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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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婷偶尔会回忆以前的一些事情，她喜欢江南，所以借着生意的名头，经常往南方跑，虽然时代变化，但那些古景依旧，她喜欢漫步其中，仿佛很多事情都不曾变过。
世豪有的时候也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土生土长在北京的妻子，却更习惯江南的饮食习惯，卿婷还有一点怪的，她不像其他汉族，一些习以为常的食物她不会吃，而且她会做些做法少见的食物给全家吃，问她是什么，都是一些名字比较怪或少见的其他民族食物。
卿婷解释：“偶尔学会，很合我意。”她半开玩笑地说，“也许我前世就是在苏州长大，而且我还不是汉族，是个碧眼红发的异族姑娘。”
世豪说：“你要是喜欢，将来咱们到苏州养老，那些吃的，味道不错，你喜欢就多做些。”世豪其实不太喜欢，觉得太怪，还有那些用花瓣做食材的，他总觉得别扭。
他们有的时候会说些各自小时候的时，一次，世豪回忆起光绪二十六年，他跟着很多人逃离北京，他是个无根的穷小子，只能背着个小包袱，一路走去，至于去哪儿，他心里一开始也没有底，后来听说山东安全，就准备一路走到山东去。
卿婷说：“那年我爹也带着全家离京，我还记得，当时八国联军在沿海攻打得厉害，可入了京的义和团闹得更厉害，爹怕惹祸上身，把家里之前买的西洋东西埋的埋，毁的毁。后来还是闹得不像话，有人劝我爹再不走，八国联军还没进来，就先被同一国的人杀了。”这是念如的记忆，但卿婷也不会为义和团说句好话，他们杀的国人比洋人更多，他们自称是杀二鬼子、三鬼子，要杀掉那些接受西方思想，会讲外语，用外国洋货的国人，但他们判断一个人是不是二鬼子的方式无知又可恨，一个神坛，一张黄表就准定一个人的生死。卿婷也知道当时的外国人很多都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但义和团更多的是折磨国人，并没有把这个国家从水生火热中解救出来。
世豪说：“我在路上还见过义和团，好多人都烧香设神坛，不这么做，很危险。”世豪也讨厌义和团，他怨恨八国联军，他认为他们都是有害危险的，事实也证明正是这样。
卿婷说：“我爹把很多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都藏了起来，而有些摆在房子里没有动，爹说，战时逃难，人都无法保全，更不要说东西，或者被抢，或者被砸，也都是命了，我那时候有个伸缩望远镜，被爹砸了，也幸好砸了，要不然被义和团知道了准出事，本来我还打算在路上用呢。我们也准备去山东，听我爹说那里的巡抚把拳民驱逐了，境内比其他地方安全些。”
说起各自路上的境遇，二人唏嘘一番，卿婷还好，毕竟是富家小姐，世豪就不那么幸运，一路上风餐露宿，栉风沐雨，什么苦都吃。
卿婷说：“真是苦了你，也亏你坚持下来，要不然，哪有后来。”
世豪说：“你也不容易，在路上，我看到有富家小姐和家人失散，家人四处寻找，赏银百两都不得，后来我听说，在路上和家人失散的姑娘，不管贫富，大多被人贩子卖了做奴做婢，更惨的是被卖到窑子里，天灾人祸，谁能料得到。”
卿婷叹息：“我那时有个闺中密友，就是在逃难路上丢失的，后来再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听说，还有王府丢了格格小妾的。何止这些事，有些人家家中不幸，遇到背信弃义的下人，主人刚一走，就卷了留下的东西跑了，还有在路上的，陪同的下人偷了主人的银子，不管主人死活，自己偷偷溜了的，我们当时在路上住店就遇到了，一家人老人小孩哭天喊地，身上没一两银子，大人还好，小孩怎么办。”
这路上还有更惨的事，要不是亲眼看见，谁能相信，世道不平，苦的是平民百姓。这一点世豪体会颇深，卿婷虽说借着念如的记忆，可多年来这些记忆已经深入骨髓，那些回忆就像自己真的经历过。
世豪突然笑了，说：“要是咱们是戏文里的人，就会在逃难路上遇到，演出一段缠绵情事，可你我，都从北京出发，都是往山东去，却谁也没遇到谁，那时候，咱俩缘分未到，离得再近也不得见面。”
这话说的有理，人海茫茫，两个人哪能就那么巧遇上，他们算幸运，留在北京的，被杀了不少，逃难在路上的，也死了不少，生离死别，离得就那么近，有谁还会在乎小小的儿女私情。
