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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疑窦丛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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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切如旧,油灯早已熄了。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单木枕也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人睡过一般。可昨晚放冷月躺下时,他明明记得她身上的血迹将床单染红一大片。
应该是如雪叫人处理的吧?可为什么他竟全然不知?想了想,顾昶也就不再去管,一夜的惊心动魄,身体早已疲乏不堪,他合衣倒在床上,不久便沉沉睡去。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萧阔自那日离去便再没回来,风舞居然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如雪,依然忙前忙后打理着闻香阁的生意。江湖,似乎只存在记忆里。
顾昶重新回到前厅跑堂,闻风而来的客人又增多了,忙得顾昶连回现代的方法都没时间想。等到客人差不多散光的时候,他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只来得及倒在床上,就急急地和周公会面去了。
这样过着日子,顾昶与闻香阁的男男女女慢慢地熟悉起来,竟也有些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平常,那些姑娘会刻意吸引客人们的注意,使那些人无暇顾及顾昶,让他轻松些。顾昶明白她们的好意,对她们便不再冷漠疏离。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些女子中多为真性情者,比现代那些虚假做作的女孩子们更可敬。她们身在青楼,心性却清纯简单,只为了一句赞美便会欣喜无比。她们互相帮助,很少为客人争风吃醋,还不时会互相赠送些小首饰,和电视里拍的全然不同。
“顾昶,李小姐她们来了,正在找你呢,如雪姑娘让你过去。”一个与顾昶同在花厅跑堂的小厮急急跑来,一眼看到厨房门口的顾昶,立刻大叫起来。
顾昶远远听到,冲他点了个头,那小厮连忙又跑了,看来也忙得不行。
“要不你先过去吧,莲子羹做好了我给马老爷他们送去。”厨房里的嫣儿闻言,回头对顾昶笑道。
嫣儿与蝶儿年纪相仿,本都是伺候姑娘们的,感情也是最好,后来蝶儿被拨去照顾顾昶,两人便分开了。
“谢谢。”顾昶叹了口气,便往前厅去了。
再转几个弯就到前厅了,顾昶忽然看到风舞向这边走来。
她今天依然花枝招展,看起来却有些憔悴,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苍白的脸色,脚步很慢,似乎还有些不稳。习惯了她总是精神抖擞花样百出,顾昶瞧见这样的风舞反而不适应了。她是为了徐垢的死而难过么?
这样想着,忽然瞧见有人自风舞背后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轻轻撞了她一下。
这样小小的一撞,风舞竟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和地面亲密接触,顾昶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扶住她!
第二次抱女人,浓重的脂粉味熏得他差点把怀里的人丢出去!不过,这样的接触却令他心中立时起了异样的感觉,仿佛…仿佛似曾相识。不对,他怎么可能抱过她,最多是体型差不多罢了…
等等——
体型差不多?这倒让顾昶想起前几天那个黑衣杀手冷月来。一样的娇小,一样的…轻,连那种柔弱的感觉都差不多。
“啊!风…风舞姑娘…对不起,对不起!”那小厮模样的人惊恐地连声道。
风舞双眉紧皱,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那小厮诚惶诚恐地退到一边,然后飞一般跑掉了。
见鬼!他在想什么?那么多年都不曾对一个女人动心的他,不会是对一个杀手一见钟情了吧?
“放开。”一个声音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入耳中。
顾昶猛地回神,低头往声音来源处一看,发现风舞正拿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天…连眼睛都那么像,一样的大,一样的亮,一样的…呃…冷。
幻觉!他都产生幻觉了!
