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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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这场要塞保卫战后幸存下来的屈指可数的老兵们也不得不承认，德军的炮火着实厉害。许多人在他们之后的戎马生涯中，再也没有见到过如6月29日布/列/斯/特/要/塞的炮火一般剧烈的情况。
那些苏/联人几乎从未想过的高爆炮弹，重型航弹，被已经没有了限制的德/国人从远方投出或从上空抛下，刹那间仿佛大地都要裂开了一般，北部科/布/林/堡/垒的物资仓库一瞬间被大火吞噬，甚至连几百年不灭的坚硬石墙也被烧化。
在中心堡垒里英勇战斗着的士兵们，军官们，还有娜塔莎，正忍受着热浪的炙烤。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大叫起来：“白/宫！白/宫被炸了！”【注一】所有人都惊呆了——那里还有他们的一股军队在坚守着呢！随即大部分人望向现在的指挥官，一名勇敢的大尉。【注二】
大尉一张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能隐约觉着他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他抬起头，似乎正努力克制着什么，然后他又看向在这里战斗着的“军官团”，哑着嗓子道：“指挥所还没事，现在我们……”
他的话被下一枚炮弹的炸响声掩盖。
娜塔莎反应极快，用与她身材不符的力气把安德烈·谢尔盖耶维奇按倒在了地上，自己带着半是身体主动半是疼痛也一同倒在地上。恍然间他们的指挥所，圣/尼/古/拉/教/堂的天顶在眨间崩塌，大块的建筑碎料从空中落下砸在地上。
娜塔莎和安德烈，还有他们虽然受到波及但却没有伤及性命的大尉是幸运的。那炸弹直接命中了他们的指挥所，在炸弹附近的军官们还来不及躲避，便被化作了灰烬。在这次的攻击中，苏军的指挥所陷入了瘫痪，再也没有力气指挥起总的反攻。
他们的大尉周身浴血倒在了地上，而剩下的，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而能够站起来继续持枪作战的……。
娜塔莎拍掉身上的小石子向窗外看去，队列整齐的德/国步兵正在朝着中心堡垒发起新一轮的攻击，以及坦克。德国人相当引以为毫的坦克。她摇晃着刚刚爬起来的安德烈的肩膀，嘴里迸出“坦克”的词汇。
安德烈迷茫地摇摇头，娜塔莎有些不耐烦，加大了音量冲着他的耳边喊：“坦克！”安德烈仍然是一脸困惑的表情。娜塔莎睁大了眼睛，声音尖利地大喊：“安德烈·谢尔盖耶维奇！”
安德烈一脸恍然大悟的苦笑。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您叫我吗，娜塔莎同志？我现在耳朵边全是‘嗡嗡’的声音，好像……听不见了。”娜塔莎咬了咬牙，按着他的头让他转向窗外，于是他的脸上露出了方才和娜塔莎一模一样的表情。
除了伤者痛苦的哀声和呻吟以外，没有人说话。
但他们都明白，现在德/国步兵和坦克的推进，意味着他们要对中心堡垒发起最后的总攻。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军官，自然明白这说明什么——刚才猛烈的轰炸一定已经撕开了他们的防线，现在上前的德/国步兵，会将堡垒中的苏军分割包围，然后……各个击破。
现在已经是最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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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尔伯特敏捷地跳进了中心堡垒。里面的烟尘重得可怕，很难想象那些苏/联人到底是怎么样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坚持了将近八天的。这里的外墙已经彻底被他的高爆炮弹摧毁，一踏进堡垒感觉连岩石都在冒着热气。
他用脚拨开一块石板，下面压着的却是一条血肉模糊的手臂。附近充斥着尸体被烧焦的味道，不仅是苏军，前几日强攻的德军也付出了重大的兵力和物资代价。不过短短一周时间，基尔伯特的口袋里沉甸甸的，军牌碰在一起叮当作响。
他不再去看那些苏/联人的尸体，出声指挥着德军进行包围作战。他不是心理变态，也没有他某些被上司嗤之以鼻的盟友那般进行屠杀的爱好。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将剩余的苏军俘虏而不是全部消灭。
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前几天的潜入过程中，探听到了娜塔莉娅·阿尔洛夫斯卡娅也在这里。基尔伯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撞上一个自己的同类，原本还以为白/俄/罗/斯这样的姑娘应该好好待在明/斯/克才对。
或许这里的苏军作战如此英勇，和娜塔莉娅在这里也有很大的关系。
基尔伯特端起枪穿过长廊，来到另一个从前似乎是房间的地方。在他之前进去的两个士兵正一人按着一个苏/联人的一条胳膊，那苏/联人脸脏得看不出来容貌，如果不是腿断了他挣扎得会更加剧烈，嘴里还不时冒出他懒得去琢磨的俄语。
“贝什米特准将，这里有一个活的！”
如果娜塔莎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迅速地认出这就是那个暴脾气的老尼古拉。他的枪被刚才掉下来的石板砸弯了枪管，现在恹恹地躺在一边。基尔伯特走上前去，用有些生硬的俄语问道：“你的名字？你们其他人呢？”
