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街77号》潋潋

31、三十一

　　可怜的悠悠小朋友眼皮突突足足跳了两天。
　　春节假期短暂又漫长，看上去平平淡淡实际上却风波暗涌。这两天回了北京，心里却总是乱七八糟五味杂陈，像是好好的琴弦上有一双手在那里时快时缓地撩拨。今天本来把自己的工作排得满满，下午舞蹈房晚上录音棚，连晚餐都是在舞蹈房去录音棚的保姆车上用的。可是心头还是时不时就涌出点奇怪的念头来惹她烦恼。
　　就像此刻，又躺在床上翻翻滚滚地睡不着，顺手抓过一只抱枕来发泄。自从莫商尧出现之后她还养成了一个坏习惯，一旦被他整纠结了就会捏着个抱枕扭啊拧啊地折腾。这会儿她手里好好的画着史努比的绒毛抱枕已经被她扭变了形，可怜的史努比一张脸都被拧成一股麻花了。
　　这两天莫商尧并没有回北京，不知道又跑哪里去忙活。悠悠一会儿有些隐隐担心他是不是又去东南亚涉险，一会儿心底里又怨念他也不知道发个短信报声平安，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和他关系不清不楚的暧昧尴尬，他要是真回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已经怀疑莫商尧和彭且且订婚传言的可靠性，按常理推算，如果他真的和彭且且那样的人订了婚，是不可能举家跑到成都来过年的。再说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莫商尧这家伙虽然偶尔流氓经常使坏，但起码人品上没有什么能让她挑剔的地方，如果真的有了未婚妻，是不可能和她这样暧昧的。更别说他还老逗她让她做他女朋友了。虽然……想到这里纪景悠就暴躁地想扯头发，这样的事，他却总是说得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实在是罪该万死！
　　正想着，突然听见楼下有车驶来的声音，过一会儿又是车库大门开启的声音，明显是有车停了进来。纪景悠顿时好似满头的毛都炸直了，蹭地跳下床开了一点点门缝听动静。
　　怎么大半夜的突然就回来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轰他出去呢。
　　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见车库通到客厅的门有动静，连车库里也悄无声息，车子明显是熄了火，可莫商尧人却不上来。
　　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纪景悠撇撇嘴又皱皱眉，小嘴唇一抿，决定不理他了。
　　躺回床上，却发现放在枕边的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打开一看，果然是这家伙发的，“房东大人，车库没贴封条，还请允许无家可归的小房客借宿几日。”
　　纪景悠不由得“噗”了一下。
　　这唱的是哪出？苦肉计么？她哼哼鼻子鼓鼓嘴，觉得让这家伙在车里睡几天也好，谁让他没事老是耍流氓。
　　心情莫名好了些，于是恩了回复键，“从动物园到车库，是人生的一次里程碑式的升华，要珍惜，要感激。”
　　莫商尧很快就回了，“谢主隆恩！”
　　纪景悠嘴角一翘，关了手机就窝进被子里，这一次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莫商尧一连睡了三天车库，连澡都是去台里的员工宿舍洗的，纪景悠也不理他，下了决心要由他自生自灭。到了第三天晚上，她从录音棚回来，就看到他在车里开着灯看文件，手里啃着个赛百味，悠悠下了车就绕道过去，他一双深邃眼睛一直追随悠悠进门，居然走的还是哀怨路线，看起来可怜得不得了。
　　她一边腹诽这家伙装可怜本事一流一边进了门，心里本就因为一首不错的词配不到好曲而烦闷，又时不时有莫商尧的哀怨眼神蹦跶到眼前来扰她神智。心头毛毛地刷牙洗脸之后开了电脑想要收收邮件，却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啪”，房间里刹那一片漆黑。
　　纪景悠“啊”了一声，小肩膀抖了抖，顿时更加郁闷。这是一个个的都要跟她造反么！搬来木棉街快一年了，还从来没有碰上过停电这么走背的事，今天又没用电过量，怎么连几根电线都来跟她过不去！
　　我们女王小朋友摸黑找到物业的电话，打了几次却绝望地发现永远无人接听。无奈地坐在卧室里瞪着窗外的月色好半天，一张小脸皱来皱去，肩膀提起又泄下，又提起，又泄下，最后终于提了口气，“呼”地一下站起身，带着一副杀敌般的气势下了楼冲向车库。