他拼命摇头,像是要把那个萦绕的影子摇出去。
“顾昶,几日不见,你倒学会轻薄人了?”风舞干脆全身都倚到顾昶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在做什么?顾昶一惊,蓦地撤手后退。
风舞像是早就料到一般,顺势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整了整微皱的衣衫。
果然还是那个狡猾无赖的女人,刚才怎么会觉得她憔悴的?竟然还产生错觉,拿她来和冷月比,这两人完全不是同一类的。一时心软,居然又被摆了一道。
就算世上的女人全死光了,他也不会去轻薄她!顾昶暗暗咬牙。
“你在这儿做什么?”风舞整理好大红锦缎金丝缀花裙,又堆起那张一百零一号的恐怖笑脸。
“我到前厅去了。”顾昶忍住气,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顾昶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那毫无温度的笑意也在风舞脸上消失。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靠在廊柱上,紧皱着眉,一手捂上胸口。
如果顾昶看到这些,他肯定会发现什么。
可惜,他没有看到。
他早已走进了花厅,认命地做起“跑堂”这份据说“很有前途”的工作。
一天很快又过去了。
当客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顾昶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往自己的小院走去。一个似乎已经被遗忘很久的事情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找到回去未来的方法。
这些天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冷月”这个名字一直盘踞在他心头。这个为了救他而受伤的女子,自那日不告而别,就再无消息。也许,她依然做她的杀手,早已忘了有顾昶这样一个人。
无论冷月救他的意图是什么,他都不能不去想她。这种近似于牵挂的感觉,对顾昶来说,实在太陌生,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逃避。所以,早点回去,离开这个她存在过的地方,也许很快就会恢复从前的自己了。
真是的,怎么又想起她来了?就在顾昶懊恼自己这种莫名的情绪时,他竟真的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独立在不远处的树下,月色穿过树叶洒在那娇小的轮廓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冷月!”顾昶心头忽然狂跳起来,快步走上前去。
闻言,树下的人慢慢转过身来。只见满头珠串琳琅,脸上脂粉厚重,打扮俗气妖艳。
疾走的脚步倏地顿住!顾昶看着眼前的人,讶然道:“风舞?你…怎么是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风舞奇怪地看着他,“这闻香阁是我开的,不是我该是谁?”
“没…什么…”顾昶有些失望。
风舞却思索起来:“你刚才叫我…什么…月?”
顾昶吓了一跳:“不是,你听错了!”
“是么?”风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是啊,我说今天的月亮好亮啊,你别乱想。”
“亮么?”她抬头看看天,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嗯,果然很亮,快要中秋了吧。”
中秋?来到这里已经那么久了…顾昶不经意地看向风舞,忽然怔住了。
月光映在她脸上,洗淡了她的妆容,那眉那眼,那脸型那轮廓,竟与冷月出奇的像!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覆上她的脸,遮去眼睛以下的部分。
这样一来,便更像了。
“做什么?”风舞一惊,一掌拍掉他的手,猛地退开!
那震怒中夹杂着莫名的惊慌和不安,令顾昶更是疑惑。
她在担心什么?
若是以往,顾昶肯定会认为她只是生怕他轻薄她,不过现在看来,更像是要极力遮掩些什么…
急于证实心中的想法,顾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揽住!
浓重的脂粉味扑鼻而来,头发上居然也洒了香粉。只是顾昶已心生怀疑,还是从脂粉香中嗅出了混着的淡淡的中药味。
还没来得及细细捉摸,怀里的人突然挣脱,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一阵热辣的感觉从脸上漾开…
“你——”顾昶愣愣地看着风舞,连挨打的半边脸都没有去捂。
“你什么你!你这个无赖登徒子!”风舞咬牙切齿地骂道。
无赖…登徒子…这称呼让顾昶差点晕过去!
萧放曾经说过,如果世界上还剩最后一个纯情男,那肯定是顾昶无疑。以他的木头性格来说,让他主动接近一个女孩子,简直比让地球倒转还困难。
可是,如果正好有个人路过,看到顾昶刚才对风舞所做的,似乎除了“登徒子”三个字再也想不出别的词了。所以,顾昶白白挨了一巴掌,却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只是想确认一下风舞到底是不是冷月,根本没有侵犯的意思。不过看她的反应,怎么像是从没接触过男人?好歹她也是老鸨好不好?
一想到这里,他便听到自己的声音道:“你不会还是个…”顾昶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件事,但心里的疑问偏偏通过嘴传达出来。
看到风舞的脸色变了,顾昶立刻知道自己说对了,只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心里有一丝不快?
“好端端的姑娘家开什么青楼?”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已冷得结冰。
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突然抱她,又突然那么凶干吗?风舞有些气恼地看着他:“请问顾公子,大唐律历哪条规定黄花闺女不能开青楼做老鸨了?”
“这…”
“再请问顾公子,本姑娘开青楼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
“既然无话可说,本姑娘可没空在这儿陪你了。”风舞说完,扭头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顾昶才慢慢收回目光,忽然发现脚边躺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东西,拾起来一看,却是一块晶莹剔透的镂花玉佩,正中铜钱大的玉面上用小篆刻着一个“舞”字。玉佩用一条红绳穿着,下方坠着红色流苏,看来是风舞刚刚掉的。
顾昶拿着那块玉,想要追上去还给她,才踏出一步,又站住了。
“今天她像是有些生气,说不定还以为是我偷了她的呢,还是明天再说吧。”顾昶自言自语地说着,顺手把玉收进怀里,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回想起她白天反常的憔悴,被那么轻轻一撞居然会跌倒…越想越觉得她就是冷月!唯一奇怪的是,若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性格的反差会那么大?想到这个,顾昶又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