老尼古拉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狂怒让跟上来看的几个小兵都骇退了几分。基尔伯特拔出腰间的手枪，顶上老尼古拉的额头：“娜塔莉娅·阿尔洛夫斯卡娅在哪里？”
听见这个名字，老尼古拉停下了挣扎，“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在身后两个士兵没有反应过来的几秒钟内他猛地甩脱了一个人按着他的手，抄起一旁弯了的枪就朝基尔伯特抡去。基尔伯特向后退了一步，朝着他的额头扣下扳机。
老尼古拉残缺的躯体“扑通”倒在地上。
“准将，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活的……”
基尔伯特把枪收回枪套，叹了口气：“这种固执的老家伙从嘴里也撬不出什么来，他与其活着成为战俘倒不如死了更痛快。继续前进吧，前面还有苏/联人在等着我们，本大爷要看看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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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好几宿没合眼了。她和这屋子里剩下的几个人联手才打退了德/国人的一波进攻，这里却也只剩下了四个人。她抱着步枪倚在墙边，旁边是同样警惕的安德烈。但虽说如此，他的耳朵仍然没有一点好转，只能费力地辨认着其他人的口型。
6月30日凌晨三点多钟——娜塔莎只能根据天色来作了一个这样的判断，他们坚守在布/列/斯/特/要/塞中心堡垒的第九天。
娜塔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步枪，枪管滚烫，而且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窗口有淡金色的阳光照进堡垒里来，替她美丽的金发铺上一层细密的光泽。这天色让她想起从前的彼得堡，如今列/宁/格/勒的白夜，在那几天里黑暗永远不会降临，他和她将一直受到白昼的庇佑。
门口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娜塔莎朝安德烈作了一个手势，叫他保护好身受重伤的大尉。她则端起步枪对准脚步声来的方向，她的最后一颗子弹将夺去第一个冲进屋子里来的侵略者的性命。
“砰”地一声门猛地被撞开，十几名德/国士兵冲进屋内，而在门被粗鲁地打开的一刹那娜塔莎扣动了扳机，子弹穿透了为首德/国人的脖子。后面训练有素的德/国士兵立刻回击，娜塔莎这边却早有准备，受伤的大尉一早被安德烈按了下去，而她也迅速躲开，却还是被子弹命中了肩膀。
见没有人继续开枪，德/国士兵们便冲进了这里，十几支枪管将这里的四个人团团围住。
在6月30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中心堡垒指挥所残余士兵们的抵抗宣告失败。
娜塔莎走在安德烈的前面，毫不畏惧地迎着德/国人的枪口走出中心堡垒，再后面则是被两个德/国士兵拖着勉强走着的大尉。中心堡垒的西北处仍然有枪声响起，娜塔莎望向那儿，目光却被墙角的一架手风琴所吸引。
那是个沾上了灰尘而且有些旧的手风琴，依然处在拉开的状态，风箱外侧却有好几个似乎是被子弹打穿的眼儿，上面还沾着些深色的血迹。
不知道它在毁坏之前，是否还曾唱出《国/际/歌》那般壮烈的歌曲。
有德/国军官在用生涩的俄语和冰冷的德语大声喊着：“政治委员——犹/太人——出列——”
娜塔莎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就在离他们不远处，戴着眼镜的政委同志——虽然现在眼镜已经不见了，迈着踉跄的步子走出队列。一个德/国军官站在他面前趾高气扬地望着他。政委同志顶着破损的嗓子开口了，虽然声音不大，娜塔莎却能听见。
“我是政治委员。”
德/国军官挑了挑眉毛。于是政委同志露出了他从前极少会有的表情，他咧了咧肿胀而干裂的嘴角，眼神里泛着一种为自己的身份和民族骄傲的光——“共/产/党/员，和犹/太/人。”
在那之后的时光里，娜塔莎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和她只有数面之缘的中年人。她知道他牺牲了，在布/列/斯/特/要/塞的功勋二十年后被世人所知之前就知道了。她走过霍/尔/姆/门的时候听见了枪响。
安德烈听不见，但他的眼睛却如星星一般明亮。他看见了他敬重的政委被德/国士兵拖着离开了队伍，他猛地跳出了队伍，却被娜塔莎揪住了后衣领扯了回来。但是他已经被另一个士兵看见了，那士兵跑过来想要拉着他出列。
娜塔莎用手臂隔开安德烈和那个士兵。士兵原本想用直接而粗暴些的方式解决问题，当他看见娜塔莎是位姑娘的时候便放下了枪，然而目光却冷硬无比。娜塔莎开口了，语气是不输给他们的强硬：“他是白/俄/罗/斯人，不是政委，不是犹/太人。他听不见。”
士兵瞟了安德烈一眼，脸上是满满的“那又如何”。
“我是娜塔莉娅·阿尔洛夫斯卡娅少校，请你转告你们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或者路德维希，哪个都行，我在这里。”娜塔莎一字一句，口齿清晰而坚定，“我是白/俄/罗/斯。”
她转过身，看着安德烈蓝色的眼睛：“你，安德烈·谢尔盖耶维奇，给我活下去。”
不再理会安德烈，她回过头，看见意料之中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朝这里走来。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0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