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公》风间灵月

39、意行门变

　　在这危急的时刻，他双手在马上一按，人已如离弦的箭矢，向后疾退出去！
　　那一剑便落了空。
　　黑影仿佛早已料到此一击定不会中，足尖在马头上轻点，手腕一翻，又再向他逼去！
　　骑士身形一转，便落在地上。
　　落了地，便没有了身在空中无法借力的劣势，他稍一提气，便抽出腰上的剑迎向黑影。
　　这一缓，便给了他喘息的余地，再动起手来，黑影便已占不到便宜了。
　　“我知道你为何要杀我，也知道是谁让你来杀我。”剑光中，骑士惨然一笑，“秦商一条贱命，本就死不足惜，只是，我却不能死。先祖创立意行门，到家父一代，已逾百年，绝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黑影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剑势却丝毫不减，犹如毒蛇一般，招招不离要害，一剑更比一剑快！
　　冰冷彻骨的寒意从剑身传来，秦商的心也倏然一缩！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一刻，秦商的心底突然冒出两个字——
　　飘羽…
　　此时此刻，她是他最想见的人，也是…他最怕见的人…
　　月光照在秦商俊逸但决绝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
　　黑影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愕，那行云流水的剑势猛地一窒！
　　高手过招，容不得一丝疏漏，只这一顿，便留下了致命的破绽！
　　几乎是眨眼工夫，秦商动了。
　　寒光闪现，剑如惊鸿！

　　“顾昶！顾昶！你这是干什么——哎呀！顾昶——”
　　“风舞呢！”顾昶从闻香阁前厅一路疾走，闯进后院如雪的闺阁，全然不顾身后小四的呼喊和阻拦。
　　如雪从刺绣中抬起头来，淡淡地扫了顾昶一眼，随即对跟来的小四道：“无妨，你先下去罢。”
　　“风舞呢？她人呢？”顾昶再次追问。
　　他本是打算今日来接风舞的，却听闻风舞不在闻香阁。思及当日分别时候她怪异的言行，他就感到莫名的心惊。
　　“顾昶，我已说过很多次，风舞的事，我从不干涉。”如雪丝毫不为他的不客气动怒，反而平心静气地道。
　　“如雪姑娘，你又何必瞒我？你和风舞姐妹情深，若是不知道她的行踪，又怎会安安心心坐在这里？”顾昶俊美的脸上满是看不懂的情绪，仿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浑身充斥着危险。看得出来，他已在极力隐忍，才没有爆发出来。
　　在这隐含的气势中，如雪却看到了慌乱和不安，忍不住心软下来：“不是我不说，只是…此事你若知道，定是不肯让她去做的。风舞也是怕你知道后担心，才让我不要告诉你。”
　　“难道她…”顾昶心中一凉，声音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她去了哪里？”
　　“意行门…”如雪略一迟疑，终于道。

　　归去来兮！
　　田园将芜胡不归？
　　既自以心为形役，
　　奚惆怅而独悲？
　　悟已往之不谏，
　　知来者之可追；
　　实迷途其未远，
　　觉今是而昨非。

　　意形门的称谓，便是得自五柳先生《归去来辞》中的“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两句，正是取“心为形役，意为行先”之意。
　　当年意行门的创派祖师公孙鲁，生平最崇敬之人，便是五柳先生。
　　公孙鲁非但在儒学上颇有造诣，更是个武学奇才，竟然从《归去来辞》中得到启示，自创了三十六招“行意剑法”。他创建意行门，并将辞句作为剑法的名称，独树一帜，一时竟成为武林崛起最快的新兴大派。
　　对于这些消息，如雪如数家珍。
　　顾昶本就怀疑她们有自己严密的消息网，如今更是确定了。不过，他对此并不太感兴趣，因为他更在意的是，风舞对上意行门主秦商有无胜算。
　　“意行门能在江湖屹立百年不被吞并，其武功有何特别之处？”顾昶问如雪。他知道如雪一定知道。
　　如雪果然没有令他失望。“行意剑法与其他门派武功的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其看似只有三十六招，却招中套招，变化无穷。每出一招，起手势都是定下的，但之后的每一种变化，连用招之人都无法预料，要依赖于对手的招式变化。”
　　“这是什么意思？太极拳？”顾昶皱眉。
　　“何谓太极？”如雪茫然地道。
　　“就是‘心随意转，借力打力，无招胜有招’。”顾昶略过张三丰不提，反正这个时候还没这号人呢。不过，他也觉得诧异，只知道张三丰所创的“太极”就是所谓的“无招胜有招”，可没想到早在唐代就有公孙鲁这样一个人物，把日后张三丰的设想先用着了。
　　“正是如此。”如雪眼中透出赞许之色，“不过，借力打力却是没有。”
　　这样一说，顾昶却是更担心了。“太极”可是“宗师级”武功，光看武当在将来的武林中大出风头，就知道这行意剑法是很难破解的。
　　“那风舞不是很危险？我要去找她！”顾昶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如雪悠悠地道：“你知道风舞现在何处？”
　　“意行门。”他头也不回地道
　　如雪却又泼了他一头冷水：“风舞行事向来不定，你怎知她会在意行门动手？”
　　“……”
　　顾昶闷闷地回头，脸色是再难看不过：“如雪姑娘，我知道你有消息网，能不能告诉我，风舞到底在哪里？”
　　“恕我无法回答你。”如雪的表情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风舞行事有她的原则，我向来不过问，也不能派人追查。”
　　“那么，现在怎么办？”顾昶沉声道。
　　“等。”如雪看着他，轻叹一声。
　　“等？”顾昶怔道。
　　“不错，只有等。”如雪重新埋下头去继续她未完的刺绣，“等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