“咱们生在乱世，能到如今这地步，不容易，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就算计划长远，谁能赶得上变化。”
是的，这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来，他们还经历了改朝换代。
清朝覆灭，再没有什么皇上王爷，曾经的裕王府也是同样，王爷不是王爷，福晋不是福晋，格格也不是格格。
卿婷听说天羽跟他们一家接触，没有管，见天羽自己拿钱安顿他们一家，也没有多话，天羽只要不把云香卖到窑子里，没做到丧心病狂，就随他做去。
过了几日，天羽闷闷不乐，他妻子问他也问不出来，卿婷只好亲自去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担忧，天羽该不会真的爱上云香，这些年他环肥燕瘦都见识了不少，他的妻子也是教养很好的千金，不至于像原先，没见过几个高贵姑娘，结果见到一个就爱上了。
天羽见她来问自己，苦苦一笑，说：“姑姑，这人呐，真说不得。”
卿婷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发这种感慨。”
“还不是那位昔日的裕王爷，今个竟然对我说，愿意把女儿云香送给我做小。”
“那你怎么回答的？”该不会真答应了吧。
“我说，我是他昔日管家的儿子，我爹还是他的福晋亲手打死的，云香的亲娘却是死在我爹手里。姑姑你是没瞧见，当时我这么一说，他那脸上是什么表情。”
“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卿婷有点担忧天羽的心理状况。
天羽说：“看到他们一家落魄，竟然能把女儿送人做小，而且要巴结的人还是我这个昔日管家的儿子，一副可怜卑微样，比杀了他们都过瘾，姑姑，我不想再见这些人，您帮我把他们打发了，日后由他们自生自灭，这些人，也就只会靠着别人过活。”
只要不是看上云香就好，卿婷是不会给他们一个子的，日后怎么样，随他们去了。
过了些日子，天羽一脸怪异，对卿婷说：“姑姑，原来所谓的格格也就那么回事。”他说，云香未婚先孕，据说，她在做格格的时候就跟一个戏子不清不白。
卿婷早知道会如此，也不是很惊讶，说道：“你原先不是说不搭理他们，怎么又关心他们家的新闻。你看裕王爷就知道，裕王府规矩能好到哪去，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有大家闺秀，真正的大家闺秀少之又少，却被这些人累坏了名声，你看外头卖的话本小说，不都是写这种人，因此多少人都不相信，这世上能有大家闺秀，那些大家族出生的女孩，也就双文那般，见到个男人就能献身，真真毁了大家族的好姑娘。”这是卿婷颇为怨念的事，以前她跟同学讨论过大家闺秀的事，同学一脸轻视，觉得大家闺秀就是传说，就算婚前跟男人有了关系，又嫁给别人，夫家不是没有发现她不是清白身，只是为了不落面子不说出来，装样而已，至于什么修养，坚贞都是浮云。记得当时卿婷一脸阴郁，强忍掐她脖子的想法，一字一句地说：“我外婆、太婆等等等上一辈女性都是大家闺秀，你有什么想说的，你只不过是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因此，卿婷非常厌恶这等人，这等事，典型的一只老鼠坏一锅汤。
天羽见卿婷脸色不好，忍了忍，没说云香在世豪的电影公司做演员，当初一个花月容弄得他们夫妻差点离异，姑父见到云香后又有些旧病复发的样子，让姑姑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
卿婷用茶杯盖滤着茶叶，慢悠悠地说：“云香怀孕了，她该不能做演员了吧，你姑父怎么安排的？”
天羽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姑姑，您……您……都知道了。”天啊，都忘了姑姑无处不在的眼线，姑父您真可怜。
卿婷看了他一眼，说：“自家公司的事我要是都不清楚，我还能干什么。”
“姑姑，我先走了。”天羽想开溜。
“跟你姑父说这事吗？”卿婷在他身后慢悠悠地问道。
“姑姑，这有什么好说的。”天羽绝不敢去跟世豪通风报信，说姑姑知道云香在公司的事。
卿婷其实没有什么好担忧的，没有人阻碍云香的爱情，她不会移情别恋，世豪也没有对云香做出特别的关爱，就是照顾了点，她还不至于这个时候跟世豪动怒，但敲打一下还是必要的。
卿婷去了公司，路过摄影棚时扫了一眼，新来的女演员十八、九岁的样子，瞧着有几分姿色，做个配角正好。
