我喜欢我的餐桌，不许发表意见。”
　　黎简愕然地看她，王又曾对上那双小狗似的无辜眼睛，差点没办法再伪装凶巴巴的模样。她移开目光，指着椅子又道：“坐下。”
　　黎简就乖乖坐下了。
　　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十三分，他们的午饭是清炒西兰花、干煸豆角和用山药煲的鸡汤。
　　王又曾来回进出厨房和客厅，布好菜，又把电饭煲的内胆托出来放到餐桌另一头，拿了两只碗替两人添饭。
　　黎简吃了三碗饭，喝了两碗汤。他怀疑自己的胃在一夜间出现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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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又曾收拾了碗碟，抹干净餐桌，又躲在厨房里洗涮整理了半天。
　　好吧，她知道这是逃避。可是不逃避又能怎样？她不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应付黎简。她将额头抵在金属橱柜冰凉的表面，想藉此冷却一下沸腾的思绪。
　　十年听起来是如许漫长的一段时光，可是当她坐在餐桌这头，看着那头的黎简埋头猛吃她烧的菜，手指像捏笔一样笨拙地握着筷子的中段……整整十年的时光就像被某个恶作剧的神灵偷走了，她眼前分明还是那个十六岁、十四岁、十岁、五岁的黎简，随时会抬起那张空白表情的稚气面孔，叫她一声——
　　“曾曾。”
　　黎简毫无预警的声音吓得她手一抖，一只白瓷小碗坠到地上，“啪啦”，清脆地裂成两片。
　　“哦。”黎简小小地表示了一下歉意。起码在王又曾听来，这就是黎简式的“不好意思”。
　　她抚着额角吁出口气，见黎简左右张望了一下，居然试图拿起扫帚和簸箕帮她清理，惊得她连忙道：“你别动！”
　　她几乎是抢过黎简手中的工具，俯身将地面的碎瓷片扫到一处，单独用个垃圾袋装了，还用双面胶在袋外贴上警示：“内有碎片，小心扎手”。
　　黎简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垃圾袋外面写字，忽然道：“曾曾，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回事，你总是毫无理由地高估自己，觉得自己对任何人和任何事都负有责任。是因为你童年时父母离异，所以有补偿性的心理需求？”
　　来了。王又曾闭了闭眼，黎简式的刻薄，像是用刀子剖开毛毛虫的孩童，他永远不懂得自己能有多残忍。
　　她慢慢地侧转身，抬头无言地瞪着他。
　　黎简面无表情地道：“我是说，我是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我独自在纽约存活了七年，我不会被扫帚的柄或者碗的碎片杀死。”
　　“是吗？”王又曾没忍住嘲讽的冲动，“那还真是遗憾。”
　　她收起笔和双面胶，将垃圾袋分类放好，洗手、脱掉围裙，转身走出厨房。
　　黎简在她做这些的时候一直木然地看着，跟在她后面出来，问道：“什么意思？”
　　王又曾一直走进客厅里，站在透窗而入的灿亮阳光中央，这才双手环胸面对他：“字面的意思。”
　　“你在讽刺我？”黎简听起来竟然是诧异的。
　　“是你先挑衅。”王又曾摇了摇头，“不过你说得对，我总是毫无理由地高估自己。就像我曾经以为我懂你。黎简。”
　　她叫他“黎简”而不是“小简”，黎简觉得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但他不记得自己有心脏疾病……有吗？
　　他耐下性子问：“我们在谈的是同一件事？”
　　“那应该问你，你先提问不是吗？”
　　“曾曾！”黎简提高了声调，这是他生气的征兆，他当然会生气，只是没有几个人能从他的面部表情分辨出来。“我不知道你的情绪为什么变得这么不稳定，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说，你明知道我听不懂那些暗示的言在意外的话！”
　　“不是我要什么，而是你要什么？！”王又曾也高声叫道，她调整了呼吸，又道：“你为什么整十年没有联络我，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
　　她问了三个问题，黎简一个也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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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简对自己也有很多为什么：为什么听说王又曾结婚生子以后感觉糟糕到像不能呼吸？他上一次有类似的感受还是五岁那年，母亲要远嫁美国，把他丢给舅舅舅妈照看。为什么连续三天不眠不休提前完成Albert的数据核算，就为了能早一点过来找她？为什么在黑暗中等了五个小时，双腿和头脑一样发涨，皮肤表面冻得起鸡皮疙瘩，内里却是热的，像是有无数座活跃的火山同时喷发着岩浆……为什么，看到她走出电梯的一瞬间，他再也记不起所有的病痛不适，只想着要靠近她。她离他太远了。她不该离他这么远。
　　黎简朝王又曾的方向跨了半步，她警惕地盯着他，双臂紧紧环在胸前。
　　防御的姿势，黎简想。瞧，他也并不是完完全全地搞不懂人们的想法，他看过心理医生。
　　“我……”黎简抿了抿嘴唇，“我不知道……我是说，十年没有联络你，因为我忘记了。”
　　“忘了？”王又曾怒极反笑，“不，黎简你从不忘记任何事，你的大脑就像永不损坏的硬盘，你甚至记得八个月时喝的奶粉牌子！”
　　“或许你没有相关知识储备，”黎简也怒了，尖刻地道：“容我告知你，科学证明人类的系统记忆是从三岁开始。”
　　“你是说你不记得？”
　　“……我记得。”
　　两人同时停住，听着对方急促的喘气声，阳光依然从仿佛不存在的玻璃无忧无虑地洒进来，光圈伴随不知哪个角落里传出的音乐声悠然舞蹈。
　　王又曾勉强抑制住情绪，竭力平静地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是你先抛弃我……”
　　黎简骤然打断她：“我拒绝接受这项指控！”
　　“你抛弃了我！” 王又曾再度被他激怒了，一字一顿地道：“十年前你一声不吭跑去美国，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在我们正常人的定义里，这就是抛弃！”
　　“真明晰的定义。”黎简冲口而出：“所谓‘正常人’就是指‘黎简以外的所有人’？”
　　王又曾听出他愤怒掩饰下的受伤，缓了缓语气，压低声音道：“我不是有意这么说你……小简，是你主动分手的，你不能十年后再若无其事地跑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等等！”黎简第二次打断了她，“分手？……所以我们曾经交往过？”
　　王又曾背转身，她没办法再看着黎简的脸，她怕自己会在他面前崩溃。她不知道自己算是可悲还是可笑，更可悲和可笑的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恨他。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请你离开。”

　　更新了显示不出来，有留言也看不到，我真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