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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谋杀夫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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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同一面巨大的黑布,像为鸟笼蒙上笼罩一般,将微弱的光亮也遮挡的严严实实。半空里传来一声寒鸦哭啼,竟是无边萧瑟。
女子一袭白衣立在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上。
前方一个院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中。
依稀还能看到有些大红的喜字没有被清理干净。
这里是江南的富商杜家,也是连城家的亲家。新娘还未入门,就已经惨遭灭门之祸,对杜家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大门打开,走出来两个人,一主一仆,幽幽的一个灯笼,照亮了近处的路。
“少爷,天黑了,当心脚下。”仆人将手中的灯笼靠近被唤作少爷的男子。有些昏黄的微光下,可以看到那个男子穿了一件泛白的布衣,看起来很清瘦,有着书卷气。
这就是连城小姐的夫婿,只可惜他们未能成亲。他叫杜清远,是有名的才子,却不是一个好的商人。他们指腹为婚,到出嫁的时候,都还没见过面,听说他的身子不好,所以很少出门。这一次将婚期提前,也是为了冲喜。这一场婚礼不是她愿意的,所以她被自己的爹锁在了房中,她想,杜家为了冲喜,而连城家不过是看中了杜家的财富。
那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时不时传来仆人小声的提醒。
身后,苍雪静静的跟着。
她的夫婿,今天是她的目标。作为成为沧琅阁护法的第一个任务,也是对她的一个考验。
她没有杀过人,却也不怕杀人,她不是那种深闺中的大小姐,她也随爹爹走南闯北过。可是让她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是本该是自己夫婿的人,她有点下不去手。
她今天在树上站了一天,观察着这个男子。他长的很俊秀,他的生活很平淡,他的装扮也很朴素不像是一个富贵人家该有的样子。他早上起就在院中捧着书卷,偶尔还拿出笔墨写了些什么。苍雪想,他果真是个才子,那字肯定写的很漂亮。送过来的贺礼中就有一副他为她画的画像。很可笑,他没见过她,却画出了她。
他很安静,府上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他。他养了一只猫,猫蜷缩着尾巴蹲在他的身边,他累得时候看看它,摸摸它,喂它些食物。苍雪觉得他一定也是个善良的人。
他在这期间咳了很多次,传言杜家公子有着不治之症恐怕是真的。他很瘦,咳得时候看起来很辛苦,令苍雪不由得同情怜悯起来。
期间杜家的老夫人给他带来了很多画卷。苍雪远远看见,都是些女子的画像。怕是老夫人还没有放弃成婚冲喜的念头。
杜清远拿了画一幅幅的看了,却也没有表露多大的欢喜。他看她对着老夫人说了几句什么,因为离得有些远,苍雪并未听清。
后来就看老夫人抹着眼泪离开了。苍雪想大概是一些消极类的话让老夫人也不免伤心难过了。
苍雪没有冒险进去,她只杀他一个人,如果进去,也许杀的就不是一个了。她在等,等他出门。
下午的时候,还能听到枝头的蝉鸣。府里的安静了下来。只见杜清远携了一副画卷出了门,他从正门出去,没有人多问什么。
苍雪从树上一跃而下,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苍雪想,若是她经过什么无人小巷,那便就是她的机会了。
然而他走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走起路来身形并不矫健,日光照射着他的背影有些消瘦,仿佛随时有可能倒下。
他走进了一家茶馆,小二很热情的找到了他,他则径自走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边,看样子是这里的熟客。
苍雪想,他并不认识自己,于是索性也走了进去,在靠墙的位置坐下。
“杜公子,是不是又带了画来了?”杜清远刚坐下,掌柜的就迎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
“老朽真是多谢杜公子了。”掌柜的从杜清远手上接过了画,犹如获得了至宝。
“我的画能帮到掌柜的也算是有幸。”杜清远谦逊的点点头,苍白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
“哪里的话,杜公子的才情那是远近闻名的,您这画也是千金难求,杜公子能将这画送了老朽换了钱治妻子的病,当真是功德无量,杜公子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掌柜的感激涕零,就差没有下跪了。
杜清远温和的一笑“长命百岁,清远就不能奢求了,这画怕是清远最后一次给掌柜的了,以后便没有了。此时掌柜的还是来一壶上好的龙井吧,烹茶赏景才是清远欢喜的事。”
