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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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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科学。
分手之后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
刘炽坐在会议室长长的会议桌顶端,心浮气躁地和所有人一起听资深研究员向项目牵头院士汇报工作,带着礼貌的微笑和适中的专注表情。
但其实,他心里这会儿很堵。
事实上,要不是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工作实在冷门,全世界就那么几个科研机构有这个项目的话,他早就辞职换工作了。
轮到徐鼎宏发言的时候,刘炽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这两个月都是这样。最初分手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已逐渐淡化,看到徐鼎宏就心脏疼痛抽搐的情况慢慢消失,但那个人却始终是最特殊的存在。
共同的工作、共同的奋斗目标、共同的兴趣爱好曾让他们的恋情比别人甜蜜十倍,热恋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是那样美好,那时觉得研究院的空气是香的。等分手了,才知道那十倍的甜蜜,会变成十倍的苦恼。
彻底分开那一天,徐鼎宏到家里收拾了东西搬出去。他向来体贴,为了避免尴尬,是在刘炽上班时请了假到家搬的。等刘炽下班到家,该消失的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写着“谢谢,我走了”的字条冷静地摆在桌子上。
是了,这样的情况还是避免见面比较好。
见了面又要说什么呢?
分手后还是朋友什么的,毫无障碍的继续相处下去什么的。
除非没有爱过。
那一天,刘炽在家里抽了一晚上的烟,熬红的眼睛,也有眼泪的原因。
两人刻意回避着彼此,尽量不互相戳中对方和自己身上分手时撕裂的伤。
但工作场合,很难回避。
一旦遇上,两人默契的低头转开眼神,正式场合也会心照不宣的尴尬笑一笑。然后,低头,擦身而过。
分手一周时,刘炽真心以为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这不是什么难事。
谁知那一刻,推开楼层卫生间的门,看见徐鼎宏那熟悉的侧影站在洗手台洗手时,两人曾在家中镜前相拥的景象又冲到他脑子里。那一刻猝不及防,他竟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转身落荒而逃。一路跌跌撞撞,内心如此空洞而恐慌,像是被野兽追逐。
那一天,他疯了似得跑回家,打电话到研究院请了一周年假,在家里翻箱倒柜做大清扫,想要去掉那个人曾经存在的痕迹。
如何去的掉?四年的恋情,彼此朝夕相处,私人用品那人早已带走,但床是两人一起躺过的,徐鼎宏曾在上面发出过好听的呻吟;沙发是两人相拥坐过的,那时快乐的分食水果;电视是两人一起去商场选购的,看大片也看GV;就连墙纸的颜色,都是徐鼎宏喜欢的嫩黄色。
徐鼎宏虽然离开了,但家里处处都是他的气息。
刘炽联系了二手市场,用最快的速度廉价将家具都卖掉,换了新家具,就连墙纸也叫人来重新贴过。
这样,总算觉得安全一些。
这样,那骇人的回忆总算远离。
休息了一周,也收拾了心情,总算在友人的排解下,愈合了伤口。那个人,总算从心里最深处真正收拾了行装离开。总算,再想起时,没有那样尖锐的痛苦。
分手就是这样,像是劈开一个连体儿,斩断一只双头蛇,细胞再完善,总能重新独立的活着。
回到研究院,继续淡定的工作,怀着美好的心情,期待下一段恋情。
只是,两人的联系无法斩断。
分手第二周,全院通告喜报:“我院研究员刘炽、徐鼎宏共同撰写的论文《草食恐龙繁衍习性研究》在美同类研究中得多数支持,获重大科学发现奖。”
是了,这是热恋时一起努力的研究成果。
于是,领奖两人得一同上台。
于是,采访两人得一同接受。
于是,所有人都前所未有地将两个已经分开的人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新的议题您怎么看?还会和徐教授联合研究么?”
当然不会,我们分手了很尴尬。
“你们共同研究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呢?”
有啊,我们后背位□□的时候会说恐龙也是这个姿势。
“今天二位都带红色的领带,商量好的么?”
这是研究院正式场合的制服。
…… ……
慢慢地,那分手的痛苦经过外人不断将两人联系在一起的强力粘贴,异化成扭曲的不耐与深层的愤怒。
那曾经深深的爱恋,变成如慢性咽炎一般吞不下吐不出的膈应。
那个人曾让他心动不已又心痛不已的身影,成了引起心悸心烦的催化剂。
分手了,还要朝夕相见。
这不科学。
打开面前的文件夹,美国研究所进修机会的申请单夹在里面。
早已填写完毕,只不过一直没有交上去。
只等会议结束递交上去,远离这一切。
“刘教授、刘教授?”
“啊?”刘炽张皇抬起头,看到项目牵头院士关切的脸。
“刘教授,关于徐教授的事,你……”身边的同时提醒他。
“啊!挺好,我觉得挺好。”听到徐鼎宏的名字,他根本没听完就赶紧说道。
“既然连小刘你也觉得挺好,那我们这组就决定由小徐去美国交流进修。小刘啊,你和小徐合作久、感情好,不要影响你自己的研究工作啊。一年左右小徐就回来了。”
是这样么?
总算结束了?
他先离开了?
刘炽以为自己肯定会伤心难渡,谁知第一感觉竟是如释重负。
总算结束了……这漫长的折磨。
“嗯。”刘炽抬头微笑,“这是好事,我怎么会不支持?”
他起身向徐鼎宏伸出手:“恭喜。”
徐鼎宏看着他,慢慢伸手握住。
熟悉的皮肤贴了一秒,然后分开。
“谢谢。”徐鼎宏说。
分手之后还得日日相见?这不科学。
还不如吞一片药剂,结束掉慢性咽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