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的玩具》花轻绝

37、什么破赌注

　　正午当头的烈日几乎要把阳光下无所遁形的学生晒化了骨头。穿着一身古板运动服的体老背着手在东倒西歪的队列前来回踱步，恰到好处地就不迈出那一方让学生愤愤不平的树荫，神清气爽呼吸顺畅地训诫：“体育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你们是祖国未来的栋梁，有一个好身体可以更好地为我们社会主义建设出一份力……不要睡觉！”
　　初夏三人互倚在队伍中，几乎已经睡死过去。
　　“……所以这次的运动会我们要推选一位女同学去参加女子篮球赛。”在呜拉呜拉又一长篇大论后，体老的结束语终于在女生堆里激起了千层浪。
　　“啊？就是穿着宽松的球衣，运动到流一身臭汗吗？”“才不要呢！”大家嘟着嘴不买账地连连摇头。
　　“这由不得你们！”体老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无论如何都要给我选出个人来！”
　　谁都没注意到这时人堆后的沐佐佐露出了阴森森的一笑，瞅准前面三人的空隙，猛地一抬肩将初夏顶了出去。“啊！”猝不及防的初夏险些向前扑倒，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才发现自己已经“脱颖而出”地站在了体老面前。
　　“咦，你——自愿参加？”体老奇怪于竟然有人这么自觉。
　　“我……”初夏还来不及解释，人群中的沐佐佐已经高高举起手，响亮地抢先答道：“老师，季初夏同学是非常有报效之心的！”
　　“喂，明明就是你……”蓓蓓和尤嘉不满地大喊，话都未出口，沐佐佐已经煽动身边的女生，“大家也都打算推选季同学的对不对？”
　　一致热烈的鼓掌声响起。
　　“对啊对啊！”“她还是我们篮球社团的经理人呢！”
　　初夏现在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身后是一双双几乎个个想看她跳火坑的眼睛，本来女生们就都不想摊到这种差事，现在有个垫背的被推了出去，她们何乐而不为呢？
　　面前的体老又已经板起了脸，“我最讨厌随便承诺又不敢承担责任的学生了，你在耍老师玩吗？！”
　　初夏苦笑一声。
　　知道一定没人肯响应，面子上又过不去，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倒霉的出头鸟，怎么可能再让她缩回窝呢？
　　于是在身后止不住的起哄声中，初夏默默哀叹着抬起了手。“我知道了……”
　　蓓蓓和尤嘉在人群中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的季初夏同学就这样壮烈地上了刑场。
　　推推搡搡中，初夏于是随着参赛的洪流加入了运动会的阵营。一开始她还像只有些没底气的鹌鹑，但周围嘻嘻哈哈的同学却显然不怎么把这当一回事。
　　负责女子篮球训练的教练看上去还挺温和，显然也是知道这本来就只被当成一场联谊大会。根本没人关注的比赛，也就不用太尽心尽力。于是教练决定一开始只要进行一□□能测试和强度较小的训练就可以了，这让初夏心里侥幸了一把。
　　但很快她就发现，教练所谓“低强度训练”的标准和她的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毒辣辣的一轮太阳晒在头顶，好像把所有的威力都恶狠狠地朝她身上集中。
　　初夏沿着那条细细的跑道线跑着，却觉得它好像延伸不到头一样，在空旷的操场上绕了好大好大一个圈，那另一端远得她心都凉了。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却怎么都填不进胸腔。
　　终点就在前面，快到了，就快到了……天旋地转中她已经连跑道旁的教练都看不见，眼前只剩那一道白白的显眼的终点线。
　　五米、三米——终点！最后一步时她脚下一软，直接瘫倒下去，整个人五体投地地扑到了线上。悲壮与感动在一瞬间一起涌了上来。
　　上天哪，终于是到了！
　　身边也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地从她身边跑过终点线，胜利的呼声不绝于耳。
　　“季初夏同学，还要再坚持吗？”教练试探着那具爬在地上的“尸体”，有些为难道：“你还有两圈。”
　　？！初夏嚯得抬起头，沾满了尘土的花脸配上一双瞪得几乎要裂开的眼睛，一下把教练吓得退远了好几步。
　　“初夏，初夏！”当蓓蓓和尤嘉看见初夏虚脱得一回到场边就躺倒在长椅上，都一脸忧虑地奔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季初夏同学要增强体质啊！不是篮球社团的经理吗？”耳边还回响着教练的淳淳教诲，初夏仰天无泪。
　　神呐，赐给她一具摧残不垮的强壮身体吧！
　　“季初夏，你之前从没摸过篮球吧！”一把亮嗓在这时插了进来，强势地逼近了她们。
　　长椅上的三人抬头看去，那是同在球队的几个女孩子，几乎个个身材高挑，一群人站到面前从气势上就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初夏心中暗暗翻着白眼，树欲静而四面八方的风不止啊，这帮人就不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吗？
　　带头的女孩子走近几步，做足气势，开口就是有条有理的进行批判：“作为一名合格的经理人，不仅要监督管理社团的大小事务，自身也要有一定的实力才行，不然就更别提什么帮助社员日常训练了，可你……”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初夏。
　　不用她说，初夏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她就是天生没什么运动神经的人，一开始的体能训练就已经达到极限了，后面基本的球性练习更说明她的肢体协调性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一般女生还说得过去，偏偏她又是全校最被予以厚望的篮球社团的经理人啊。
