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街77号》潋潋

37、三十七

　　铺天盖地的口水仗果然从念新微博发出的第一秒就打响了。
　　各类网民的评论暂且不提，光是站出来表态的圈内人士就百家争鸣轮番登场。一整个晚上通宵达旦的好不热闹。纪景悠出道这些年倒也不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这些东西她习惯了，也不在意。她难过的是她真正尊重认可的人突然变得青面獠牙黑白颠倒，念新在她心中是个才华横溢专注优雅的人，虽然偶尔脾气大，但也都是为了音乐上的事，她从来不怀疑他的人品，也根本不会设防。所以当时歌写完了之后就直接给他看，她还记得那天下午两个人关在念新的书房里一起改小样，做完之后一边听一边喝念新夫人送进来的绿豆汤。可当时的沁人心脾，如今想来却是全然的讽刺。
　　纪景悠早早醒来，仍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海里乱糟糟的想着当时来日的种种。大概因为是梦醒时分，一切的坚强和倔强都还没醒来，委屈的眼泪突然就从眼角滑落下来。
　　她习惯性地想抬手擦，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和莫商尧的扣了一夜，脸上不由的一红，倏地睁开了眼睛。
　　莫商尧也正巧悠悠醒转。
　　两双还有些睡意朦胧的眼睛对在一起，感觉到被子下的手仍然握着，心跳都是一快。可莫商尧还来不及多看纪景悠白嫩脸蛋上瞬间染起的红晕两眼，视线就落在了眼角滚落的泪痕上。
　　纪景悠看见莫商尧的第一反应是继续闭上眼睛装睡，刚闭上又觉得太欲盖弥彰此地无银，想想自己又没做贼，干嘛这么心虚。于是又睁开眼睛作大无畏状，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
　　可她那点豪气很快就被莫商尧欺近的动作吓走了。
　　那做房客的侧着身子靠过来，脸上是与往日调笑时候截然不同的温柔和认真，褐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直到鼻尖几乎就要抵上鼻尖的距离。身后是早春的阳光暖暖的映成一团光晕，笼着他身上清淡的薄荷香，一寸一寸逼近过来。
　　纪景悠仿佛被点了穴一般完全不知如何动作，抿了抿唇，被动地等着他吻上来，心跳如雷，脸颊上的红晕连耳根都占领了。
　　莫商尧的唇离景悠的只有几厘米之遥，却不再靠近，没和景悠相握的那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绕到她的眼角下面，轻柔地抹去了还残留着的泪痕。
　　“还想哭吗？”
　　纪景悠看着他，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莫商尧挪了挪身子靠得更近了些，手臂一伸作等待拥抱状，“还想哭的话，就借你再抱一会儿。”
　　纪景悠瞪了他一眼，火速翻了个身背靠着他，“趁人之危者，斩立决。”
　　莫商尧完全不拿她的威胁当回事，出口的声音好像还犹自带着点儿睡意朦胧的无辜和无赖，“那就让我再抱一会儿。”
　　他声音轻轻软软的，手劲倒丝毫不松，从背后箍着纪景悠的手臂，搞得她完全不得动弹，稍稍挣扎两下就又听到他在耳朵边上说，“乖，才八点刚过，再眯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知厌斋。
　　纪景悠站在这外面看上去有些陈旧的宅院前，看着门口搁着的一块匾上红漆的三个隶书大字，微微有些明白莫商尧为什么大早上的要把自己七弯八绕地拐到这里来吃早餐。
　　尽管百米开外就是车水马龙的国贸，可这藏在深巷里的地方怎么看怎么有股飘然世外的味道，仿佛不属于当下这个时代。
　　推门进去，想象中应该是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老人，捋着一把仙胡，摇着一弯蒲扇，吟着一首小曲儿，煮着一锅清粥。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下巴一酸，差点没托稳。
　　迎面是一个男子的背影，正坐在一张做工考究的红木凳上，腿上放着个笔记本在播着视频，屏幕上一堆身姿傲人的金发女模正在T台上搔首弄姿。
　　厅堂左边是一张圆桌，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正喝着粥聊天，看见莫商尧来了随意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然后不过是刹那之间，一个一个地纷纷噤了声，脸上的表情却千奇百怪。
　　背对着他们的男子看着像是这里的主人，听到边上聊天声突然没了，敏锐地抬头看了眼他们，随即顺着他们的目光回过头来。
　　是一个面目清瘦的中年人，看着娱乐视频，脸上却居然带着三分淡然七分严肃。身上穿着看上去普通的稠质白衬衣，但是衬衣上却暗纹了精细的海鸟搏浪图。看到纪景悠，显然被怔得不轻，原本有些细长的眼睛瞪成了一只弹珠，几秒钟的功夫，眼角眉梢又变戏法一般飞快地染上了笑意，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出口却让纪景悠刚才勉强托住的下巴彻底掉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估计是正在看国外时装秀的关系，他那惊呼的一声还带着洋腔——
　　“GOD,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