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初恋送上法庭》叶亭

2、过去和现在

　　我初中那年，要做一个切除乳腺瘤的小手术。爸爸出差不在家，只有妈妈一个人照顾我显然是忙不过来，身为邻居兼爸爸同事的杜叔陪我们一起去医院。像这样的小手术一般采用局部麻醉就可以了，可是我无法接受自己清醒着躺在手术台上听到皮肉被割开的声音，看到自己的血汩汩的从刀尖流出来，虽然知道已经麻醉就不会有疼痛的感觉了，但还是害怕那种恐怖的气氛。于是只好做全身麻醉，这样睡一觉醒来，就一切ok了，不用经历精神上的折磨。
　　全麻有全麻的坏处，那就是在将要清醒的时候特别难受，一开始是在梦境和现实中游移，感觉口渴，可是医生说不能喝水，好像会引起呕吐吧。就只能用水湿润一下嘴唇，朦胧中似乎看见很多人，有很多的重影，都长着好多眼睛，就好像电视里的妖魔鬼怪。后来，是叔叔把我抱上汽车，抱回家的。那时他才20岁刚出头，细长的眼睛很有神采，从侧面看，鼻子有个很好看的轮廓，胖胖的嘴唇很有质感，两边嘴角分别有个深深的酒窝，挺拔的身姿，是那种标准的熊背蜂腰。那时的我除了长着一双大眼睛之外，任何地方都是值得怜惜的那种瘦小。抱我的时候他一定纳闷，小女孩怎么轻的好像一片羽毛。就看见我躺在他的怀里，长长的睫毛在闪啊闪的，黑亮的短发在阳光下甚至有点晃眼。

　　眼前身着高档白衬衫和名牌西裤，搭配着名贵的领带和皮鞋的他身材和容貌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岁月在他的眼角刻下了皱纹，时光成就了他那小麦色的健康肤色。
　　看到陌生的女记者跟他打招呼，眼神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隐藏起了尴尬，老朋友见面似的微笑，开门，下车，握手。
　　现在的我一头卷曲的长发，头发已经不再那么乌黑，大眼睛被时髦的红色眼镜藏了起来，从瘦小的丑小鸭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女人。胸前的记者证暴露出是位记者。程式化的握手让我知道，他一定还没有认出我呢，也难怪，我变化太大了，男人的20几岁相对于30几岁除了肚子稍微有点凸出之外没有多少变化，仅仅是皮肤多了些许岁月的颜色，眼神多了些老练成熟。而我却变化很大。
　　白色的休闲西装上素雅的装饰着两条墨绿色的线条。白西装的大翻领上面露出白底绿条纹的衬衫，西方宫廷褶皱样式的领口衬托的脖子更加高贵。墨绿色的西裤，裤脚半掩着白色的船儿鞋。
　　“老头儿，你不认识我了？”老头儿是只有我们两个才能体会的最亲切的称呼。
　　他的眼光闪烁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老成持重。我正好捕捉到那一瞬间闪烁的喜悦。
　　“好想你啊！”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真想立刻扑到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怀里大哭一场。是思念？是委屈？是惊喜？反正，此刻我才知道这些年来我其实一刻也没有忘记过那次初恋。
　　他波澜不惊的表情，让我感觉好遥远，难道这不是那个曾经深爱着我的男人了吗？
　　“米米，叔叔也想你啊，怎么样？这几年过的还好吗？长成大姑娘了啊，叔叔都快认不出来了。”他刻意的强调了两次叔叔，粉碎了我想要立刻抱住他的冲动。
　　接下来在糊涂和诧异中他的司机把杂志搬上他的汽车，我随他来到宾馆的房间，是一间豪华套房，除了卧室，还有一间小的健身房和宽敞的会客室。从卧室的两张床能够看出是两人住的，但是另外一个人此刻不在房间。进门后，他顺手关上房门，打开请勿打扰灯，转身的刹那我又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深情眼神，眼圈微红，眉毛都扭在一起，胖胖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米米！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他伸出双臂把已经泪眼婆娑的我拦在怀里。双臂还是那么有力，我感觉自己瘦弱的肩膀都快要被他挤碎了。
　　这种力量又让我感觉好踏实，“还是你啊！你不是说是我叔叔吗？刚才是你说的……”慌乱中渐渐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这么些年来的坚强在此刻全部化成了柔弱，依着他温暖的怀抱，脑子里浮现出小船驶进港湾的画面。
　　我的手机响了，主编打来的，主要是感谢的话，正好告诉他，我还有事，让他先走。
　　“我现在是浮云市副市长，刚才有司机在旁边，所以……”
　　我抬头看着他，打断他的话：“我了解。”
　　“米米，好久没听你叫我亲爱的老头儿了。我们出去吧，散会了，赵市长也该回来了。”他指指另外一张床，我明白赵市长是跟他住在一起的那个人。
　　我们似乎很平静的一起走出宾馆。

　　酒吧的名字叫“灯红酒绿”，暧昧的气氛，暧昧的男人和女人，暧昧的我和我的老头儿坐在一个角落里。
　　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他，身材有些发福了，但并不胖，举手投足之间，甚至是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的样子都是如此的风度翩翩，我甚至不敢看他微红的眼圈中闪烁的那一抹跟10年前一样的款款深情。
　　“米米，如果叔叔没记错你今年应该26岁了吧？有男朋友了吗？”他说话的语气很稳重，完全不符合现在的气氛和我的心情。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感觉却很陌生。
　　“是啊，男朋友是大学同学。叔叔这些年还坚持游泳吗？”他那云淡风清的口气影响了我。
　　“游啊，还经常去海里游呢。浮云市是个沿海城市。”
　　眼前这个风度翩翩事业有成的男人是那个我思念了多年的陪我一起看星星的人吗？我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