　　“我们可早就听说了，你当了社团经理之后，什么事都没接手！”旁边有较为尖利的女声帮腔，“一贯组织训练的是若宸，管理事务的是镜赫，这说不过去吧！”
　　“对啊对啊！”“也不知道当初是用什么手段当上这个经理的！”
　　讨伐的声势越来越壮大，纵使蓓蓓和尤嘉都站起身想要争辩也是无从入口，毕竟她们只有三张嘴，初夏竟然还一句都不反抗。
　　眼见争执声已经有收不住的趋势，一个凉凉的声音忽然从争吵的缝隙中飘了进来：“当时选定社团经理的时候，你们都不在场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噤声，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初夏从长椅上站起身，看着那些女生一字一句道：“是篮球社的成员，亲、自、指、定、我的。”就是光若宸，就在那一天，用一句话就把她打入了到今天都不得翻身的地狱。
　　“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会又怎么样，只要最后坐上了这个位置不就是本事？”这话说得本来十分嚣张，可是搭上初夏没什么多余表情的样子和自然缓慢的语气，却显得十分心安理得。“你们当然都比我有实力，可你们没这个运气，让光若宸也指定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嘴上虽然这么说，初夏心里却在狠狠地唾弃。什么破运气！还不是她倒霉，撞破了光若宸的真面目才被那家伙盯上了，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方便以后折磨自己而已！
　　当然，这背后的真相是不能让这些人知道的，现在要的就是她们都看到她的风光。
　　初夏此时便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一大片人露出那种被堵得进退不得、卡在半空的的神色。
　　她不常与人争执，应该说软弱好欺的时候比较多。因为个性散漫，对不亲近的人和事也就随着他们去了，受到其他女生的针对和挑衅就属于这一类。触及她底线的人也真不多，上次面对沐佐佐她是采用了恐吓动武的方式，不过今天显然是对方的力量占上风，所以群殴不是明智的。更何况完全没必要发展到那个地步。
　　只要轻描淡写地戳中她们痛处，完全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这种处事方法，是不知不觉中被私下里的某人影响的。
　　看上去总是漫不经心，却早在猎物无法察觉的时候就暗中准确地擒住了对方的软肋，需要时只需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能让人不得不高举起手对其膜拜然后义无反顾跳进他面前的大火坑。
　　跟那人相比，她的火候还远远不够呢！
　　蓓蓓就很是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笑着，连尤嘉也禁不住抿嘴一乐。这丫还真不让人失望啊！
　　“你……”女生中的“队长”看起来比较冷静，语塞了一会儿决定单刀直入：“季初夏，嘴巴上说赢了可没什么了不起，这次的比赛正好就是一次考验的机会，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继续担任这个职务的资格吧！”
　　“什么意思？”
　　她缓缓地笑了，“如果你表现得确有其实，我们当然无话可说，就服了你了——”
　　“喂喂，这样你们也太便宜了吧！”蓓蓓极为鄙视地拉长了音大声道。
　　对方显出一丝尴尬，但初夏接着问道：“否则呢？”
　　几个女生对视一眼，冷笑起来：“否则，你就把经理的位置交出来，让更有实力的人来担任吧！”
　　初夏的心随这句话“咯噔”一跳。
　　她说，要交出经理的职位。也就意味着，要离开社团吗……
　　一时觉得胸膛里的血液像凝滞了一样。其他人见她眼神放空，只当她经受不住这样的震撼和打击。
　　的确，谁能愿意离开社团的殿下们呢？
　　而事实是，此时初夏内心的阴暗中已经有一个小人放开了烟花，一边高举双手一边喜极飙泪地绕场疯跑，对着神圣灿烂的满天焰火顶礼膜拜。
　　神呐！终于有机会可以摆脱那个地狱，摆脱光若宸那个变态了啊啊啊！！
　　而她所谓空洞失落的眼神，只不过是欣喜若狂下大脑一时当机而已。
　　“初夏，千万别答应啊！”蓓蓓焦急的高吼一下把她拉回了现实，“这摆明了就是挖个坑让你跳进去嘛！”
　　等一下。
　　炫目中，初夏仿佛忽然看到一个人懒洋洋地在阳光下对她勾起一抹朦胧的笑容。那笑容极美，可她消受不起。“季初夏，你敢逃就试试看。”脑海中那个柔蜜婉转的声音简直就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
　　可恶，真是阴魂不散！初夏的眼中顿时显出崩倒的神情，让外人极为不解。
　　难道那人对她的钳制真已经深潜到骨髓中了吗，为什么只是有个离开的念头就会有种就被他逮住现形的心虚感？
　　“怎么，不敢了吗？”“队长”见她许久没有做声，反而自顾自表情丰富得很。看她们一直嘲笑的表情，好像是料准了她一定会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
　　难道，真的要放弃、示弱吗？
　　这是如她们所愿，同时她也可以从这个漩涡中抽身出来，两全其美。可是……
　　初夏心中忽然有些不甘，暗暗握紧了拳头。其实无论她答不答应，赢还是输，她们都只是想把她从现在的位置上推下去而已。
　　她不在意那个所谓经理的身份，也不望这些女生会真的对她心服口服，可是！
　　他们凭什么这样轻视人？
　　沐佐佐把她推出去的时候——
　　“老师，季初夏同学是非常有报效之心的！”
　　其他女生拉她做垫背的时候——
　　“大家也都是一致推选季同学的！”“她还是我们篮球社团的经理呢！”
　　逼得她无路可退的时候——
　　“你就把经理的位置交出来，让更有实力的人来担任吧！”……
　　绞尽脑汁的刁难陷害，为的不就是这个经理的位置吗？
　　好！就让你们看看，这个经理有没有那么好当。
　　光若宸，我可是在跟你赌！
　　初夏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迎视着对面的女孩，坚定道：“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