“是是是,马上来。”掌柜的也知刚才有些失言,杜清远的病,与连城雪的婚事,以及连城家的惨案早就是街头小巷都知道的事了,这个节骨眼上提长命百岁,无疑是揭了杜清远的伤疤。
不一会儿,小二上了一壶龙井。杜清远安静的看着窗外,眼神仿佛看的很远,似是满腹心事。他时不时的喝上一口茶,转过脸来看看茶馆热闹的人群,偶尔脸上露出些笑意,听着茶馆里的人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故事。
接近傍晚的时候,杜府的仆人走了过来,说是老爷夫人喊着回去吃晚饭了。
杜清远像掌柜的颔首告别后便与仆人出了茶馆。
短暂的一天,她觉得好像和他相处了很久。她好像认识他,好像了解他,好像是他的朋友。
苍雪依旧没有动手,她看着他回了杜府。因为他看到他和身边的仆人神神秘秘的说了什么。
果然,晚上的时候,他们出门了。
她跟了他一路,不知道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
两个人停住,苍雪迅速躲在了树后。她看见他们停在了连城家门口。
“少爷,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家成了这样。”眼前的宅子已经只留了一个架子,能闻到烧焦的味道。
“不要多说了,干活吧。”
“可是就我们两个人怎么把那么多尸,那么多人埋起来啊。少爷,你身体不好,这件事还是和老爷商量了再说吧。”
布衣男子没有再说话,提步走了上去。仆人摇摇头,跟上。
苍雪的手握紧了剑身,指关节有些泛白,她咬紧了唇,蓦地转过身去。
却对上了幽皇幽深的双眸,不远处,幽皇和九歌正站着,静静的看着。
“我下不了手。”苍雪直接说道。
“如果要报仇连这点狠心都没有,你如何面对你的仇人?”幽皇唇角微扬,语气里有着嘲讽。
苍雪抿唇不语,她知道幽皇说得对,没有狠心,没有沧琅阁的帮助,她无法找出凶手,更无法报仇。
“你自己考虑清楚,杀了他到这里找我。”
苍雪握了剑往前走去,她的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爹,你说她会杀了他吗?”
幽皇只是笑了笑,不言语。
“爹,汝看,此时正值良辰美景,月黑风高,花前月下,景色宜人,举国欢腾,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之时,吾心甚悦,吾……”
“说人话!”
“我想进去看看。”
幽皇“……”
“少爷,这,我听说死人是有尸毒的,我们会不会中毒?”仆人站在一边,看着烧焦的尸体不敢上前。
“那就让我来,反正也是将死之人,没那么多顾忌。”杜清远说起话来的时候,声音很悠远,仆人听了不由得眼眶泛红。当下来了勇气,用布裹在手上,就去搬尸体。
两个人合力抬了一具尸体正准备往后院去,一袭白衣突然出现在眼前,惨白如纸的脸,飞扬的青丝,此时此景,只能想到一个字。
“鬼啊!”仆人大声叫了起来,立刻就晕了。
“姑娘是连城家的亲戚?”杜清远一脸的淡然,继续拖着尸体,没有仆人帮忙,他一个人看起来有些吃力。
苍雪走了过去,和他一起。
“姑娘,这些尸体恐怕……”
苍雪却是不说话,与他一起将尸体抬到了后院。后院已经挖好了一个坑,两个人将尸体放了进去。
“如今已经面目全非,只能立个无字碑了。”
“公子有心了。”苍雪开口,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酸涩,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姑娘还是离开吧,夜里凉。这里清远就可以了,也当是为连城家做最后一点事。”杜清远的语气很温和,让人听着温暖。
苍雪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
“姑娘可是要再多留一会儿?姑娘不要过于伤心才好,人死不能复生,生死看透才会好些,也提醒生者要好好活着。”
院落里,零零星星的,坠落些树叶,簇拥着孤零零的冰冷的烧焦的尸体,越发让人感到萧疏寂寥的寒意。
“我看是你在伤心。”苍雪淡漠的反驳了一句。
像是没有料到苍雪会这么说,杜清远的神情有些僵住,随即又换上了清淡的样子。
“哪能不伤心,毕竟是人的性命。这么多人,二十几口人,这么样就没了。想着,人当是脆弱,病死,老死,被人杀死,不同的死法,却都死的很容易。”苍雪微微点头,她觉得杜清远说的很对,因为他也将死的很轻易。
“姑娘,回去吧,这里只有孤魂,再没有连城家的人了。”
杜清远说着独自一个人转过身去,苍雪站在原地看着他消瘦的背影。
“你说,你活不久了?”苍雪问,清冷的风吹着她的声音到了杜清远的耳中。
杜清远顿一顿,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下一刻,他突然感到一阵凉意,他低眸,看到一柄利刃穿过了他的胸膛。
他直直的倒了下去,甚至没有看到苍雪杀他时的神情。
剑抽出的刹那,一股血柱喷了出来,收剑入鞘,苍雪的动作做得很连贯。
趴在屋顶看的九歌直接从屋顶上摔了下去,因为她又华丽丽的晕了。
“你很绝情。”这是苍雪走出连城家看到幽皇,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这个时候,他怀里抱着那个碧衣的女子。
“你呢?”苍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了看幽皇怀中的九歌。
幽皇没有回答,抱着九歌转过身离去。苍雪重新折了回去,或许她需要完成杜清远没做完的事。