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ils Eye》淡影morn

9、九

　　九、

　　黄濑晚上睡觉总会莫名其妙醒过来，开始只觉得可能是在美国呆了一年后倒还不习惯日本的生活了。那天在篮球场发了阵疯后回家埋头就睡，不出所料半夜的时候又醒了。
　　这时他才敢承认，其实他就是总以为醒了之后会有人再为他暖一杯牛奶。
　　他晚上总睡不安稳。一直做梦。梦境就那一个，在美国的回忆如同电影般在梦中回放，结束的时候，黄濑就醒了。他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只好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看偶尔经过的车的灯光从头上一晃而过，就像来了又走了的那个人。
　　明明两人在一起经过了半年的时间，记忆的长短却只相当于半个夜晚。如果当时自己能够更关注那个人一点的话，记忆就足够延长成整个夜晚了吧，这样自己就可以睡到天亮了，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难熬。
　　那么对于那个人来说呢？对他的记忆会持续到几个夜晚？还是……就这么持续一辈子？黄濑不敢想了，他觉得自己再想就又会哭了，可是就算他哭，也没人再来摸摸他的头发，吻吻他的眼睑。
　　于是就反反复复回想过去的那一年，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记忆。
　　“再多一点吧，再多一点吧。“黄濑苦苦哀求，又不知道在哀求谁，”不然这种晚上太难熬了。“

　　黄濑其实没有想过要去美国。
　　刚下飞机时，看到陌生的风景和大群大群的白种人，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还是在自己的国家好啊……这样想着，他有点无奈。
　　像黄濑这种长得好，性格也好的模特总是会有着大群大群的女fans，但是近来他发现有一个女生行为实在过激了。跟踪和骚扰电话都还好说，那女生竟然会给他寄一些奇奇怪怪的礼物和信，说什么“凉太你是我一个人的不要爱上其他人哦不然我会杀了他们的”，“凉太我好想把你收藏起来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不论是谁在家看到那些带血的娃娃或者巫术道具之类的东西，再看到这样与其说是告白不如说是恐吓的信，都会被吓到吧。所以黄濑把这件事报告给了经纪人。
　　公司对于这个当红模特还是相当重视的，立刻就花了大手笔来调查这件事。不查不要紧，一查才发现那女生是一个有名政客的女儿。那个地位极高的政客是以宠爱女儿出了名的，当年竞选首相时，还以此为嚎头打过温情牌。黄濑再怎么受欢迎，也只是一个家庭背景普通的小模特，自然没办法和他对抗。所以事情就不了了之。但大家都没想到那女生的占有欲竟强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真的干出了绑架这种事。虽然没有成功，公司还是被吓到了。公司惹不起那样的大人物，也不想麾下的模特出意外，就只好把黄濑送出了国躲躲风头。
　　黄濑当时唯一的要求是在打完一场比赛后再出国。公司同意了。
　　那场是海常对桐皇。
　　上了高中黄濑一直疯狂训练，希望在下次遇到青峰时能赢过他，但是海常还是输了。不过也没关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出了那句话，下定了决心了结一切。
　　以后就不要再那么傻乎乎地去爱了。黄濑乘上飞机时暗暗下定决心。

