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街77号》潋潋

22、二十二

　　……纪景悠觉得这辈子所有的暴力倾向全交待在这个人身上了。
　　年夜饭开饭的前一刻，纪景悠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莫商尧的爸爸。
　　这个一身深蓝大衣戴着黑框眼镜的气质大叔风度翩翩的从门口踱进来，饶有兴味地围着纪景悠绕了三圈，然后抬头很没气质的冲着悠爸“嘿嘿”一笑，“你这个老家伙不怎么样，生的女儿倒是不错。我要了！”
　　悠爸嘴角一抽，“你都生得出商尧了，我怎么会生不出景悠？”
　　莫爹装着没听见，绕着景悠又晃了一圈，再绕着悠爸晃了一圈，“哎，匪夷所思……”
　　悠爸不理莫爹了。
　　商夏怡跑过来拉着莫爹，“你又瞎胡闹什么，给我坐好去，开饭了。”
　　纪景悠觉得这简直是人生最可怕的一顿年夜饭。
　　为什么桌上人十句里面有九句话，她都会被呛到？——
　　比如悠妈说，“夏怡啊，你这两道菜做的真好，这手艺不一般哪。呵呵呵。”
　　莫太太就立刻接一句，“呵呵，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可以慢慢教你嘛，对吧？”

　　再比如悠爸说，“景悠这孩子啊，老是不出去多交交朋友，没工作就窝在家里，一点也不像商尧这么开朗。”
　　莫爹立刻说，“这样才好，悠悠一看就乖巧娴静，商尧以后也少出去交际，两个人能住一起也是缘分，以后多在家里陪陪景悠。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同屋住，同屋住。哈哈哈……”
　　莫商尧又恢复他那张处变不惊拍身份证一样的面孔，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和悠爸就成都的城市发展问题高谈阔论，几句话下来悠爸就觉得这孩子见识广博颇有见地，和他又很是投机，于是一高兴就来了句，“商尧啊，以后每年年夜饭都要来咱们家吃啊！”
　　“咳咳、咳，”纪景悠瞬间被呛得不轻，觉得怎么连自己爹都进入对方阵营，她完全孤立无援。
　　“怎么又呛到，这么不当心。”边上的莫商尧极自然的伸手过来拍她的背，语调亲昵温柔，“还是这么不欢迎我？”
　　“……”悠悠抬起头来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她要放弃抗争了。

　　刚吃完饭收拾了碗筷，两位妈张罗着下汤圆，两位爹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里某张每年都要在此时出现的熟面孔嘻嘻哈哈的说相声。纪景悠一边剥坚果一边和莫商尧大眼瞪小眼，恨不得把手里剥下来的壳都砸过去。
　　门铃说响就响，响得嘹亮。
　　悠妈去开的门，然后屋内众人只听到悠妈愣了两秒之后激动地喊了声，“哎呀！看看这是谁来了！”
　　秦以凡仍然背着他那个牛津包，穿着黑呢格子大衣，站在那里斯文优雅，却又带着学生气，“悠悠妈妈好，我今天早上才回来，吃完年夜饭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们。”
　　悠妈亲热地拽过以凡的手，“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以凡这孩子就是有心，我还以为你在美国呢，没想到这就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老纪，悠悠，以凡来了！”
　　纪景悠觉得这个年也太不好过了。
　　不就是个大年夜嘛，怎么谁都来了。
　　当然，更不好过的是秦以凡。
　　莫！商！尧！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诶，你不是老秦家那小子嘛！”莫爹从秦以凡一进来就觉得他眼熟，琢磨两秒之后猛地想起，“秦……秦以凡！”
　　“莫伯伯，”秦以凡立刻恢复镇静，“承蒙您还认得出我。”
　　“怎么认不出，你莫伯伯虽然不能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也好歹和你爹是生死之交，你难得要是拍点照，你爹立马拿我这儿来炫宝了。我再老糊涂啊，你，我还是认得出的。”
　　“呵呵，”秦以凡笑得有些僵硬，“没想到在北京的时候没去拜访您，倒在成都碰见了，真是有缘。”
　　“是啊，”莫爹笑眯眯，“没想到你大年夜的居然会来悠悠家拜年来了，这感情好，以后年年都要来啊。”
　　纪景悠和秦以凡同时呛了一下。
　　“我也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看见您，今年怎么会来成都过年？”
　　“哈哈哈，”莫爹笑眯眯地看着悠悠，“悠悠在成都，我们当然就来成都过年啦。”
　　“……”果然有其子必有其父——这是秦以凡想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啊啊啊啊——这是纪景悠想的。
　　“……”知子莫若父。这自然是莫商尧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