　　莫商尧正专注地给一篇采访稿收尾，突然意外地听到别墅客厅通向车库的门开了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微微挑了挑眉毛，他可不敢指望他的房东大人突然大发慈悲打算放他回房睡。虽然那道哀怨状的眼神确实是发自内心而且用足了十成功力的。
　　纪景悠穿着身睡衣趿着双棉拖就站在莫商尧驾驶室边上，这会儿轮到她哀怨地盯着他了。她在房间里没灯光没暖气，这家伙在车里倒是逍遥自在！
　　莫商尧侧过头挑起眼角看她，有些不明就里，过了一会儿，不由得蹙起了眉。
　　还是隆冬，车库可不比房间，这会儿应该冰寒刺骨。
　　念头一起，便侧身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摇下车窗侧了侧头，“上车。”
　　他眉头微皱，声音没什么情绪，看上去竟然有点凶。纪景悠求人的嘴软，不敢造次，乖乖绕到副驾驶上了车。车里的暖气刚让她浑身一松，莫商尧就把放在车后座的西装拎过来罩在她身上，“穿着”。
　　某人又不由自主地听话了一回。
　　她刚刚下楼的时候是抱着电比面子重要的决心杀过来的，这会儿上了车才发现自己忘记想好如何说动边上这只大灰狼帮她做电工了。正在忐忑犹豫，却发现莫商尧继续低头在他的键盘上敲敲打打，好像完全没有问她怎么回事的打算。
　　本来打算敌不动我不动，可没过多久纪景悠同学就有点坐不住了。她还是第一次上莫商尧的车，车里满满的全弥漫着他身上的味道，自己却穿着一身睡衣，又披着他的西装取暖，怎么想怎么别扭。看他正在工作又不好意思打扰，于是僵着身子等了会儿，很快就觉得脊椎僵住了……
　　于是忍不住把眼珠慢慢地递往莫商尧的方向，弱弱地开口，“喂。”
　　莫商尧还算给面子的“恩？”了一声。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下来？”
　　莫商尧稿子已经写完了，正在重新过一遍看看有没有疏漏，闻言抬起眼看看她灯光下有些微红地脸蛋，不由心猿意马，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装傻，“难道不是房间里呆久了想要出来换换环境？”
　　纪景悠藏在挺括西装下的小肩膀顿时垮掉了。
　　她灿灿地抽抽嘴角，额头上三根黑线一撑，吞了口口水，“内什么……房间里停电了……”
　　原来如此。
　　莫商尧嘴角稍稍扬了扬，看她那紧张的样子，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来找苦力来的。
　　该人两手一摊，“物业电话多少？”
　　女王大人此时正小可怜附体，八字眉一皱，嘴一撅，“打过了，没人接。”
　　莫商尧抬头看她，纪景悠乌溜溜的眼珠子正看着自己，先是无奈，再是祈求，接着还有点挑衅，最后转化为瞪着他，一副“你修不修？！”的架势。
　　莫商尧饶有兴味地看她目光变化，欣赏够了才终于耸耸肩，勉勉强强地点头，“触电了你负责。”
　　纪景悠眼睛一亮手掌一拍，“我会每年去看你的！”
　　……
　　只是保险丝断了。
　　莫商尧黑暗里站在扶梯上打着手机的光对电表捣鼓了一会儿，额头涔了淡淡的一层汗，“家里还有保险丝吗？”
　　纪景悠电工小白一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保险丝是个什么东西，以前物业大叔来修的时候从来不会问她要这个，所以家里也从来不备，“超市里会有的卖吗？”
　　莫商尧从扶梯上爬下来，走向车库，“我去看看吧。”
　　纪景悠想想好歹她才是房东，怎么着也算是她的事，让莫商尧一个人去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于是飞奔回房拿了钱包，再冲进车库，钻进车子，“我也去吧。”
　　结果小区的便利店里竟然没有保险丝可以卖，两个人拿着手机搜了一通，无奈发现只有小区外面的大卖场有希望可以搞到这玩意儿。
　　从这里到大卖场有五分钟的车程，不知道会不会碰到狗仔，纪景悠看看自己一身睡衣扮相——被拍到就没脸见人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干脆让他去买自己回家睡大觉，莫商尧却好死不死趁机打趣，“挺可爱的，明天可能又要头条了。”
　　纪景悠用目光杀死他。
　　莫商尧轻笑，“真没事儿，一会儿我下去买你坐车里就行了。这车深色玻璃，外面一般看不见里面。”
　　纪景悠歪头想了想，觉得只要死不下车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于是手臂一挥，“走！”
　　莫商尧发动车子，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