　　只是到了美国才发现身处异国的难处。
　　黄濑的父母也只不过是海外人员中普通的两个：开一家小公司，整天兢兢业业，得到不多不少的收益。可最近黄濑的爷爷病重，家里花了不少的钱，偏偏公司面临着倒闭的风险，似乎家里的状况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父母在风头浪尖第一想到的总会是要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黄濑的父母就把这些事情瞒了下来，背着黄濑苦苦支撑着。可没想到的是，黄濑竟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地来了美国。当他知道自己家中的事之后，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他渐渐明白，其实这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情感需要自己用心。好说歹说，黄濑把自己做模特的工资也拿了出来救急，却还是不够。
　　父母在听说黄濑被恐吓的事后，就不再同意黄濑继续干模特的工作，况且在美国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模特的身份，所以在美国继续从事老本行是行不通了。看到家里的窘状，黄濑开始自觉地悄悄去找兼职。
　　找工作的时候，又有问题出现了。黄濑一直认为自己英文水平不错，到了美国才发现自己的发音大多数是错的。日本的发音中本来就没有卷舌“r”音，发的全是“l”音，以前在日本学校里老师不注重口语教学，加上同学都这么发音倒不觉得奇怪，黄濑又很少接触到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所以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开口竟没几个人听懂。没办法，黄濑又只好在白天上课，放学打工之后，去读培训英语的夜校。
　　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赤司。
　　放学后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黄濑啥都没想，也不管自己以前有多么怕赤司了，直接就一个飞扑过去。天知道在异国这种孤单环境遇到一个熟人是多么让人热泪盈眶。
　　赤司背对着他，只感觉一个人重重地扑到了他的背上死命地蹭，周身立刻散发出阴森阴冷阴暗的寒气。冷笑着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了，一张泪汪汪的漂亮脸蛋就映入眼帘。
　　“凉太？”赤司有点惊讶地开口，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小赤司~~~~~~QAQ”黄濑还在泪汪汪地蹭他的肩膀。
　　“你怎么在这里？”赤司摸摸黄濑的头，有一种金毛犬看到久违的主人一个劲儿亲热的即视感。
　　“呜呜，我是来躲难的啦……你都不知道那女fan 有多恐怖！竟然绑架我哎！所以公司把我送到这里的，结果英文又不好，人生地不熟，日子好难过啊~~~好想回去……”
　　赤司感到有点好笑，以前国中的时候黄濑见他就躲，现在一见面他就抱着他说这么大一串话，也不知道这些话憋多久了。
　　“那小赤司你呢？”黄濑现在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国中时霸气外露的队长，暗道一声“糟糕”，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
　　赤司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心里暗暗遗憾。
　　“家里人叫我来美国继承家业，所以就干脆转学到这里了。”
　　“哦……”
　　见黄濑又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赤司理解地转开视线，不再看他。早就有人说过自己的眼神太尖锐，很吓人，再加上自己又一向是处在领导者的位置上，惩罚起人来迅速果断一点不含糊，黄濑怕他也是正常。感觉到心里隐隐约约的苦涩和遗憾，赤司想扇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清醒一下。刚才的拥抱已经足够惊喜了，人总是这样不知足。
　　两个人一路走着又闲聊了一些近况，黄濑很惊讶地发现原来赤司家里生意做得挺大的，赤司也搞清楚了黄濑家的情况。赤司本来想问问黄濑和青峰的事，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开口的资格。国中时他俩的事赤司很清楚，但上了高中之后自己没有留在东京，就断了联系了。刚一见面自己又给了火神一个下马威，弄得以前的队友除了敦全都对他避之如虎。想起来也挺郁闷的，自己国中时对他们挺好的，怎么一个个狼心狗肺都当没看见啊。
　　“黄濑你的口语问题比较严重吧？”在要分头走的十字街道，赤司问了一句。以前上国中他就觉得周围同学的口语惨不忍睹。
　　“是啊，不然就不会来夜校了。”
　　“嗯……”赤司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听你刚才说的，你家离夜校挺远的，也不方便，不然以后我给你补吧。”
　　“……啊？”黄濑愣了。队长真真霸气外露，自信满满啊。
　　“不相信我？”赤司笑容不变，却让黄濑背上冷汗“刷”的流下来。
　　“你今天会碰上我是因为我们队里的前辈在夜校当培训老师，眼看着要比赛了他却受了点伤，只好安心休息，所以我帮他来上下课，不然他工作就保不住了。”赤司不再吓他。
　　“所以你可以信任我的水平。”
　　他转头看着黄濑笑。
　　黄濑一瞬间想揉揉眼睛。昏黄的路灯光把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眼前的红发少年刘海有点长了，和阴影糅杂在一起遮住了他一直不敢直视的异色瞳，所以现在满眼都是赤司扬着嘴角微笑的样子。……竟是十分的温柔。
　　感觉一道雷电劈中脑袋，黄濑觉得自己肯定这段时间忙过头了，竟有着这种惊悚又玄幻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