世豪正在办公室，刚让人给他泡了咖啡，没想到端着咖啡进来的是卿婷。他笑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自己的生意不照看了？”
“过来看看你还不好，我到现在要是没几个妥当人，还要事事自己操心，那我这些年岂不是白忙活了。刚刚从摄影棚路过，看到又来了几个新演员？”卿婷移了椅子，坐到他身边。
世豪放下手里正在看的东西，笑道：“我明白了，你这是来查我的，招演员自有人管，我没管，你放心，我是不敢再犯了。”
卿婷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就算是在外面弄了人，我现在也不跟你恼，更不跟你闹，你怕什么。”
“我怕你直接阉了我。什么外面弄了人，你肯定有事，说吧，别这个样子，脸上带着笑，眼里冷冰冰的，看着怪渗人。”
卿婷收了笑容，说：“云香呢，我这一路过来也没看见她。”
世豪松了一口气，说：“你问她，她怀孕了我让她回去休息。”他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卿婷，“你该不是怀疑……这可跟我没关系。”
“放心，我是知道你的，这种事你不会做，也做不出来。只是你忘了，天羽跟他们这一家的事情。”卿婷换了口气，“你对她过好，却不想想天羽心里想什么，这家子人，很是愿意把女儿送人做小，我确实知道你，没做那事，不代表别人没那心。说起来你也不差，年轻的时候相貌就好，又有哄女孩的手段，现在又有家产有地位，怪不得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往你身上靠，也怪不得你……”她没有往下说，只用眼睛上下打量着世豪。
世豪长叹一声：“人不能走错路，走错一步能被人当十步记着。念如，我只是看她有些可怜，给她一份工作而已，你别多想，要说真有什么，我看她性情有些像你年轻的时候，可要论智慧处事，她却远远不如你。”
卿婷不高兴地说：“我当年有她那么天真幼稚？你倒是找个好理由，你自己看着办，我是心灰意冷了，一点风吹草动我都受不了。”
世豪皱眉：“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卿婷反问他：“我信了你几次，你倒是说说看。你要真要二房，就去娶一个回来，到时候看我会怎么样。”
“二房？我有你这个大房就够我受的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年怎么死在逃难的路上。”娶二房也得先娶你这个大房。世豪心里说道。
“何苦呢，说这话，你要是死在逃难的路上，还不知道是谁的福谁的灾，赤口白舌说这个。”卿婷起身，准备走人。她走到门口，回头说道：“别以为这事上我不会耍心眼，我要是对你藏奸，你纳几个妾，我就有数种办法整治她们，保管你还感激我不妒不忌。”
世豪等她走了，端起咖啡，却又心烦意乱的放下。天地良心，这次他真没有过那种想法。但妻子说的也不假，他们是夫妻，他清楚自己的妻子不是没有心机的，真对着他耍心机，他可是防不胜防。
过了几日，世豪告诉卿婷，云香嫁人了，跟着丈夫，带着爹娘离了北京。
世豪说：“这下你可就不用疑神疑鬼了，我耳朵根子也就彻底清净了。”他脱了外面的西装，往床上一倒，合眼假寐。
卿婷靠着衣柜站着，一言不发，好一阵子，见世豪仍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半卧在他身边，轻轻摇了摇他，问道：“你说她跟我有些相像，你倒是告诉我，我和她哪里像，我怎么不觉得？”
世豪一开始不搭理她，见她还在问，才睁开眼，转动身子，跟她面对面，说：“你当年，也是那种外表看着文静娇柔，但内里却倔强的，心比天高，你可惜的是身份限制，又是个女儿身，苦于没办法做大事，她是没了尊贵的格格身份，先尊后卑，不得不低头。”
卿婷失望：“就这？”
“就这，你还指望有什么。”世豪心里说，就是两个看上去高贵美丽的女人，其实都有悍妇的潜质。
这话不假，有一种女人，看着教养很好，出身很好，也是娇生惯养，却一点都不跋扈，可别当她们是温柔可人的，靠近了看，才知道是伪装成玫瑰花的危险植物，表面上带刺内里面带毒，她们跟那些粗俗妇人不同，一不哭二不闹三不上吊，但到最后，别人却被她们整的想要上吊，此乃悍妇中的悍妇。
世豪偏偏就喜欢这一类女子，美丽，高贵，有傲气，又倔强不肯认输，就像他的妻子，又爱又气，又舍不得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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